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直入午門,中央便是是三大殿,兩側為文武樓。再往兩側的更外圍,才是文淵閣、武英殿為主的諸殿閣。


    這裏也是內閣的輪值辦公場所,內閣自永樂初年創立至今不過二十餘年,權力遠沒有中後期那般**有如宰相。


    此時的內閣僅僅隻能在文淵閣輪房值班,參預機務,真正決策權依舊歸於皇帝,行政權也分與六部。


    內閣真正開始掌握實權,下壓六部,上輔皇權,還要等到“仁宣之治”中後期,到正統年間開始迅速**。


    歸根結底,就一個原因,朱高熾、朱瞻基父子倆死的太早,加起來的在位時間都不到爺爺朱棣的一半。


    皇位更迭速度太快,由此被迫啟用的“三楊輔政”,讓皇權開始迅速旁落。


    楊士奇、楊榮、金幼孜、黃淮迴到內閣值房,各自分工著手,忙碌梳理重新開海,以及限製宗藩的奏章。


    “新朝新氣象,朝廷政令卻朝令夕改,月前海禁、茶馬禁令剛剛下發,如今卻是又要重新開海。”黃淮忍不住輕歎說道。


    金幼孜卻義正言辭道:“若是為國家計,便是朝令夕改,也是要做的。而且海禁本就損害民利,與先皇昔年強下西洋並無分別,也絕非救國之策。夏尚書的建言是錯的,應該及時廢止!”


    楊榮也笑道:“黃通政,是否朝令夕改先不必多說,從陛下傳詔我等覲見,可知陛下心中對重新開海,已有決斷。”


    黃淮略一思忖,便聽懂了楊榮的意思,對方明顯是揣度了皇帝的心思。


    這一點從剛剛殿中朱高熾從頭到尾,就沒提開海後果,隻問開海是否真的可行,就能看出陛下心中顯然已經十分迫切。


    楊士奇這時也跟著說道:“其實如今重新開海,也未必沒有好處。百官士民皆畏海如虎,根源還是在於先皇一意孤行,耗資巨萬打造寶船,又獨占西洋海貿之利。”


    說白了,就與那些曆史上大興土木的皇帝一樣,隻不過朱棣是把海貿的錢全拿來遷都建造北京城,還有支撐北伐漠北殘元的戰爭。


    “所以,此次開海,必須按照那林煜的法子,隻能先由皇帝與宗藩、勳貴聯合出資,再適當吸引民間商賈隨行,組建一個股份製公司。”


    “公司二字用的也極為巧妙,公者,數人之財,司者,運轉之意。積弊而為高,合小而為大,合並而為公之道,是謂‘公司’。”


    “隻要最終這家公司能夠盈利,並且不耗費國庫歲銀,再將盈利合理分與集資的宗藩、勳貴,那開海便可順理成章。”


    “宗藩問題也可迎刃而解,此便為那林煜所言開源之法。”


    楊士奇捋著胡須,邊說還邊把林煜提出的“股份製公司”構想,按照大明目前的國情重新完善了一下。


    待其說完,黃淮才認同道:“如此確是可行之策。林煜此子天賦斐然,若假以時日,必為宰輔之才。”


    楊榮說道:“是否為宰輔,陛下心中自有決斷,卻是無需我等費心。”


    金幼孜說:“說起來,此子身份稀鬆尋常,隻是穎州太和縣一介土豪之流。既無功名在身,卻有經天緯地之才……怪哉!怪哉!”


    楊榮搖頭:“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先前曾從刑部取走過有關林煜的卷宗,此應是陛下授意,所以此子不會是建文餘黨。”


    說著,又補充一句:“更不可能是漢王的人。”


    “為何?”


    “漢王身邊沒有這樣的聰明人。”


    “……不錯。”


    若漢王身邊有如此聰明人,漢王怕是早就成皇帝了,哪還能現在都還在樂安州跳腳。


    而且漢王離開北京城太久了,他在北京殘留的政治力量,也已經不足以支持他發動兵變。


    朱高熾登極之初,便下旨詔漢王入京朝覲,並予以豐厚賞賜,隨後令漢王歸藩樂安。


    “對了,陛下此番奏章,我看末尾那位林先生,似乎又向我等出了兩道題目。”


    “那是林先生對太子殿下出的考題,而且陛下沒有再問,想必心中已有決斷,我等不必多言,做好眼前事就行。”


    楊士奇糾正了楊榮一句,又繼續埋頭辦公。


    且不說內閣這邊正忙著梳理林煜提出的開海策論,一旦大明真的提前解除海禁,並且皇帝再帶頭領導宗藩勳貴出海貿易,那未來會如何當真不好說。


    畢竟,相比較於西方最早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大明這邊可是早了快兩百多年。


    兩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林煜這隻來自未來時間線的“蝴蝶”,隻是於天牢略微“振翅”,就將過去時空的大明,逐漸帶離了原本的軌跡。


    迴到天牢這邊,林煜剛用石頭往身後牆壁又刻了一筆。


    仔細一看,那麵牆壁上已經有了好幾個正字。


    “林先生這是在做什麽?”


    “沒事,我在算自己啥時候會死。按現在的時間來算,應該還有不到半個月了。”


    朱瞻基有些無語:“林先生此話……倒像是很期待著去死?”


    “早死早超生。”


    林煜重新坐迴去,夾起筷子喂了顆花生米:“說來,你們倆這次在天牢住的挺久?看來得罪的勳貴,在朝中勢力不小啊!”


    朱瞻基聽罷麵色如常,絲毫不覺有何尷尬,隻抱起酒壇子,親自近前給林煜倒了一碗,裏麵的酒液一出酒壺,就有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


    哪怕這是明朝,酒精濃度並不算高,就憑這酒的醇香,也絕對算的上好酒了。


    林煜也不客氣,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不錯,好酒!好酒!”


    朱瞻基趁機說道:“林先生,您昨日留給我和餘兄的問題,我二人思來想去,也不得要領。衛所製與兩稅法皆為太祖時期定立,乃是立國之策,我實在想不透,到底有何不妥。”


    林煜說:“你想不透很正常,畢竟這兩者對大明而言,都屬於慢性惡疾。沒有個百年時間,很難看出問題來。”


    “隻不過,一旦過了百年,那一切也就都來不及了。”


    “還請先生明言。”


    “簡單來說,就有點類似於唐朝的府兵製與唐朝的兩稅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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