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荷李代桃僵一事塵埃落定,季元斌並沒有被嚴懲,而周家卻是再也翻不了身的。


    隻是江淮卻沒有心思管這些,他發現這幾天雲千寧有些變了。


    “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江淮麵無表情的看向她,雲千寧咬咬唇猶豫了一會兒輕輕點頭。


    她也知道瞞不過去,江淮那麽聰明,知道真相是遲早的事。


    “那天看到季元斌後?”


    江淮沒忘記那日雲千寧一看到季元斌就變得有些不對勁,神情恍惚的很。


    “是。”雲千寧鼓著嘴垂首小聲說著,江淮深吐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不高興了。


    “我不是想瞞著你的,我隻是……”雲千寧揪著手裏的帕子不好意思說出來,江淮一挑眉:“是什麽?恢複記憶翅膀硬了?”


    “不是不是。”雲千寧連忙解釋,最後心下一橫,捂著臉大聲道:“我隻是不想迴榮家,想留在這。”隻要她不讓別人知道她已經恢複記憶了,就有足夠的理由留在江淮身邊。


    江淮耳邊如雷轟鳴,那張冰山似的臉再也繃不住了,笑容不自覺的蔓延。


    “過來。”江淮對著小姑娘招招手,雲千寧臉上像塗抹了胭脂一般,一直紅到耳尖。


    她小步慢吞吞的移過去,江淮伸手將她往懷裏一拉,讓小姑娘坐在他的腿上。


    “真心話?”


    雲千寧捂著臉仍舊是不好意思抬手,從前她失憶除了惶恐倒不覺得有什麽,可如今恢複記憶……江淮對她多好她哪裏能不知道?


    “我,我……”雲千寧又結巴起來,這次卻是因為實在羞赧。


    江淮也不逼著她,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和季元斌的親事是怎麽迴事?”


    雲千寧聞言,忽然愣住了,隨即眼中帶著幾分落寞和失望。


    江淮命及春給她端碗甜水,讓她慢慢說。雲千寧就把自己和季元斌所有的事都一一說清楚了。


    季元斌是東平府還算有名的書生,一身的才氣年紀輕輕不過十四歲就考中舉人,前途不可限量。


    隻可惜家境實在貧寒,上有孤寡的老母親下有同樣未成家的弟弟。


    季元斌為此事而拖累,一直不得機會進京趕考。


    他十六歲那年,雲千寧十二歲。付柳在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怕是沒幾年活頭了,便去同季家說親。季元斌是為數不多願意同她女兒一起玩的,她覺得季元斌這孩子心性不錯又善良,家裏寡母也是明白事理的,把女兒托付給他她也放心。


    季元斌也就這樣和雲千寧定下親事,付柳擔起季元斌進京趕考的一切花銷,付柳並不是強迫,而是商議。季家滿心歡喜,季元斌也是高高興興的,認真許過雲千寧的未來。


    雲千寧十四歲那年,付柳病逝了。


    付柳臨終前見過季元斌,將她托付與她。雲千寧進京的時候,帶著兩家的婚書,和付柳給她準備的嫁妝,以及給榮伯爺的信。


    “所以堂前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我並沒有站出來,因為大多都是真的。”


    季元斌說的那些話,隻是斷章取義。但都是事實,這點她沒有辦法反駁。


    “跳崖的事想起來了嗎?”江淮揉著她的腦袋,對過去的事不是很在意。


    雲千寧點點頭,喝了口甜水繼續說起來。


    那時候雲千寧年紀小,在定親之後她便一心一意的對季元斌好,將心托付給他。


    隻是季元斌路遇出巡的玉芙公主,他對玉芙公主一見傾心,而玉芙也看中了他的樣貌,被他花言巧語哄的歡喜至極。


    所以在進京的路上,路過烏江附近的山崖,季元斌將他喜歡玉芙的事情告知,希望雲千寧可以將婚書撕毀,兩方就當做從來都沒有定過親事。


    可當時她腦袋軸,覺得自己兩年真心錯付了,說什麽也不同意。她質問他許過的承諾算什麽,他卻說那隻是年少不懂事。在和季元斌爭執的時候,被他不小心給推下山崖。


    之後的事雲千寧也不知道了,當時她昏迷著,躺了很多天才修養好。


    “你喜歡季元斌?”江淮伸手輕輕捏著她的下巴,小姑娘搖搖頭,一臉討好:“不喜歡。”


    江淮輕聲一笑,“諒你也不敢。”


    其實江淮知道,她是喜歡過的而雲千寧也知道,江淮猜得出來。可那又怎麽樣呢?眼下的的確確是不喜歡的了。


    雲千寧笑笑,外麵及春的聲音傳來,她連忙從江淮身上跳了下來。


    “少爺,寧姑娘。宮裏來人接你們進宮。”


    及春的聲音在門邊響起,江淮沉眸——看來不是太後要見他,否則一定會派她身邊的人來的。


    “去換身衣裳。”


    江淮吩咐了一句,雲千寧迴屋挑衣裳去了。


    雲千寧的衣裳多的櫃子裏都放不下,幾乎每一天穿的都是新衣裳,有時候一天會換好幾套衣裳。就這麽穿,還有很多新衣裳沒動呢。


    她迴屋挑了件得體的雲白色窄袖細腰水紋裙,及春幫她梳個簡單的發髻,便跟著江淮一起進宮了。


    江淮到乾元殿一看便知自己猜的果然不錯。


    乾元殿內好些人都在,太後皇帝還有榮伯爺以及江淮的父親安遠侯。


    “舅舅,外祖母,父親大人,伯爺。”江淮一一行禮,雲千寧按照來前定好的,仍舊裝作失憶的樣子躲在江淮身後。


    “陛下,寧兒是我的女兒,我有權利把她帶迴家。”榮伯爺氣勢很是強硬,可安遠侯也是將軍出身,不遑多讓。


    但安遠侯並沒有說話,隻是看向江淮。


    陛下點點頭,對著江淮說道:“淮兒,你若喜歡榮寧朕便為你們賜婚,你總要讓她迴到家裏去。”


    “隻要千寧同意,我自是不阻攔。”


    江淮氣勢沒被壓下去半分,陛下聞言心裏默默歎口氣。


    榮臻是個脾氣強的,他想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迴來。而江淮又是冷淡的性子,他不想做的事,也沒有人能勉強。


    左邊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右邊是自己的勝似親兒的外甥,皇帝撫著額頭隻覺得兩頭為難。


    “千寧,你來外祖母這兒。”太後見自己的兒子為難,便開口替他解決。


    先是和藹的對著雲千寧招手,小姑娘笑嗬嗬的便過去了。


    “那位是你的親生爹爹,你想不想跟他迴家去?他會很寵愛疼愛你的,你若是想江淮還可以去看他的呀。過幾天你皇舅舅就給你和江淮賜婚,等你們成了婚想在一起多久都可以的。”


    太後現下對雲千寧是一萬個滿意的。


    之前她有那麽點猶豫,隻是因為雲千寧身份不詳,怕引起禍端麻煩。而如今得知她是朝廷忠臣的女兒,她自是一百個放心。雲千寧性格好,雖說是失憶了,可她就那麽鬧騰著,都能哄得淮兒高高興興,她有什麽理由擋著二人?


    雖然出身外室,可那又如何?隻要淮兒喜歡,那就是好的。


    可她喜歡,淮兒喜歡,也不能讓別人父女分離不是?


    所以太後是很認真的在詢問雲千寧的意思,若他想迴到家裏,她會好好勸住江淮的。


    榮伯爺看著雲千寧,從不低頭的硬漢此刻卻帶了幾分愧疚。


    “寧兒,爹會好好照顧,好好補償你的。你想要的,爹都會給你,你跟爹迴去吧。”


    雲千寧看著父親幾乎帶著哀求的臉,忽然想起了母親。


    她娘經常望著一張手帕發呆,她說那是爹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帕子被洗的變了顏色,娘親也不肯丟。


    雲千寧知道她娘很愛爹爹,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爹爹。她也會問娘,爹爹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何從來不看她們。


    她娘總說爹爹是個英雄,很忙,沒空來看她們。但爹爹是愛她們的,還告訴她總有一天會見到爹爹。


    雲千寧等啊等,一等便是十四年。從小蘿卜頭等到亭亭玉立,春去秋來往複循環,她娘直到死,也沒有再見過他一麵,死的時候手裏還攥著那條帕子。


    “我不能跟你走。”


    雲千寧輕聲說著,眼底並沒有膽怯。不過別人並沒有發現她的變化,除了江淮。


    “為什麽?你是在恨爹爹嗎?還是……”


    雲千寧搖搖頭,對著太後行禮又走迴江淮的身邊。


    “我不是榮寧,至少現在不是。我現在隻是江淮身邊的一個小丫鬟,或許等到我恢複記憶的那天,我會選擇迴去的,但不是現在。”


    雲千寧垂眸掩蓋住眼底的悲傷,她不相信眼前這個自稱是她爹爹的人說的話。


    他若心中有娘親半分,為何到她死都不肯來見她一麵。若他真的喜歡她這個女兒,怎麽會認錯?怎麽會……不早早的來見她。


    直到他看見自己與娘那麽相似的麵容,他還在懷疑還在猶豫。


    比起那個陌生的伯爵府,她更喜歡待在江淮的別院裏。和及春千路一起種花養魚,每天陪著江淮看書。


    榮伯爺皺著眉頭,卻是沒了耐心。


    “你是我的女兒,跟著他做什麽?跟爹迴家。”


    雲千寧嚇得往後躲,江淮擋在她身前,和榮伯爺四目相對。


    “伯爺,千寧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江淮可不畏懼他,眼神仍舊微冷。即便是他未來的嶽父,他也是不卑不亢同他對峙。


    雲千寧咬咬唇揪著江淮的衣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給他惹麻煩了。


    看著自己女兒那麽習慣躲到江淮背後的動作,榮伯爺心下滿是心酸,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最後重重的歎了口氣,“我女兒就拜托你了,不準欺負她,否則我絕不饒你。”


    江淮淡淡的點頭,將雲千寧從身後拉了出來:“伯爺放心。”


    “你不願意迴伯爵府我也不勉強你,但你能不能隔幾天迴去吃頓飯?”榮伯爺這算是退讓了很多,雲千寧點點頭,並不想讓他和江淮之間鬧得很僵硬。


    不過是迴去吃頓飯,到時候帶著江淮就好啦。


    見到雲千寧點頭,榮伯爺這才有了幾分欣慰,陛下見此笑了起來。


    “朕要親自下旨為你們二人賜婚。”


    江淮並沒有推辭,有了皇帝賜婚,便是伯爺再想反悔也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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