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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有意思。”蔣哲笑道,不知是諷是讚,明麵上是讓呂連興去送銀子請罪,實際上,是探底,瞧瞧咱們這位“小欽差”是吃軟還是吃硬,是廉潔奉公還是貪贓受賄。


    朝廷官吏與地方官員互相刺探也在互相衡量。


    可呂連興膽戰心驚地,他見過不少朝廷派來的大員,從沒有一個像陸以蘅這樣不按理出牌的,以前的那些大人隻是在江岸堤上走一圈,聽著地方府衙的安排巡視,陸以蘅呢喜歡突發奇想到處跑還真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蔣大人,那小丫頭不肯下山。”呂督工壓低著聲。


    蔣哲沉思半晌,擺擺手:“那就遂她的願。”


    “您當真要留她在這屯裏?!”呂連興驚愕,這個興風作浪的姑娘片刻都叫他如坐針氈。


    “蠢不蠢,”座上蔣大人忍不住嗔道,“下了山去了府中,得好吃好喝的供著養著,可是,留在山上就不同了,”老大人眼角餘光瞥向呂連興時,督工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位知府大人向來皮笑肉不笑,表麵上和藹可親得很,實際上從容自若心狠手辣,“這是你的地盤,管不住一個狐假虎威的姑娘嗎?”


    呂連興呆愣。


    “她是個名義上的‘小欽差’卻沒有實權,說穿了是朝廷派下來的眼睛罷了,就是個傳口信的,若是不如願了,還能讓她輕輕鬆鬆迴到盛京城嗎?”蔣知府也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煙杆子,慢悠悠點燃,啪嗒抽了一口,就先給她三分客氣慣著。


    呂督工孺子可教的忙跟著點頭:“小的見到,方才她正給朝廷寫訊報呢。”也不知這一路上驛站傳了多少,督工眼睛尖,兩三字就明了。


    “可知寫了什麽?”


    呂連興搖頭,那小姑娘激靈的很,你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小的不懂這盛京怎麽派了一個姑娘來。”小丫頭嬌嬌俏俏的,在京裏享福就好,何必千山萬水來趕這趟渾水,女人能成什麽氣候,呂連興不免訕笑,打心眼裏是瞧不起陸以蘅。


    蔣大人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屑,老頭子摸了摸下頜的胡子,略有深思:“你可別小瞧她,那丫頭在盛京城裏出盡了風頭。”蔣哲是封疆大吏雖不說對盛京了若指掌可出了那麽大的事怎能逃得出耳目。


    呂連興皺起眉頭一臉迷惑。


    “順寧莫何兩省剿匪大計,她單槍匹馬手刃了西川侯帶著幾千兵卒闖出圍困城寨,那姑娘可是個殺人不殺眼的,‘小、魔、頭’。”蔣哲的話慢悠悠輕飄飄卻帶著冷笑,“都禦史大人都攔不住的‘殺人犯’。”


    程家可就毀在她手上。


    盛京刑場走一遭還能全身而退者,蔣哲從未見過。


    唿哧。


    屋內的燭火似乎也有所感應的徒然熄滅了。


    呂連興背後發怵,那樣一個小姑娘,當真如同蔣大人所說的這般好糊弄嗎?


    踏踏踏,屋簷下正跑過一個急匆匆的人影,不用多說,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快步的,隻有顧卿洵,顯然是從病人的茅草房趕迴堂屋去。


    “一個武夫帶著一個大夫就來闖泗水,嗬。”蔣哲的聲音好像燭火湮滅時彌漫的焦熏,充斥徘徊在整個房間,氤氳不散。


    泗水的天,可不是由著姑娘家來翻的。


    細長的紅燭很快燃至了盡頭。


    陸以蘅重燃了一支,她不覺得困乏甚至毫無倦意,扭頭看著案幾上的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竟有些迷茫,影子打在木窗白牆上,恍恍惚惚,她下意識的伸手觸碰潮濕的窗框。


    寂寂雨聲,嘩啦嘩啦。


    “害怕下雨嗎?”屋內突然響起的聲音驚的陸以蘅心頭一跳,她迴神才發現是顧卿洵,不知他何時進了堂屋,自己卻沒有察覺。


    太過心不在焉。


    顧卿洵淺淡一笑總給人無比溫馨安然之覺,他已換上了蔣大人送來的衣衫,幹淨出塵,外頭行過的泥水在袍擺濺出肮髒痕跡卻反而更襯得那男人出淤泥不染的潔塵氣質。


    蔣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山上是個苦難地卻非得將他們像菩薩似的供起來,不,是與勞工役夫們隔成天地之端,兩人心知肚明相視苦笑。


    “不知道這雨季何時是個盡頭,”陸以蘅撫了下額頭掩飾自己方才的失神,“我隻是怕這水。”空山之中如果山巔方塘真如這天降大雨一般傾瀉下來,那麽誰也跑不了。


    她的身體並不疲累,可是神思情緒裏充滿了倦怠,眼前有著泗水最大的父母官,有著督工和近百的勞夫,卻每一個人心懷鬼胎。


    顧卿洵安慰地拍拍她肩頭:“老天爺才知的答案,可別拿來困擾自個兒。”這男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捶捶發痛的額際,他忙了大半個晚上實在是累的不想動彈。


    陸以蘅瞧出來了忙將他拉到案幾邊上座,伸手索性替他揉撚額際:“屯裏情況如何?”她關心那些病者傷者。


    柔軟指腹在皮囊上的輕觸,力道不輕不重恰恰好,就仿佛是什麽精致的玉器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他的感受,小姑娘袖口的花色落在臉側,透過眼角餘光下的燭火好像綻出莫須有的香氣,叫顧卿洵不免心頭怔愣,竟說不清道不明這種古怪又貪求的享受。


    “不太妙,缺材少藥過於簡陋,如今下了雨更是難以補給,我命人煮了薑湯分發下去,希望可以緩解。”最好的方法便是雨一停就將重病的勞工送下山去好好治療,他說著倒是想起來,“方才我瞧見幾個勞夫急匆匆冒雨出了屯,他們做什麽去了?”


    陸以蘅神秘兮兮地歪了下腦袋:“我請他們幫個忙,去山頂辟出的方塘瞧一瞧情況,對山上一無所知才最叫人心慌意亂。”她說到這兒還忍不住小得意的微微笑起,倒了熱茶遞給顧卿洵。


    勞夫們並沒有推辭反而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說要為“小欽差”辦事理所當然,顧卿洵倒是吃驚,果不其然啊——這小姑娘一手人心牌打的極是好,這些飽受摧殘的勞夫對朝廷大員可沒有什麽好感,尤其是前些年派來視察的官吏一個個收了銀子就閉口不談,大壩垮了修、修了跨,當地被征來的百姓對“官員”兩個字毫無信任感甚至充斥著鄙夷和嘲弄,所以陸以蘅要在他們麵前表演一場“舍命相救”,她是唯一一個將呂督工和蔣知府都壓了下去替勞夫們說話的“欽差”,自然在他們的眼裏成為了光明和希望。


    要想輕而易舉獲得信任來調動一個素不相識數百人的屯子,可不是靠著“欽差”兩字就能無往不利,那是官場的法條,對老百姓沒有用,陸以蘅早就盤算好了一切。


    顧卿洵長長喟歎,小老虎快要變成,小狐狸了。


    溫熱的茶盞觸到男人冰冷的掌心氤氳出暖意,他呷了一口從懷中掏出兩個青澀的果子,塞了一個給陸以蘅:“方才分發薑湯,他們送的,嚐嚐?”顧大夫可是在用與陸以蘅不同的法子親近勞夫博得好感,他是妙手迴春的大夫,傷者對她感激不盡,他們沒有什麽可以聊表謝意的,隻有順手從山上摘來的果子,不由分說就硬塞給了顧卿洵。


    男人當然不能拂了好意。


    他一口咬下,呲牙咧嘴,酸——可是落到心裏竟覺得沉澱香甜,陸以蘅看他快皺起來的一張臉哈哈大笑也跟著齜牙咧嘴的一口吞。


    “你認得蔣知府?”顧卿洵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陸以蘅和蔣哲微妙的眼神言語變化上來看,他們兩個並不是第一次見麵。


    陸以蘅點點頭:“四年前有過一麵之緣。”


    顧卿洵蹙眉不解,這次隨同陸家姑娘出京才覺得在這丫頭身邊稀奇事從來層出不窮,他這曾經大江南北遊曆過的人都不認得蔣哲這位封疆大吏,怎麽陸以蘅一出馬,天南地北都有她的“故交”。


    陸以蘅聳肩解釋:“我從南屏去盛京之前曾經來過泗水,那個時候蔣大人還不是知府,隻是個……八品典史。”沒想到三年不見,成了這兒最大的父母官,所以蔣大人今兒個見到她不敢置信,好半晌才迴過神來,這魏國公府的幺兒就是當初那個小小的陸以蘅,如今成了盛京城來的使者。


    小姑娘輕輕舔舐過指尖殘留的果汁,這才抽了錦帕。


    顧卿洵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聲:“你……當時為什麽來泗水,”似乎在準備著什麽去了許多連男人都覺得意外的地方,“是不是還想查魏國公的事?”


    陸賀年曾經在泗水救過一次洪災。


    陸以蘅的錦帕被捏緊,她沉默片刻,初迴盛京城那個時候她信誓旦旦,似驕陽似明光,這一年裏,榮光伴隨著汙*穢,驕傲也伴隨著悲痛,似乎這條荊棘布滿的路從來不是想象中那麽一帆風順,顧卿洵很早便提醒過她,江維航也曾悉心開導,與其追求過往埋沒的真相不如抓住當下的榮華富貴——


    陸以蘅,你在經曆了那麽多的生死別離後,是不是還要去追查父親的曾經。


    她也捫心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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