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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固城雖然隻是大隋最西北的一座小小邊城,長不超過三裏半,寬不過三裏一眼能看到邊際,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座小城建造的極為堅固。這是西北邊陲的最前哨,越過對麵的狼乳山脈就是蒙元帝國滿都旗的領地。


    在狼乳山脈那邊,有一座同樣堅固的涅槃城。


    涅槃城是一座石頭城,堅固的如同一座天然大山。


    樊固不是石頭城,但比起涅槃城來說隻怕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座小城是在當時的大隋工部尚書宇文忠書親自監督下建成的,據說建造的工藝與建造大隋帝都長安城一般無二。當初蒙元帝國的探子看到這座先建了土牆,然後外麵堆砌城磚的小城時候甚至譏諷大笑,幾十年後蒙元人才知道他們當初的譏諷有多幼稚可笑。


    堅固。


    如一整塊最堅硬的金剛石一樣的堅固。


    大隋建業七年,也就是大隋上一任皇帝在位的時候,蒙元帝國和大隋之間爆發了一場規模不大,但影響深遠的戰爭。那一次,蒙元帝國四萬狼騎穿過狼乳山脈峽穀,直取樊固,樊固城當時隻有八百邊軍,最近的援兵是在四百五十裏外濟北郡的左祤衛。而左祤衛一大半是重甲步兵,短日內顯然是趕不來的。


    那一戰,四萬下了馬的狼騎,用上百架拋石車對樊固城輪番轟炸。從狼乳山上運下來的數百斤的巨石密集砸落,竟是將樊固城城牆外麵包著的兩層青磚盡數剝離了下來。城牆上的邊軍根本被壓製的抬不起頭,隻能躲在牆垛後麵。


    當時領兵的蒙元帝國滿都旗旗主滿都狼大笑道:“不需攻城,隻需這樣砸下去,一日之內就能將這破土城砸坍塌下來。到時候狼騎縱馬入城,殺盡城內之人易如反掌。”


    令人震驚的是,一日的狂轟濫炸之後,樊固城就好像一顆煮熟的雞蛋,蛋殼被砸的支離破碎,露出裏麵的可憐兮兮的蛋白。可誰也想不到,他們以為的脆弱不堪完全錯了,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幕讓蒙元帝國那邊驚訝掉了一地的下巴。


    看似脆弱的土牆,竟然屹立如山!


    幾百斤沉重的巨石砸上去,隻能在土牆上砸出一塊白印。第一天過去之後,樊固城的一麵城牆被整齊的剝去了青磚。隻是那看起來脆弱不堪的土牆竟然堅固的如同渾然天成的整塊山石,石頭砸在上麵連一道裂縫都沒有留下。


    滿都狼大怒,第二日下令拋石車繼續猛攻。又是整整一天,從狼乳山脈運石頭的隊伍已經供給不上的時候才停下來。可惜的是,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下的樊固城城牆依然驕傲的站立著。


    暴怒之極的滿都狼下令攻城,數萬下了戰馬的狼騎開始進攻。這是自大隋立國以來,蒙元帝國的人馬第一次攻打漢人的城池。當初大隋開國皇帝和蒙元帝國的那場戰爭,是在平原上打破了蒙元帝國無敵的神話。那麽這次,小小的樊固讓蒙元帝國的士兵們知道了什麽叫做堅不可摧。


    步下的狼騎和馬上的狼騎,戰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那些穿著皮甲的狼騎士兵,扛著臨時打造的雲梯笨拙的往前衝刺,完全不懂得如何避讓和抵擋城牆上激射下來的羽箭。而最讓他們膽寒的,是城牆上安裝著的威力巨大的重弩。小腿粗細的重弩射下來如同雷霆之怒,能將一匹強健的草原戰馬撕成兩片。


    在付出了上千人的傷亡之後,狼騎終於靠近了城牆,然後笨拙的將雲梯豎立起來,笨拙的向上攀爬。他們驅使戰馬如臂使指,但這種攻堅戰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已經安逸了太多年的狼騎,早就忘記了先人們曾經也在中原大地上縱橫無敵。


    六天,從戰爭開始到結束整整六天。滿都狼在樊固城外丟下了超過四千具屍體狼狽撤走,餘生每每提到這一戰都會捶胸頓足指著樊固方向咒罵不止。之所以他們撤了,是因為在數百裏外的大隋左祤衛精兵終於趕到。


    這一戰,讓樊固城成為天下知名之地。


    這一戰,讓世人知道大隋之城堅不可摧。


    這一戰,也讓當時的左祤衛大將軍李亂名揚四海。原因很簡單,當時趕到樊固城救援邊軍的,僅僅是李亂和他麾下九百親衛騎兵營的人馬。用了九百騎兵,千麵旌旗,李亂就把擁有數萬人馬的滿都狼嚇得逃迴狼乳山脈西麵,一路不敢迴頭。


    左祤衛大半是重甲步兵,根本不可能及時趕到。李亂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裝出十萬大軍的樣子來。說起來這也是大隋邊軍的無奈,左祤衛五萬大軍,卻隻湊出來九百騎兵。大隋缺戰馬,由此可見一斑。


    此戰後,大隋建業皇帝楊允宣布樊固城邊軍一律晉升為校尉,每人獎勵三十畝勳田,無需向官府繳納稅賦。樊固城居民,十年不必繳納稅賦,且自戶部撥款白銀五萬兩為百姓修繕民房,獎勵忠勇。


    左祤衛大將軍李亂,由郡公升為國公,開府儀同三司。


    那一戰,李亂身邊有個少年郎一直沒有離開,哪怕明知道有可能被蒙元帝國數萬精騎圍困十死無生,十來歲的他也依然沒有逃避。這個少年是李亂的嫡長子,後來繼承了他的唐國公身份,現在同樣是為大隋西北屏障的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


    右驍衛也駐紮在濟北郡,卻不在濟北郡郡治濟北城。


    右驍衛五萬精銳戰兵,駐紮在距離濟北城六十裏外的臥仙山。


    ……


    ……


    “唐公真是太客氣了,咱家第一次出帝都做事,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唐公多包涵,您知道,下麵的人若不是把陛下惹惱了,陛下怎麽會讓大理寺和兵部的大人們出京嚴查?這一路上走過來看過來,咱家也知道邊軍兄弟們辛苦,所以隻是走走樣子,唐公放心就是了。”


    說話的是個身穿從六品淺藍色官服的太監,年紀三十五六歲,臉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白色的粉末,偏偏嘴唇也不知道用什麽描繪的格外的鮮豔,看著令人惡心。雖然這太監隻是從六品,但要知道的是……太監身上一旦有了品級,那隻能說明他在宮裏是得寵的人。


    太監的官服與百官不同,為藍色,品級越高顏色越深。而且胸前沒有補子,也不能佩戴梁冠。大內侍衛處的人則身穿飛魚服,胸口的補子是山海經中記載的一種奇獸。飛魚,長丈許,龍頭,蟬翼,魚尾。


    這個太監是禦書房秉筆太監吳陪勝,當真是宮裏麵大紅大紫的人物。這次奉了大隋皇帝楊易的旨意,與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一道巡查河北,河西,山北,山東四道。濟北郡屬山東道,也是這次巡查的最後一站。


    到了濟北郡,他第一件事不是進城而是先到臥仙山拜訪李遠山。他身為禦書房秉筆太監,自然知道這個右驍衛大將軍在陛下心裏的分量。所以,他才會說出剛才那番示好的話。這一路走過來,除了在各道總督麵前他謙卑有禮,便是在正三品的郡守麵前也沒這樣客氣過。


    “吳公公說的哪裏話。”


    李遠山三十三歲,正是男人沉穩成熟的年紀。他身材中等,一米七左右,不算魁梧,相比於軍中猛將他少了幾分彪悍氣息,而且顯得過於瘦削了些。尤其是和他身後的右驍衛七虎相比,更顯得平凡無奇。那七個虎將,一個個都是彪悍之輩。


    因為要接旨,他今天特意穿上了正一品的國公朝服,頭戴梁冠。朝服為深紫色,胸口上繡著一頭麒麟。國公梁冠有梁八道,與郡王,親王規格相同。這是臣子最高之數,因為九這個數子,不是誰都能用的。一品官員,梁冠上為七道梁,二品六梁,至五品三梁,五品之下不得佩戴梁冠。


    大隋武將和文官服飾也不相同,其中最大的區別是官服上前胸處的補子。武將皆為猛獸,文官皆為飛禽。一品至四品為紫袍,五品至七品為青袍,八品九品的小官,為綠袍。自大隋立國以來,武將就沒有一品官,十六衛的大將軍都是正三品,百多年間,沒有出現一個正三品以上的武將。


    但國公是正一品,所以李淵頭戴八梁冠,身穿紫袍,胸口上的補子繡的麒麟。二品的武將繪獅子,三品為老虎。


    文官正一品,也是紫色官服,七梁冠,胸口補子繡的仙鶴,二品為錦雞,三品為孔雀。


    李遠山是國公,所以可以佩戴八梁冠,身穿繡有麒麟補子的朝服。這是朝廷的規矩,一點都不能亂。若是亂了,就有謀亂造反的嫌疑。


    他一邊走一邊側頭看了吳陪勝一眼笑道:“既然吳公公是奉了陛下旨意下來嚴查的,本將自然配合。無論是錢糧,人數,府庫,軍械,馬匹,這些賬目本將都已經派人準備妥當,吳公公若要過目,本將稍後派人送過去。”


    “唐公恪盡職守,咱家欽佩。”


    吳陪勝笑了笑,臉上的白色粉末跟著往下掉:“既然唐公如此鄭重,咱家若是再推脫難免有懈怠之嫌,陛下問起來,咱家也不好交差。不過……核對賬目的事,是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咱家就隻是跟著走一趟罷了。”


    李遠山迴頭看了一眼,後麵跟著的十幾個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紛紛點頭示意。他的眼神在其中三人的臉上刻意多停留了一會兒,那三人幾乎同時身子微微一震。


    “大理寺這次派下來三個破鏡以上的執法使,倒真是用心了。我聽說……兵部還派下來一個破鏡多年的符師,怎麽不見一起來?”


    “唐公這是哪兒得來的消息……”


    吳陪勝賠笑著說道:“兵部隻是派下來五個文吏,都是算學方麵的好手,隻為核對賬目,哪裏有什麽破鏡的符師?咱家這裏有這次下來巡查官員的名單,唐公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兵部一共隻派了一個員外郎,四個從事,絕沒有什麽符師。”


    他壓低聲音笑了笑說道:“唐公又不是不知道,符師可都是寶貝。”


    李遠山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確實,大隋軍中破鏡的符師攏共也沒多少,若是查個賬目就派個符師下來,那符師也就太不值錢了。”


    吳陪勝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高興。


    “請!”


    李遠山做了個手勢。


    “這臥仙山原來名為臥佛山,咱們大隋立國之後連年開疆拓土,大隋光武十二年,打下這片土地。當時先帝聞聽此山名為臥佛山,大為不悅。於是改為臥仙山,先帝說……大隋國內,不應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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