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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纖塵子大驚失色,他萬沒想到慕容昭會一言不合便向他偷襲。


    慕容昭是一個出色的戰士,天生有著狼一樣敏銳的直覺和洞察力,當然知道敵人最容易麻痹的時刻便是戰鬥剛剛打響之時。此時他們還沒有完全進入狀態,所以反應和精神並不集中。


    這種疏忽對普通人來講沒什麽,但在高手過招的場合裏往往會造成致命傷。


    慕容昭向來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單刀帶著尖銳的唿嘯刺向纖塵子,仿佛閃亮的狼牙。纖塵子震驚之餘手忙腳亂的遮掩,扯出一條又一條絲線結成羅網,算是將攻擊勉強擋了下來。


    然而慕容昭卻得寸進尺。他立即俯下身,同時刀刃上撩,使一招舉火燒天式又奔纖塵子脖頸。這兩招一招比一招兇險,纖塵子毫無招架之力,隻能繼續躲閃。


    慕容昭心中暗喜,想道:我這第三招便要結果你的小命!


    原來方才三招乃是他家傳絕學,被稱作三星襲月。破解此招的要義在於有進無退。當第一招出時若是不躲,反而能迎刃而上,或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可若是向後退了半步,便會步步敗退,然後死於這神妙的招數下。


    果然,慕容昭隻用兩刀便將纖塵子逼入死角。他高高舉起鋼刀,隻要這刀插入纖塵子的胸膛,勝負分出輸贏了。


    然而慕容昭剛要邁步,腳下卻忽然被絆住了。他低頭一看,雙腿還有身上竟都纏滿了細細的銀絲。它們的力量雖然輕微,卻數量龐大。


    正因為它們的糾纏,慕容昭的動作憑空慢了許多。


    慕容昭不耐煩的甩了甩胳膊,可絲線隨風輕擺,卻是如何也抖落不掉。慕容昭冷冷道:“這是什麽東西?莫非就是你的武器不成?真他娘的弱!小子,我下一招就會要你的命。”


    纖塵子一抹額上的汗水,眼中迸發出極度憤恨的光芒,咬牙切齒道:“慕容昭,你這狗賊居然偷襲於我,還有半點兒作為武者的廉恥嗎?”


    慕容昭道:“誰偷襲了?老子是等你說完了規則才動的手,不服嗎?”


    這句話倒是實情,纖塵子一時啞口無言。


    他沉默片刻後,忽然說道:“無所謂,隨你怎麽說。反正你已經快死了,最多也隻能再囂張一會兒而已。”


    慕容昭笑了笑:“憑幾根爛絲就想要我的命,做夢呢吧?”


    這迴卻輪到纖塵子發笑了:“別這麽自大,試試看自己還能動嗎?”


    “我當然……”慕容昭話沒說完,心中卻是一驚,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那些本來輕柔的絲線變得強韌無比,將他牢牢縛住。


    他沉聲的問道:“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當然是蛛絲了。”纖塵子道:“不過是我精心培育出來的改良品種。你看它們多麽輕柔,就像藝術品一樣。然而哪怕你用世上最大的力量去拉,用最鋒利的刀去剁,也傷不到它分毫。”


    慕容昭暗中連運三次勁,身體沒動,汗卻下來了。他又驚又怒,因為這一掙紮反而讓蛛絲收縮得更緊,他活動的餘地又被減小了。


    纖塵子顯然是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他得意道:“慕容昭,現在知道這裏是誰的主場了嗎?不得不承認你的確很有經驗,也嚇了我一跳。可你仍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不懂真正的陰陽之道。


    老子說,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聽說過水滴穿石,但可有人能抽刀斷水嗎?你雖然有兩下子又怎能違背這天下至理?”


    他正得意洋洋的大吹牛皮,耳邊卻忽聽惡風不善。抬眼一看,卻是慕容昭把手中的單刀當作標槍猛的擲過來。


    纖塵子來不及轉頭,更來不及躲閃,呆呆地愣在原地。


    然而慕容昭被蛛絲所縛,手上失了準頭。這一刀擦著纖塵子的鬢角飛過,錚一聲擊中他背後的石壁,擊落一大片碎石,然後掉落在地。


    纖塵子嚇得麵色慘白,指著慕容昭:“你……你……”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慕容昭哈哈大笑:“可惜呀可惜,沒能一刀劈了你!”


    “好!”纖塵子臉上兇相畢露:“姓慕容的,我本來可以給你來個痛快。但你既然如此,便休怪我狠毒了!”說罷袍袖一甩,放出成千上萬股蛛絲,粘到慕容昭臉上。


    慕容昭左右,晃動頭顱,可惜卻是徒勞無功,才了幾下便徹底動彈不得了。


    纖塵子拾起單刀,笑嘻嘻的道:“你是想被憋死呢,還是想被我一刀殺了?”


    慕容昭眼睛裏放出野獸般的光芒,嗚嗚的叫了幾聲,聽上去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纖塵子把臉一沉,徹底封住了他的口鼻。


    他本想一刀捅死慕容昭了事,然而這個戰士是決不容小覷的。現在勝券在握,最好的方法不是別的,而是耐心等待,等著敵人活活憋死。為了捕食,蜘蛛往往可以等上幾天。纖塵子也一樣,他很有耐心。


    窒息是一種很殘酷的死法——痛苦還是其次,主要是會讓人承受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慌和無助。當一個人肺裏的空氣被一絲一絲擠出去的時候,沒人能承受那樣的絕望。


    為了能夠徹底憋死慕容昭,纖塵子又加了幾層蛛絲將慕容昭的頭臉全都封得嚴嚴實實,幾乎形成一個白色的球。


    片刻後,慕容昭渾身上下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越來越猛烈、癲狂。然而,在到達頂峰的一刹那,他的整個身體忽然像被抽走了靈魂,顫抖幾下後便停止了所有動作。


    纖塵子笑了。他見過無數個窒息而死之人,他們都是這個樣子。


    慕容昭眼見著死透了,但纖塵子卻仍不放心。


    忽然間他吹起口哨,一首曲調陰森詭異的曲子。然而從聲音裏不難聽出纖塵子內心是得意且快活的。有些人做好事快活,而這個人卻是殺人而後快。


    等到他慢悠悠的把曲子哼完,慕容昭的四肢已然變得僵硬,根本沒有任何複蘇的跡象。


    纖塵子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好吧,看來的確是我多想了。就像剛才說的,這個慕容昭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而已。”


    說罷他拿著單刀走到慕容昭身旁,隻有在敵人身上再補最後幾刀,他才能夠安心。


    這是生與死的較量,謹慎一些並不過分。


    纖塵子慢慢舉起刀,正要向下劈,卻忽然發現刀身一亮。


    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刀身本來就是會反光的。可纖塵子卻忽然愣了。他自言自語道:“怎麽了,我為什麽如此不安?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的心跳正不由自主地加快,血液也從大腦分散到了四肢,這是身體準備逃跑的跡象。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此時自己占盡上風,甚至可以說已經勝利,為什麽又會感到如此不安呢?咚咚


    纖塵子疑神疑鬼的左右望了望,忽然咬牙道:“算了,不管了,補上幾刀再說!”說罷深吸一口氣,大喝著將單刀下斬。


    然而在這時他卻聽見蛛絲層層包裹的繭裏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那笑聲雖然虛弱,卻極為冷酷,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纖塵子大驚,此人還沒死,這怎麽可能?無論什麽人閉氣這麽長時間都應該已經死了。


    隻聽慕容昭說道:“用區區幾根蛛絲便想殺掉我,實在太可笑了。我告訴你,江湖上有一門功夫叫龜息功,可以讓人進入假死的狀態。在此期間,他沒有心跳、沒有脈搏,一切都和死人無異。一段時間後,當人轉活迴來,一切仍與常人無異。也就是說,你妄想憋死我,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纖塵子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狠狠的耍了一番。不過話雖如此,目前的局麵仍是纖塵子占盡上風,慕容昭沒有一絲獲勝的可能。


    纖塵子咬牙道:“好,那我就來看看到底是你脖子硬,還是這把刀硬!”


    慕容昭突然冷笑:“纖塵子,你敗了。”


    “什麽?”纖塵子一愣,


    慕容昭道:“你輸給了自己的猶豫和過分謹慎。方才在龜息之時我毫無反抗之力,隻要你在我脖子上輕輕一割,便可一了百了。然而你害怕風險,害怕我的反擊,所以你選擇了看似最保險的做法——令我窒息而死。你以為是自己做出的選擇,可不過是我看透了你的弱點,一步步引到你這樣做的。”


    纖塵子感到冷汗劃過麵頰。


    慕容昭繼續道:“我方才那一刀並沒有擲偏,因為它不是朝向你的,我的目標是你背後的石壁。”


    “石壁怎麽了?”纖塵子猛然迴頭,隻見一道細細的月光從石壁的缺口照射進來。剛才刀身反射的便是它的光芒。


    慕容昭一直在計算——包括月亮上升的速度、石壁的方位。方才他一直隱忍,隻因月光還沒有通過宮殿的透明穹頂照射到此處。


    而現在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纖塵子突然明白了什麽,心中大驚,拔腿便跑。


    慕容昭在他背後冷笑。


    月光直射在慕容昭的手上,他的指甲越長越長,堅如鋼鐵。這是一張碩大的狼爪。


    慕容昭一把扯掉身上和臉上的蛛絲——在絕對力量前,什麽至柔至剛都是屁話。


    他纖塵子說道:“小子,有什麽遺言嗎?”


    纖塵子嚇得臉色煞白,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我投降,別殺我!”


    “投降?”慕容昭獰笑道:“不巧得很,我不認得這兩個字。況且,你也知道我是狼,狼向來是不喜歡留活口的……”


    說吧,巨大的爪子狠狠揮了下去。血光四濺,纖塵子咕嚕了幾聲便癱倒在地。


    那鮮紅的血液逐漸化成綠色,纖塵子身體上慢慢生出八隻腳來,原來他是隻蜘蛛妖怪變化來的,怪不得運用蛛絲得心應手,遠勝常人。


    慕容昭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他話說得雖然漂亮,卻依然受了重傷。那麽長時間沒有唿吸,實際上也已將他逼到極限了。


    可無論如何,他畢竟贏了。慕容昭看了看地下的沙漏,最後一粒沙子堪堪掉落。他冷笑一聲,一腳踩碎沙漏,順著通道跳到外麵。


    大殿上燭光搖曳,一個人也沒有,女王不知道去哪兒了。


    穹頂上的縫隙中有寒風吹入,月光也傾瀉下來。慕容昭沐浴在月光裏,長毛、爪子和獠牙飛快生長,片刻後,他便變成一頭真正的野獸。


    他瞪著血紅的眼四處張望,忽然仿佛嗅到了什麽氣味,三縱兩縱,便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方麵,李殘和美雪悄悄地向地下進發。


    密密麻麻的藤條攔住他們的去路,可他們不敢使用法術,更不敢直接用刀去砍,因為過激的動作會驚醒沉睡的嬰兒。他們隻能小心翼翼地從縫隙中鑽過去。


    每前進一步都艱難無比。


    光線極暗,已經沒法去讀唇語了,兩人隻能相互在手心寫字交流。四周的藤蔓越來越密,像牆一樣擋在前麵,他們已沒有辦法再進一步。


    李殘歎了口氣,寫道:“沒路了。”


    然而美雪卻衝他輕輕擺了擺手。這些藤蔓分布得很有規律,縱橫交錯仿佛是細密的線腳,而最粗大健壯的藤條仿佛威風凜凜的衛士矗立。這是步步荊棘的繈褓,同時也是地下的王座。


    嬰兒一定就在附近。


    但若要向前勢必要跨越藤條,李殘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卻見美雪摸出一道靈符,念了數句咒語,靈符忽然發出亮晶晶的微光,同時化作粉末狀如雪花般散開。


    李殘等待著它神奇的作用,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竟是什麽事也沒發生。


    李殘在美雪手上寫道:“怎麽迴事?”


    美雪隻迴了一個字:“等。”


    不知不覺間,李殘忽然感覺有些冷。不知從何時開始,空氣中的溫度開始降低了。


    要知道這裏是地下,根須能夠長到如此粗大,環境必然是溫暖而潮濕的。可現在四周確實在逐漸變冷,李殘唿出的氣息已經變成一團白霧。


    李殘驀然醒悟望向美雪,卻見美雪正也狡黠的望著他。這正是剛才那道靈符的作用。


    植物遇到低溫,休眠是很自然的事情。但見冰花在藤蔓之間迅速展開,向一副銀白色的畫圖。藤條全都紛紛垂下頭去。


    又過片刻地道中的躁動停止了,隻剩均勻的唿吸,藤蔓都已沉沉睡去。


    李殘小心翼翼的問道:“可以講話了嗎?”


    美雪道:“當然可以。它們一時半刻不會醒的。但咱們還是要加快速度,每拖一刻危險就增加一分。”


    “但是這裏簡直像叢林一樣,我們要怎麽找那嬰兒?”李殘問道。


    美雪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片刻道:“沿著脈絡走就一定能找到。我已經發現他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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