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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鍾縱的一頭霧水,鍾勝雲沉著臉什麽也沒說。


    父子倆隔著三五米,就這樣對視長達十餘秒。


    本來鍾勝雲還在心疼兒子,感歎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偏偏鍾縱在這時出現,無疑加重了他的擔憂。


    見兩人相顧無言,顧言澤主動打破包廂裏的沉默,深眸望向麵孔緊繃的鍾縱。


    “鍾總,先進來嘛,有什麽話咱們坐下來說。”顧言澤唇角勾笑,一肚子壞水都寫在臉上。


    鍾縱從晃神中清醒,瞬間明白自己上當了。


    盡管顧言澤沒有直言,但鍾勝雲莫名其妙出現在本屬於他們的飯局上,原因儼然再明顯不過。


    鍾縱沒有聽從他的意思,隻是轉身把門帶上,依舊佇立在包廂門口。


    這時鍾勝雲以為兒子出於心虛,瞬間心裏湧起一股無名火。


    他謔地起身,身子往餐桌外麵挪了挪,麵對著鍾縱厲聲責備:“你小子不要命了麽?剛出院就往酒桌上跑,你是不是想氣死爸爸?”


    聽到父親的指責,鍾縱這下更清楚了,搞了半天是顧言澤在暗中作祟,讓鍾勝雲把自己抓個正著。


    有一點他死活想不明白,顧言澤這樣做到底圖什麽?


    心中帶著疑問,鍾縱從容自若的開口:“爸,你先別激動,我在外應酬未必要喝酒!”


    事實也是如此,在周慕安軟硬兼施的勸說下,自住院以後他確實是滴酒未沾。


    可惜眼下在父親麵前,他似乎並不能自證清白。


    鍾勝雲冷嗤一聲,仿佛對兒子臨場發揮的拙劣謊言感到既可笑又失望。


    “你說你不喝我就相信了嗎?別忘了我是你爸!”鍾勝雲的語氣很是惱火。


    恰逢此時,服務生在外麵敲門,鍾縱沒好氣的側身讓路。


    可是他沒想到,服務生的托盤裏除了開胃小菜,還擺著一瓶酒,細長的酒瓶格外顯眼。


    放下開胃小菜和酒,服務生笑眯眯地詢問:“先生,需要我幫你們倒酒嗎?”


    聞聲,鍾縱當場臉都綠了,心知這下更加難以解釋清楚。


    “不需要,你出去吧。”顧言澤佯裝嚴肅地指示。


    眼見著父子倆即將兵戎相見的架勢,其實他心裏早就開始狂笑不止。


    稍作收斂,他幹咳一聲打破沉默,言辭婉轉道:“伯父,今天我約鍾縱是來談生意的,至於這瓶酒是我給您準備的,我想和您小酌一杯,您千萬別誤會。”


    聽著顧言澤還在裝好人,鍾縱隻剩下捏死他的心。


    鍾縱暗怪自己不應該輕信這隻狐狸,稍不留神就中了他的計。


    而鍾勝雲見顧言澤在試圖打圓場,也不好在他麵前一直教訓兒子,隻好將火氣收斂起來。


    “嗬嗬,原來是這麽迴事,那我就喝一點,有些日子沒喝國內的酒,確實有點想念呢。”


    鍾勝雲笑容滿麵,表麵上敷衍著顧言澤。


    他沒理會還在站著的兒子,主動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輕推到顧言澤的麵前。


    “在吃飯之前伯父先敬你一杯,謝謝你為我接風洗塵!”


    鍾勝雲客套的寒暄著,嘴巴湊到小酒盅上一飲而盡。


    顧言澤微眯的眸子,似笑非笑道:“伯父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晚輩應該做的。”


    說著他喝光酒放下酒杯,來到鍾縱身旁連拖帶拽的將他勸到餐桌前。


    三人總算各自落座,鍾勝雲冷瞥著兒子陰翳的麵色,音色沉沉地問:“怎麽,爸爸說你幾句你還不高興了?”


    鍾縱麵無表情,另有所指地答複:“沒有,我知道爸爸為我好,我隻是不喜歡被人算計。”


    話落,他長籲一口氣,這種有火發不出的感覺別提多難受。


    鍾勝雲卻是似懂非懂,疑惑地打量著他問:“誰算計你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麽事?”


    畢竟鍾縱還年輕,作為父親他難免不放心。


    沒等鍾縱開口,顧言澤就搶過他的話,也算是將今天的邀約圓了一個謊。


    “伯父別擔心,鍾縱那麽能幹,最近鍾氏發展得很不錯,昨晚我們聊天他說想進軍零售業,所以我才把他約出來,拿一些用得到的資料給他。”


    顧言澤和顏悅色地解釋著,完全聽不出有半點可疑之處。


    鍾勝雲會心一笑,又對顧言澤客氣起來:“真是讓你操心了,鍾縱在商場資曆還淺,你每天那麽忙還要麻煩你。”


    兩人的態度都很溫和,鍾勝雲的惱火也開始煙消雲散。


    剛被顧言澤擺了一道,此刻鍾縱自然不會領情,待菜肴上齊之後,他隻顧自己悶頭吃飯,全然不理會他們。


    片刻,見鍾勝雲小酌幾杯漸漸有了醉意,顧言澤真正的意圖顯露出來,等待機會向他了解鍾情不為人知的隱秘。


    再次幫鍾勝雲斟滿酒,他用試探的語氣問:“對了伯父,最近小情說她經常做噩夢,會夢見很多小時候的事,我問具體是什麽她又說不清楚,不知您能不能幫我解惑?”


    問題突如其來,微醺下的鍾勝雲神情一愣,眼睛轉了轉,連忙關切地迴應:“阿澤,小情除了做噩夢還有其他症狀嗎?她對你講過什麽?”


    覺察到鍾勝雲無來由的緊張,顧言澤語態認真地告知:“她說有時會頭痛,至於和我講過的都是一些片段,零零碎碎很不完整。”


    全程不說話的鍾縱被兩人的交談吸引,放下筷子眼神直勾勾地聆聽起來。


    他很聰明,聽了兩句就恍然大悟,原來顧言澤這小子是把他們父子倆騙出來套話。


    畢竟前兩天周慕安還在病房裏幹過這事,好在他嘴巴緊沒有透露出來。


    鍾縱的麵龐很陰沉了,仿若烏雲罩頂,趁著父親喝酒攔截下來。


    “爸,您也不要喝太多酒了,您身體不好,我還是早點送您迴家休息。”


    鍾縱說著就要去攙扶父親,不想鍾勝雲在酒精的催化下很是多愁善感,情緒頓時變得悵然若失。


    “唉,這件事說來話長……”鍾勝雲拖著長音,歎了口氣含糊其辭道:“小情能活下來不容易,她很讓人疼愛,可惜我這做父親的沒能照顧好她。”


    說罷,他甩開鍾縱的手,聲音也染上了酒意。


    “爸爸喝酒你不要管,你自己都喝進醫院,我這把老骨頭怕什麽!”


    鍾勝雲賭氣地說著,端起酒中又喝了一口。


    “不管就不管,那您慢慢喝吧。”


    見父親還在誤會他,鍾縱眉頭緊鎖,轉身又迴到座位上。


    顧言澤無心理會他們爺倆鬥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繼續追問:“伯父,您為什麽說小情活下來不容易?她在很小的時候是不是有過遭遇?”


    聽罷,迷迷糊糊的鍾勝雲點頭肯定:“是啊,她本來是個苦命的孩子,要不是我當年……”


    話到此處,雖然鍾勝雲的頭腦有點不清醒,但深植於潛意識裏的警覺,還是提醒他不要說漏嘴。


    突然他話題一轉,跳過關鍵事件大發感慨:“人這輩子會有各種各樣的經曆,好在小情健康長大,現在又遇到你,我心裏已經很滿足了。”


    顧言澤已經聽出鍾勝雲在有意隱瞞,他先是微微一笑,隨即將目光轉向鍾縱。


    “鍾縱,伯父好像不太想講述小情童年的事情,你是她哥哥,要不然你給我講講?”他別有深意地問。


    鍾勝雲害怕鍾家的秘密泄露,一聽顧言澤轉換目標,連忙向兒子猛使眼色。


    鍾縱對顧言澤這招聲東擊西很鄙視,在心裏對他豎起中指。


    他不予理睬,冷言冷語地迴絕:“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


    午餐持續了一個小時多,顧言澤見父子倆皆是守口如瓶,決定不再假意周旋,果斷卸下自己的偽裝。


    “伯父,最近小情因為失憶飽受折磨,有次甚至昏迷過去,如果你真的心疼女兒,請你告訴我關於她的秘密,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好起來,安穩度過這一生。”


    聞言,鍾勝雲陷入沉默,他的表情很糾結,凝眉思索著不知要不要說。


    顧言澤內心急切,忍不住再度相勸:“伯父,小情急需心理治療,請你不要再隱瞞真相……”


    話沒說完,鍾勝雲愛女心切,最終還是選擇妥協。


    “好,我說!”鍾勝雲像是在內心中做抗爭,悲傷的補充一句:“我之所以隱瞞,也是為了小情好。”


    接下來鍾勝雲說出真相,原來在二十年前,當時他的事業剛有起色,在一個大戶人家做家庭教師的妻子突然迴家,同時帶來一個小女孩。


    到目前為止,鍾勝雲隻知道孩子是被遺棄的孤兒,所以才將她收養下來,並取名為鍾情。


    可惜沒過幾年,妻子就在一場車禍中不幸身亡,所以鍾情的身世也成了一個謎。


    出於對妻子的懷念,他格外疼惜鍾情,完全將這孩子當成愛人生命的延續。


    講述完這段陳年舊事,鍾勝雲不禁老淚縱橫,搖頭歎息道:“我老婆走的時候還年輕,小情又是孤苦無依,當時她成了我最大的安慰和寄托……”


    他捂著臉低聲啜泣,將深埋在內心長達二十年的哀思傾訴出來,除了憂傷,還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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