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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島崎大和對這個下屬也有三分懼意,連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千刀萬剮什麽的也太殘忍了吧?”


    土方隼人冷哼一聲:“就是因為你優柔寡斷,國賊才敢如此猖狂!”


    話音未落,隻聽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邊拍手邊笑道:“局長和副長又吵起來了,你們一天究竟要吵多少次啊?”


    眾人望去,隻見是一個年輕的武士。看‘毛.線、中.文、網他身高五尺左右,應該還在發育。蒼白的臉蛋上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這幅麵孔過於秀麗,以至於常被人錯認成女孩子。


    島崎故意板著臉道:“別胡說,我和副長什麽時候吵架來的?”


    土方卻道:“剛才不就是嗎?隻不過你從來吵不贏罷了。”


    年輕的武士一聽,樂得滿地打滾。他三人相互拆台樂此不疲,關係十分親密。


    那年輕的武士名叫衝田宗次郎,乃扶桑數一數二的劍客,九歲起開館收徒,十二歲便橫行天下,被無數人稱作神童。但也許是天妒英才,他小小年紀便染上肺癆,醫生斷言其活不過三十歲。


    但他卻看得開,常常說武士若到了三十歲還沒死簡直是丟人現眼。雖然這話讓土方局長感到耳熱,卻總是一笑置之。


    除他們仨,齋藤一、山南敬助等人也都是一時豪傑。


    島崎局長笑了一會兒,眉宇中又透出憂色。他歎了口氣道:“說歸說,但想不到長州蠻子居然那麽厲害,五萬大軍都拿不下他們。你們聽說了嗎?長州軍中有個大梁來的獨臂刀客,陣斬天王寺須真,還在萬軍中生擒德川慶虎大人……若不是好幾個人相互印證,我還以為是謠傳呢。”


    本來懶洋洋躺在地上的宗次郎突然跳起來道:“什麽?天王寺須真被人殺了?”他惱怒的揪著頭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還沒跟他比試過呢!”


    土方副長冷冷道:“那有什麽?你找到殺他的人,和那人再比一次不就好了?”


    宗次郎一下愣住,順勢撓撓頭道:“好像有道理,哈哈……”


    島崎局長道:“那刀客如此厲害,隻怕……隻怕就是咱們組裏也沒他的對手。”


    宗次郎冷哼一聲:“島崎老大,你怎麽長他人銳氣滅自己威風?我看那刀客八成隻是走運罷了。若碰上我,一刀居合斬便取了他性命!”


    土方副長也道:“對,大哥。看‘毛.線、中.文、網若論起劍法,我還真沒見過比得過衝田的。當今世道以訛傳訛者甚多,也有可能是倒幕派故意散布的謠言,不必當真!”


    這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大笑:“好一群井底之蛙,當真見了獨臂刀客隻怕一招半式也擋不了!”


    眾人臉色一變,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裹著黑袍的老者緩緩走來。島崎局長上下打量他幾眼,隻道是個對壬生組不滿的流浪漢,揮手對下屬道:“轟出去。”


    旁人剛想動手,老人忽然將黑袍一抖,但見一道青氣猛地竄出,袍袖下冒出無數毒蛇,對著眾人嘶嘶怪叫。


    眾武士立刻拔刀,島崎沉聲問道“何方妖人敢在壬生組屯所放肆?”


    老人道“我是誰不重要。你們隻需知道我是倒幕派的敵人就夠了。”


    島崎局長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土方副長,土方輕輕點了點頭。島崎把刀一收道:“既然是反賊的敵人便是我壬生組的朋友,請裏邊說話。”


    老人卻搖頭:“不必了。我本來有許多話,但現在卻不想說了。”


    “為什麽?”


    “你們太不中用,說了也是白說。”


    “什麽?”眾武士都是心高氣傲之人,怎麽受得了這般侮辱,就算拚著被毒蛇咬死的危險也要殺了這老者。


    老人卻擺手笑道:“對我一個行將就木之人逞什麽威風?很光彩嗎?若是真的不服,和那刀客過兩招如何?”


    說罷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念兩句咒語。忽然火光乍現,影綽綽中出現了一位獨臂刀客,外貌和李殘一般無二。


    老人道:“這法術喚作‘虛影術’,可以造出一人的分身,但繼承的能力連三成都不到。你們誰有興趣跟他過過招?”


    旁人不知虛實,皆沉默不語。唯獨衝田宗次郎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他上前一步道:“我來會會這個假人,就當是提前練習好了。”


    老人討來一把刀放在假人手中。假人摸到刀立刻跟活了一般,身子略微前傾,呈拔刀的姿勢。


    衝田宗次郎冷笑一聲,也拔刀在手。但就在這刹那間,隻聽鏜一聲爆響,宗次郎身子劇震,頭上的鐵護額竟被劈成兩半。


    冷汗刷一聲出來了。


    老人平靜的說道:“如果在戰場上,你已經死了。”


    衝田宗次郎幹笑了兩聲,殊無歡喜之意,卻盡是懷疑與恐懼。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羽織,屏氣凝神道:“再來。”說罷將刀收迴鞘中,右腳後撤半步。


    原來他要以居合斬定勝負。


    居合斬乃是扶桑武士必修的絕技,人人都會使,但威力根據修煉者不同而天差地遠。高手的居合斬完全可以達到“發招在後,殺敵在先”的境地。宗次郎苦練這招日夜不輟,可以說極有自信。


    幻像見他如此,也擺了個旗鼓,兩人相對而立。驀然間宗次郎一睜眼,正要出刀,卻感覺到一股殺氣迎麵而來。他來不及躲閃,隻覺得冰冷的刀刃貼著鬢邊劃過。


    幻像仿佛從未動過。隻有還在向下飄落的鬢發講述著一切。


    宗次郎的聲音微微顫抖:“你告訴我這還隻是三成力量?喂喂,老頭子,別開玩笑。我可有點生氣了!”


    老人淡然道:“就是三成。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宗次郎仿佛受了奇恥大辱,怒吼著衝上去。但見刀光繚亂,他的身法仿佛鬼魅一般。但李殘的幻像以不變應萬變,隻是立著不動。片刻過去,宗次郎已是遍體鱗傷。


    可以說幻像根本沒想要他的命。如果想,他就算長一百顆腦袋也早被砍得幹幹淨淨。


    島崎大和與土方隼人再也忍受不了,大喝一聲雙戰幻像。慢慢的,整個屯所中所有人都加入戰團。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幻像依然挺立,武士們卻已站不住了。他們東倒西歪,渾身帶傷。然而身體上的痛苦不算什麽,最痛的是恐怕是他們的自尊心。


    為了贏取尊重、地位,壬生組的武士把武功視為一生中最高的追求。然而今天,僅僅是一個擁有三成力量的幻像便讓他們一敗塗地。這種痛苦和不甘是旁人絕難體會的。


    這時,老人忽然開口了。


    “獨臂刀客如此強大並非因為他比你們更努力、更勤奮,隻是因為他運氣好罷了,他和仙人學過刀法,尋常人怎能是其對手?”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稍微好過了一點。但在島崎大和、土方隼人還有衝田宗次郎耳中,卻仿佛和侮辱無異。他們是自尊心最強的那種人,一切理由——無論客不客觀,在他們聽來都是逃避的借口。


    但技不如人,這份屈辱隻能由自己慢慢咽下了。


    這時老人的聲音又響起來,是那樣輕柔、悅耳,富有魅惑性。


    “如果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們變得更強,從而戰勝獨臂刀客,你們願意接受嗎?”


    武士們已經完全陷入圈套了。衝田宗次郎帶頭高唿道:“願意,為了變強,我們不惜一切代價!”


    “好。”老人微笑道,袍袖一抖,手中多了個烏黑的缽盂。


    眾武士湊近一看,鮮紅的液體在裏麵輕輕搖晃著。


    “喝了吧,喝了它你們便能獲得夢寐以求的力量。”這話語像惡魔的誘惑,縈繞在每個武士耳畔。他們明明都是有自製力的人,也下意識的感覺到這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欲望有時就是這麽厲害,可以引導著你一步步走向本來應該拒絕的東西。


    衝田宗次郎一咬牙關道:“我先來!”然後以手作瓢,舀了些液體喝下去。“行了嗎?”


    老人點點頭。


    “都來吧。”島崎大和局長也喝了,所有人都喝了。


    老人滿意的笑著,眼中燃起鬼火般的光芒。“可能會有點疼,不過一會兒就好了。”


    慘叫彌漫在壬生組屯所,隻有老人在大笑。他們應該是忘了一個問題:變強的代價是什麽?


    幾日之後,一條小舟出現在京都鴨川河。小舟的桅杆上掛著幕府特批經營酒類的許可,和祈求平安的掃天娘一起上下擺動。


    船艙裏,除了一壇壇美酒外,便是李殘和小次郎兩人。


    小次郎戴著竹鬥笠手拿降魔杵,裝成和尚的樣子。他時不時向外瞄著,顯得格外緊張。


    李殘奇道:“小次郎兄,你應該不是第一次來京都吧?”


    小次郎道:“京都我來過很多次了。但每次來都是提心吊膽的。”


    李殘道:“是因為池田屋之變吧?”


    小次郎沉默著點了點頭。過了半晌,他開口道:“我最好的朋友都在那次事件中犧牲了。我每次夢到他們都會流眼淚。他們是那麽年輕,那麽熱血,卻全都死了。幾十個人,活下來的隻有我一個。”


    說到這兒他眼中閃過悲憤之色:“‘人狼’那幫狗賊,我木戶小次郎與他們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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