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上課的時候我把塑封好的畫送給了楊月老師,楊月老師收到後很喜歡。


    這幅肖像畫拉近了我和楊月老師之間的距離,我倆開始趁課餘時間聊天,她有時間也偷偷給我開小灶,單獨指導我一些繪畫的技巧,還給我帶阿爾卑斯的棒棒糖吃。


    有一次我翻看楊月老師的畫本,裏麵有張很特別的畫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張臨摹的美元,看得出來楊月老師臨摹這張美元的時候用了一些特別的材料,這張臨摹的美元看起來竟然是凹凸有致的,就像真的一樣。


    我曾經在高誌明的錢包裏見過真正的美元,可以說,如果不是大小有差異,那幅畫的紋理幾乎跟真正的美元一模一樣。


    “畫的好像啊。”我不由的感慨道。


    “還差得遠呢。”我正看的入迷,楊月老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後,掏出一個放大鏡開始給我講解:“……有時候放大的筆觸反而會突出一些細微的瑕疵,真的想要一比一進行複刻,我現在還沒有達到那個水平。”


    楊月老師拿過畫本合上,俯身看著我,笑得格外甜:“小虎要不要也試一試?”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楊月老師的這句話,她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美元遞給了我,“小虎,你今天的家庭作業,就是把這張美元畫得盡可能像。”


    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學畫畫的學校留的作業是畫錢的。


    但是我還是接過了那張美元。這陣子我已經畫夠了那些人物頭像、花鳥魚蟲,偶爾挑戰點新鮮東西也是好的。


    迴到家之後,我連晚飯都沒顧上吃,就投入到臨摹這張美元的作業中去了,一整晚我都沉浸在畫畫的世界裏,我實在太喜歡這種安靜到極致的感覺了,感覺自己就像是活在另一個時空裏一樣。


    在我的操控下,手上的鉛筆是活的,桌上的素描紙也是活的,它們將血液完全注入到我的作品中,為這幅畫賦予了生命。


    忙活了一晚上,我終於完成了,雖然沒怎麽睡覺,但是我一點都沒有覺得疲憊。第二天一大早,我匆匆的吃完早餐,就迫不及待的跑去美術培訓班找楊月老師,給她看我臨摹的美元。


    楊月老師在看到我臨摹出來的美元的那一刻,一下就愣住了。隨即楊月老師把視線從畫上的美元挪到了我的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我一番,就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我一樣。


    放學迴到家的時候,我感覺家裏好像被一種詭異的氛圍籠罩著。高誌明一言不發的窩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紅姨坐在餐桌前愁眉苦臉,她的顴骨處還有一塊很顯眼的淤青。


    餐桌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兩遝厚厚的百元紅票子,顯得格外紮眼。


    “紅姨!你受傷了?”我衝過去掰著紅姨的臉仔細查看,心疼壞了。


    紅姨被我觸碰到傷口,“嘶”的一聲吸了一口涼氣,然後說道:“……店裏這幾天總是收到假錢,疼,輕點,嘶……”


    紅姨摸了摸臉,繼續說:“這些假錢做得真的太真了,不隻摸起來的手感一樣,上麵還有白水印,要不是我後來用驗鈔機過了一遍,我都完全看不出這些是假錢。”


    “那紅姨你怎麽還受傷了?”我問。


    紅姨說,最近一周都有人用假錢來店裏買衣服,一開始她都沒察覺到,直到前幾天她去銀行存錢的時候才發現裏麵好多錢都有問題,於是為了避免再遇到這種情況,索性就買了個驗鈔機放在店裏。沒想到今天又有人花假鈔來買衣服,被紅姨當場抓了個正著。


    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承認,還在那裏胡攪蠻纏,於是紅姨和對方就在店裏撕扯起來,紅姨在門口一邊扭打一邊大聲嚷“用假錢的騙子”,喊大家來幫忙。


    沒想到附近的門店老板探頭看了一眼,又立刻縮迴去了,好像不敢招惹那些人似的。


    花假鈔的是兩個青年男人,紅姨一個女人肯定打不過他們,又沒人來幫忙,很快就被倆人製住了。他們把紅姨給按住後,說要和紅姨做一筆生意。


    其中一個男人說:“老板娘,你看這錢做得好不好,用著真不真?如果不用驗鈔機的話,單憑肉眼根本分辨不出來,我們的手裏還有不少……”說完又從包裏掏出兩遝百元紅票子,逼著紅姨以紙麵價格百分之六十的價錢買下來。


    紅姨當然不願意買,沒想到兩個用假鈔的非常囂張,直接開始砸店,混亂中還打了紅姨幾拳。高誌明當時又正好去上貨了,不在店裏。


    紅姨坐在地上喊著要報警,沒想到那倆人壓根不怕,反而還笑了,說在這片地界沒人敢管他們的事,不怕死的話盡管去報警。


    沒辦法,紅姨說報警也隻是嚇唬他們,不可能真的去報警,自從高誌明出獄以後,我們三個人在一起過了一段安穩日子,紅姨也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所以一直都特別小心謹慎。為了不再節外生枝,紅姨最後隻能認栽,想著破財免災,就掏錢買了這兩萬塊的假鈔。


    高誌明把煙頭掐滅,冷哼了一聲,“虧點錢都還是隻是小事,最怕的是我們惹上什麽人了。”


    但是紅姨不願意把事情鬧大,說算了,就當花錢買平安吧。


    可是沒想到的是,我們吃了這次啞巴虧後,那群人後麵卻做的越來越過分了。幾天後,他們又一次來到了店裏,這次居然要讓紅姨買十萬塊的假鈔!


    晚上迴來後,紅姨跟高誌明在家裏商量了很久,最終她下定決心說:“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了,大不了我把店轉出去,咱們換個地方重新開。”


    於是紅姨跟高誌明貼了個店鋪轉讓的通知,但是貼出通知的當天晚上,店就突然被燒了,紅姨和高誌明跑去救火,卻被人蒙住了頭,拖到附近偏僻的巷子裏給狠狠的揍了一頓。


    那些人一邊打還一邊威脅說:“讓你他媽跑!不願意做生意是吧?老子弄死你!”


    紅姨和高誌明傷痕累累地迴到家,紅姨氣得咬牙切齒,“想過點安穩日子怎麽就這麽難!”


    “上次他們來讓我們買假鈔的時候我就留意上了,那些人的身份我這段時間也去摸了個清楚,這些人是這片的地頭蛇,聽說他們的大哥叫鄭漢龍,靠做假鈔發家的。”高誌明拍了拍紅姨的手背,一邊翻看桌上的假鈔一邊說,“而且我無意間還打聽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


    “什麽事?”我焦急地問。


    高誌明突然看向我:“小虎,你那個美術培訓班的老師叫楊月是吧?”


    高誌明突然提到“楊月”這個名字,我心裏“咯噔”一跳,結合假鈔、楊月老師畫本裏的美元臨摹畫這些信息,我隨即猜出了七八分:“……楊月老師是不是和這個叫鄭漢龍有關係?”


    高誌明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說:“楊月是鄭漢龍的小蜜,那家美術培訓班就是鄭漢龍出錢給楊月開的。”


    楊月跟鄭漢龍有這麽一層關係的話,那這個美術培訓班的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我立即把楊月突然讓我畫美元,還誇我畫得特別好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高誌明想了一會兒,又問了我一些平時在美術培訓班的事情:“你在那個老師麵前有沒有談起過家裏的事情?比如咱們是幹什麽的,家裏的位置等等。”


    我搖了搖頭:“我在班裏一直都隻是悶頭畫畫,別的什麽都不管。”


    紅姨也插嘴:“報名的時候,我在緊急聯係人那一欄留的姓名電話和家庭住址也都是假的!”


    高誌明摸了摸下巴說道:“被迫買假錢的肯定不止咱們一家店,隻是咱們剛來這裏,不知道這裏麵的深淺,所以才被這些人給了這麽個教訓。但是教小虎畫美元這事兒有點太巧合了,別是小虎被這幫搞假錢的人給盯上了。”


    “高誌明,要不店我們也別要了,咱們直接走吧,我們離開這裏,換個地方生活。”紅姨擔憂地說,“小虎還這麽小,不能讓他們打小虎的主意。”


    高誌明冷靜地搖搖頭,說:“蹲了這半年號子,有一點我算是琢磨明白了——跑,有的時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現在有一個想法,紅姐,你也不想再繼續這麽躲躲閃閃地過日子了吧?這一次,我們在鄭漢龍的地盤上幹場大活,掙筆大的,一勞永逸!如果他們真是相中了小虎,說不準正是個機會。”


    “高誌明!你別犯渾!小虎現在才多大,你就讓他去接觸鄭漢龍這種人,那不是把羊送進狼窩嗎?”紅姨氣得尖叫,伸手就去打高誌明。


    高誌明沒有閃躲,生生挨了紅姐幾個指甲撓。


    我連忙過去抱住紅姨安慰她:“紅姨,誰是羊誰是狼,現在還說不定呢。”


    我摸著她臉上的淤青,心裏滿是恨意:“他們居然敢這麽打你,我一定會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的。”隨後我看向高誌明,“師父,我願意去見見那個鄭漢龍。”


    高誌明眼神一沉:“小虎,你真的想好了,這些人可都是假幣販子,亡命徒,弄不好隨時都會有危險。”


    我說:“師父,我這從小到大見過的人,哪個不是亡命徒?你們就放心吧,他們既然需要我,就一定不會輕易傷害我,而且我是小孩子,他們對我不會有那麽大的戒備心。”


    高誌明頓了很久,用讚賞的目光看著我,說:“好小子,有膽量,師父這幾年沒白培養你,紅姐也沒有白疼你。”


    紅姨身子一頓,知道沒法再勸我倆,而且也知道這些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心疼的抱著我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打濕了我的衣服。透過紅姨,我看到師父複雜的視線。


    我們隻是想過普通的日子,為什麽他們非要來逼我們?


    我心裏暗暗下定決心:為了紅姨,為了師父,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我必須拚上一切。


    那晚,我們一夜沒睡,商量好了計策。


    高誌明把他這段時間打探來的關於鄭漢龍的消息,仔仔細細地講解給我聽。


    在揭陽地界,鄭漢龍的大名和假鈔二字屬於綁定關係。但說到假鈔,卻又不得不提到另一個綽號“假幣教父”的人。


    據說,假幣教父做出來的鈔票,連印鈔機都能騙過。但是這個人隻畫母版,並不直接參與印錢,而且行事特別低調,至今為止都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麵目。


    鄭漢龍一直想拉攏假幣教父入夥,但是假幣教父隻給一個叫董大龜的人效力。


    董大龜也是靠著印假鈔發家的,與鄭漢龍分庭抗禮,兩邊的勢力不相上下。


    老話講,同行是冤家,更何況鄭漢龍與董大龜做的又是這種暴利“生意”。


    借著假幣教父的能耐,董大龜的勢力逐漸有要壓過鄭漢龍一頭的跡象。鄭漢龍自然是不服,於是就想盡辦法網羅繪畫天才,希望能夠畫出更能以假亂真的鈔票母版。


    師父說,從楊月的態度來看,我可能就是他在找的繪畫天才。


    第二天,我早早來到美術培訓班,故意把作業本上畫的美元、人民幣還有英鎊等等,獻寶似的捧給楊月,讓她給我打分:“楊月老師你看,我畫得像不像?”


    楊月看到我畫的這些鈔票,愣了一下,眼睛驀然睜大:“你為什麽要畫這個?”


    我說:“特別像真錢對吧?要是我真的能畫出來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買好多好多的零食吃了。”我就不信這樣她還不上鉤。


    楊月把作業本合上,摸摸我的腦袋:“放學後你到老師的辦公室來一下。”


    放學後,我如約到了楊月的辦公室,她拿出一瓶營養快線,開始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高誌明早就猜到她會問啥,提前就跟我確定了話術:孤兒,被紅姨收養,無父無母,在揭陽沒有親人。


    傳遞出來的意思就是:隨便拐,沒人找。


    楊月聽了,默默地捏緊了手裏的營養快線,青筋暴現。


    (ps:家人們,寫書不易,喜歡的可以幫忙到書首頁給打個分,另外有什麽建議可以發到評論裏,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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