次日一早,盛淩雲端了紅棗雪米粥去給喬逸靈補補精神。他估摸著喬逸靈還在為若言傷心,怕是沒起,沒成想喬逸靈房門開著,正坐在桌邊發呆。


    “怎的起這麽早,不多睡會兒?”盛淩雲把溫熱的粥推到她麵前,見她氣色比昨日稍好些,放心了不少。


    喬逸靈收迴神思,朝盛淩雲莞爾一笑,“我沒事了,盛大哥不用擔心。”


    “快趁熱喝吧,昨晚你就沒吃東西,怕是餓壞了。”


    喬逸靈聽話的拿起勺子舀粥喝。


    盛淩雲見她是真的走出傷心了,為她感到高興。


    倒也不是喬逸靈不再顧念若言,隻是真相就擺在眼前,她不想接受也得麵對事實。昨晚她在夢中醒來想了一宿,人生萬不得已之處還有很多,等著她去經曆,也是因為她不幸又有幸能親眼見證這些故事,才能窺得一二江湖真諦,就是殘忍,逼著你成長,變得強大。


    爹爹和娘親不希望她涉足江湖,大概也是不願意讓她麵對複雜的人心,就盼她能一輩子天真無邪,自由自在的活著,可是既然她已經選擇了相反的道路,就要勇敢承擔路上所有的意外。


    “既然章程風隨聶莊主他們來了,怎麽不見許大哥與子焱呢?”喬逸靈突然想起昨天許雲錫他們居然沒一道過來,難道他們去監視金蓮教啦?


    “他們替聶莊主守著衍玉山莊呢,我們接下來就隨聶莊主他們一道迴去與雲錫會合。”盛淩雲雖然還想看嚴嵐怎麽擺平焰刀內鬥,但是熱鬧歸熱鬧,還得聽江嘯天吩咐,可不能耽誤正事。


    “盛大哥,衍玉山莊會怎麽處置章程風和若蘭,把他們交給官府嗎?”喬逸靈知道他們難逃一死,但是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像都與官府無關,也沒人提到過報官處理之類。


    在她的認知裏,天下都是皇家的,隻要觸犯朝廷律例,就要交給官府處置,可是好像武林風雨總是例外。金蓮教在衍玉山莊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死傷了那麽多人,官府不可能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卻不聞不問,倒讓她糊塗了。


    “哈哈,傻丫頭。”盛淩雲寵溺地笑了笑,“我問你,金蓮教橫行,官府可能將他們奈何?”


    喬逸靈搖頭。


    “如今官府要想製服金蓮教,最好的法子是什麽?”盛淩雲又問。


    喬逸靈認真想了想,迴答道:“如今江湖衍玉山莊為大,金蓮教若想一統武林,就必須要除掉衍玉山莊,而衍玉山莊也是唯一能與金蓮教抗衡的江湖勢力。”


    “不錯,金蓮教與衍玉山莊一黑一白,朝廷既然想借著衍玉山莊為他們鏟除異己,那對於他們自己內部的事,自然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他們點權利處理嘍!”


    盛淩雲說完這番話覺得不夠通透,又繼續道:“你要知道,江湖是朝廷之外的廟堂,武林當家就是世外皇帝,這也是金蓮教為什麽一直想稱霸武林。況且江湖大小門派上百餘,以武為大,黑道綠林又叢生,每日比武爭鬥死傷者難以細計,今日一個小門派遭襲去報官,官府要麵對的就是自成體係的一片勢力,如此源源不斷,官府要耗費多少精力?所以何不如交由江湖人士,自有公道,隻要天下仍然持衡太平,他們便可一日不出手。”


    “原來如此。”喬逸靈聽得呆了,放下勺子,“那衍玉山莊會讓若言見她嬸娘最後一麵嗎?”


    喬逸靈猶記得那日若言問她蒙麵女俠殺過人嗎,她還信誓旦旦地告訴若言殺人要交給官府處理,所以當時若言就已經在擔心自己以後的命運了吧!現在看來,若言進了官府還能與嬸娘再見一麵,在衍玉山莊怕是直接一刀了結了,從此身首異處,魂歸故裏也是妄想。


    盛淩雲知道喬逸靈又要為若言難過,但是沒辦法,這就是江湖的殘酷,從來講忠義,從來也不近人情。


    “丫頭,這是她自己造下的孽,你若要可憐她,讓焰刀怎麽想?他們的師父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交代,便撒手人寰,又怎麽甘心若言還能上演一出生離死別的戲碼。”


    喬逸靈悶悶低下頭,她何必自尋煩惱,可憐一個薄情寡義的兇手呢?


    但喬逸靈還是忍不下心,吃過早飯想去看若言,盛淩雲攔住她,“不要與若言走得太近,我怕她無辜連累你。”


    “盛大哥,若言不會的,她若是如此歹毒,我被七葉草劃傷時就可以看著我死,不必救我了。”


    盛淩雲拗不過她,他也相信兩人的情義,隻是擔心喬逸靈心軟,若是若言苦苦求她要見嬸娘一麵,隻怕喬逸靈會做傻事,想陪同喬逸靈一起她又不肯,隻得放任她去。


    不過顯然是盛淩雲多慮了,喬逸靈靠著衍玉山莊的麵子來到大牢,章程風見了她知道是與盛淩雲一夥的,冷冷盯著,喬逸靈隻裝作看不見,直直走向若言。


    若言還是一如既往的埋著頭,蜷作一團,喬逸靈鼻子一酸,隔著門喚她,“若言,是我……”


    若言充耳不聞。


    喬逸靈又喚了幾聲,若言還是不理她。


    章程風在一旁冷笑,“小姑娘,別白費力氣了,她這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認呢。”


    喬逸靈白他一眼,“她如此不也拜你所賜嗎?”


    “哈哈哈……你真的覺得真相就是這樣嗎?我倘要沈世義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可歎你們一群聰明人做了嚴嵐的棋子還不自知!”章程風看這一群人被嚴嵐耍得團團轉,心中恨極。


    喬逸靈不想與他多費口舌,轉過頭執著地叫著若言,若言還是不搭理。


    喬逸靈鬆開雙手放棄了,低著頭,“若言,我來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立場,我不能為你做些什麽,我很抱歉。”


    若言頭埋在膝蓋上低低地抽泣著,仍倔強的不抬頭。


    喬逸靈還想說些什麽,突然感覺牢房轉角有人,“誰!”喬逸靈恫嚇一聲,轉身追去,一個人影閃過,不見了。


    喬逸靈停下腳步,走兩步迴來,隔著距離對若言說:“若言,無論怎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我會一直記得你的。”然後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喬逸靈走到牢房門口,兩個守崗的弟子直立站在兩側,毫無異常,“剛才誰還來過牢房?”喬逸靈試探問道。


    “就隻有喬姑娘你一個。”其中一個弟子答道。


    喬逸靈見也問不出什麽,索性走了。


    迴去以後,盛淩雲正陪著聶長楠與嚴嵐送各派掌門離開,喬逸靈站在遠處瞧這情景,淩肅走過來,“喬姑娘可還難過?”


    喬逸靈很不喜他,頭也不迴,“不難過,該難過的是你。”


    “噢,為何?”淩肅假裝不知。


    “你是不是想當掌門?”喬逸靈不想與他浪費口舌,幹脆問道。


    “如果我說是,喬姑娘會幫我嗎?”淩肅臉上堆滿了虛偽的笑。


    “幫你什麽?”喬逸靈不答反問。


    “喬姑娘覺得章程風真的是兇手嗎?”剛才在牢房偷聽的便是淩肅,他一開始也隻是稍有懷疑,見事到如今章程風仍死咬著口不認,更是肯定其中還有內情,隻是苦於沒有證據。他見若言會因為喬逸靈的兩句話動情,便想借喬逸靈去說服若言。


    “證據都擺在那兒了,淩公子還有何疑慮?”喬逸靈一臉不耐煩。


    “喬姑娘迴去認真想想,章程風若真是兇手,他還留著下毒的證據幹嘛,等著人去抓嗎?”淩肅說完便退開了,喬逸靈愁悶地站在原地,看著嚴嵐的背影陷入沉思。


    過了好久盛淩雲送完客迴來,見喬逸靈定定地站在原地發呆,在她眼前揮了兩下手喚醒她,一道迴去。


    “喬姑娘這是怎麽了,聽盛兄說你去見若言了。”嚴嵐有意無意地問道。


    “嗯,對,與她相處了這幾日,還算開心,去看看她,送她一程,嚴掌門會介意嗎?”喬逸靈假裝抱歉。


    “當然會,她背棄我焰刀收留之恩,與外人聯手害我師父,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嚴嵐咬牙道,“不過喬姑娘是客人,被她暫時蒙蔽了雙眼,我也能理解,隻是希望下不為例。”


    喬逸靈沒想到嚴嵐如此直接,麵子也不留,有些啞口。


    恰好走到分叉路,盛淩雲停下腳步,“嚴掌門,我與靈兒先迴房了。”


    嚴嵐道聲請便,便背著手往上堂走去。


    盛淩雲雙手搭上喬逸靈的肩,歎口氣,“你就是這樣,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今天若言給你說了什麽,看你心神不寧的樣子。”


    “她什麽也沒說,誰也不理。”喬逸靈低著頭,轉過身來繼續往前,慢慢地走。


    “何必呢?”盛淩雲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落寞的背影,不知道怎麽勸。


    “盛大哥,你說章程風真的是兇手嗎?”喬逸靈也開始動搖了,不知道為什麽,她隱隱覺得若言不是好利之人,不會為了銀子出賣自己的人格。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但是目前的證據就是這樣,若言也已親口承認是受章程風指使,你又何必執著呢。”盛淩雲也有幾分不快,喬逸靈見他臉色不好,想他定是誤會自己在質疑他們,弱弱道聲對不起,不再多言。


    第二日,衍玉山莊為了避免多生事端,決定提前帶走章程風與若言,本來計劃好要為沈世義做一場祭天大禮讓他安息,也突然取消了。淩肅與徐有跑去質問嚴嵐何意,嚴嵐隻說是山莊的安排,擔心仙都會夥同金蓮劫人,一會兒帶人在師父靈堂前祭拜一下就好了。


    淩肅見此心下著急又沒有對策,嚴嵐下令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去探監,連淩肅也進不去,更別說喬逸靈。更何況喬逸靈這兩日也換了心思,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急得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吃過早飯,大家齊齊來到靈堂,嚴嵐命人把章程風與若言帶來,兩人被束著手,困了幾日,失了大半氣力。經過後園時若言假裝摔倒,從地上藏了一點東西在袖中,然後來到靈堂。


    章程風失了氣勢,頭發驟然白了一圈,眼神卻還是尖銳,死死瞪著嚴嵐。


    嚴嵐一腳把他踹跪在沈世義靈牌前,“今日我便要為我師父報仇!”說著又連踹他兩腳。


    若言在後麵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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