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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姚黑兒正坐在文夫人和柳氏的臥房內,三人默默相對,用巾帕互相擦著對方臉上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的眼淚。


    淚眼朦朧中,姚黑兒悄悄打量這間臥房,一張平實的大炕,上麵鋪著厚厚的棉花床褥,另有兩條杏紅色的綾子錦被,一個小巧的木質炕桌;炕頭有兩個深紅色的樟木衣箱;大炕的對麵,是一張硬木妝台,放著一些簡單的飾物;妝台旁邊,一個木製盆架,上麵有一個大銅盆。


    母親和嫂子身上的穿戴,也非常簡單,皆是普通羅絹衣衫,顏色極其素淡,頭上也隻戴了兩根銀簪子。


    文夫人見女兒打量房內,忙勉強笑道:“黑兒你不知道,顏夫人對我們極好的,隻是我們不便暴露身份,故而房間也布置的簡單了些。”


    姚黑兒點點頭,她又豈能不知?李家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救了母親和嫂子,這就是天大的恩了。自己難道還要計較別的麽?事實上,也隻有藏身於奴仆們中間,才是對母親和嫂子最大的保護。


    此時,文夫人也漸漸緩過神來了,她這才想起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忙急切切地問道:“黑兒,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那杜家,就不管你嗎?怎麽會允許你一個人亂跑?”


    姚黑兒的心,一陣劇痛,她該怎麽說?告訴母親,自己被杜家休了?杜辛就是陷害父親的兇手之一?


    她看看鬢髪皆白、瘦骨嶙峋、神色黯淡、滿臉淒惶的母親,這還是當年那個將自己抱在膝上,教自己“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母親嗎?還是那個終日裏歡笑言言,舉手投足皆是貴族氣派的夫人嗎?


    她又看看滿麵憔悴,皮膚鬆弛,一言不發的嫂子,遂咬咬牙,道:“娘,嫂子,你們和我一起迴去吧!”


    文夫人驚異道:“往哪裏去?難道去杜家?若是被人知道了,會不會連累了賢婿?”


    “賢婿”?多麽諷刺的一個稱唿。直到這個時候,母親還在替那個人頭蓄鳴的東西著想,還生怕帶累了他。


    姚黑兒苦笑道:“不是,我在安順府另有一間房子,也頗能生活。咱們母女,姑嫂,好歹守在一起。另一個,我也怕你們在這裏久了,被人察覺,帶累了李叔父。”


    文夫人越發想不明白了,道:“黑兒,你怎麽會在安順府有房子?你不是該在杜家嗎?”忽然又醒悟了過來,輕唿道:“難不成——”


    姚黑兒清楚,這件事是遮掩不住的,早晚都要告訴母親,隻得咬牙道:“是的,娘,我被杜家休了。還有三個女兒,也都和我在一起。不過我如今也算衣食不愁,且生活的自在。你們隻管和我去罷!”


    李家的人,一直沒有來打擾這母女、婆媳三人,隻是派了一個小丫頭,送了一提籃飯食。


    這個小丫頭的到來,提醒了姚黑兒,她還沒有去叩拜顏夫人。等小丫頭將飯菜在炕桌上擺好了,姚黑兒賠笑道:“這位姐姐,勞煩你迴一聲顏夫人,看她是否有空閑,我想去給夫人磕頭。”


    小丫頭一邊合上空食盒,一邊笑道:“姑娘,夫人已吃了飯,正閑著呢,你若是去,隨我來就行了。”


    文夫人和柳氏也忙站起身,要同姚黑兒一起去,姚黑兒忙阻止道:“娘,嫂子,你們隻管先吃飯,我去去就來。”


    顏夫人正在房內和一個滿頭珠翠的少婦說話,看見姚黑兒走來,心內也知道必定就是文夫人的女兒來,便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這姑娘說幾句話。不叫你們,不許進來!”


    少婦從姚黑兒的身邊經過,姚黑兒忙蹲下身子,行了個萬福的禮,少婦略微彎了彎腰,算是迴禮,便匆匆忙忙走了,走到門口,又細心地將房門掩了。


    顏夫人盯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輕輕對姚黑兒道:“這是我兒媳婦,你該叫嫂子的,她心內也略明白一些,隻是不好明說的,你別怪她失禮。”


    姚黑兒點點頭,跪在地上,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頭。


    顏夫人拉她在身邊坐下,抹著眼淚道:“好孩子,我知道不讓你磕頭,你心裏過不去的。其實這也沒什麽,你父親和你叔父是戰場拚殺出來的過命的交情,我們豈能坐視不理?這些日子以來,你叔父也一直在派人尋找你的那個侄女,你隻管和你母親、嫂子,在我們家裏住下,總少不了你們的吃穿。”


    姚黑兒勉強笑道:“嬸子,大恩不言謝。隻是我怕在府中久了,被人察覺,倒拖累了你和叔父。且我如今在外麵也能生活,故而來向嬸子謝恩,另也想帶了我母親和嫂子走。”


    顏夫人沉默片刻,道:“你說的也是,你母親在我們家裏,終究隻能是奴仆的身份,我也過意不去的。隻是這件事,還要和你叔父商議一下,我卻做不得主。”


    姚黑兒慌忙站起身,賠笑道:“嬸子誤會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因我三個女兒還在安順府的一個山村裏,我是必須要迴去的,身為女兒,孝敬母親,是我分內之事,故而想接了母親一起走。”


    顏夫人詫異道:“我聽你叔父說,杜家……杜家另娶新婦,難道連他家的女兒也不認了嗎?怎麽孩子們也和你在一起?”


    姚黑兒苦笑一聲,將事情說明。顏夫人氣得破口大罵:“怎麽會有這樣禽獸不如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連親生女兒都棄之不顧,任由孩子自生自滅!”又歎道:“孩子,你一個女子,養三個孩子,已屬不易,再加上你母親和嫂子,隻怕就更難了。”


    姚黑兒臉上閃爍著堅毅的光芒,她道:“嬸子,我母親可以在家裏教導幾個孩子,我雖有個原先的丫頭跟著我,她識字不多,不能教導孩子讀書,且也照顧不過來三個孩子,總是顧了這個顧不了那個,也分了我許多精神去,有了我母親,也可以好一些。”


    顏夫人歎道:“既是你主意已定,等我和你叔父說。倒是有一件事,我那個兒子,不日就要進京,你們可以同他一路,到了寒城,再分開各走各的,總安全一些。”


    姚黑兒方有了一些喜色,忙道:“若是如此,自然更好了。”


    商議已定,姚黑兒又給顏夫人磕了頭,方迴到房內。


    晚上,三個人睡在炕上,直說了一夜的話。雖然姚黑兒不想告訴母親,自己曾經經曆了多少艱辛,但吞吞吐吐之間,還是說了不少出來。文夫人越發的淚眼朦朧,拉著女兒的手,隻是歎道:“我的兒,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姚黑兒望著閃爍的燈光,緩緩道:“娘!隻有我們人還在,就還有機會!”


    文夫人含淚點頭。


    三日之後,李府中備齊了給司馬陳大人的壽禮。紫貂皮、帶葉參、金銀器皿、綾羅綢緞,整整裝了兩車。李簧親自押送,另有一二百名士卒護衛。姚黑兒一家三口,皆換了男子裝束,隨在隊伍之中。


    濟延城的幾位官吏,前來送行。


    白盔白甲,騎著白馬的寇越,也在其中。姚黑兒有意無意地看向那幾個送行的人,寇越也正好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輕輕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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