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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殘並不迴答,而是緩緩道:“我聽說三國時荊州劉表與江東孫家有殺父之仇。看‘毛.線、中.文、網但劉表病死,江東卻派遣魯肅赴柴桑口吊孝,是何緣故?”


    小次郎一驚,沉吟半晌後突然一拍大腿道:“對。太史公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殺父之仇雖然大,卻大不過曹操八十三萬水軍。森勝元是極精於算謀的人物,不出兵協助幕府定然有他的道理。”


    林俊輔道:“莫非森勝元老賊對幕府心存不滿嗎?”


    小次郎道:“世人隻知道薩摩與長州素來不和,卻不知他們和幕府的仇恨更深。薩摩藩地處偏僻,土地貧瘠,隻能靠與海外通商維持生計。但幕府效法大梁頒布了‘鎖國令’,將薩摩所有民船定為非法。被發現出海後可立即扣押並沒收財物。不知多少商人、漁民無辜受戮,自此家破人亡。


    因此薩摩藩仇視幕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此前小島他們選擇聯合薩摩也在情理之中。”


    林俊輔大驚道:“莫非兄長也有聯合薩摩之意?”


    小次郎眯起眼睛:“我之前隻是有這個念頭,但經過李君的提醒後便覺得此事真的可行了……”


    一直沉默的高杉刑馬突然道:“我絕不同意這麽做,森勝元出賣過咱們一次,誰知他會不會再幹一次?”


    小次郎道:“當時森勝元定然覺得咱們長州弱小,不能成事。但今番不同,與幕府決戰後天下人都看到了我們的決心和實力。你們想想看,和幕府平手!在過去的四百年裏,有人成功過嗎?


    大名們嘴上不說,心裏其實已經懷疑幕府的力量了。咱們雖然沒有打敗幕府,卻砍了他們的勢,樹了自己的威風。這點威風就是咱們談判的籌碼。有這籌碼在,別說區區薩摩,就是兩百諸侯一起,咱們也鎮得住!”


    高杉刑馬道:“但此前雙方勢成水火,還需有人在中間調停吧。”


    林俊輔突然一拍手:“我倒有個人選!諸君可聽過‘阪本龍驤’這名字?”


    小次郎一拍腦門兒:“我怎麽把他給忘了?”


    李殘不明所以,問道:“這阪本龍驤又是何人?”


    小次郎道:“此人乃是土佐藩的下級武士,但家資巨富,控製著半個扶桑國的釀酒業。他為人最喜歡和夷狄打交道,日常用度皆是西洋玩意兒。


    此人自幼遊曆四方,與森勝元交好,引為知己。彼時他曾在北辰一刀流學劍,三年來未嚐一敗,盛名四海皆知。


    後來幕府頒布了史上最嚴的‘鎖國令’,百姓片帆不得下海。阪本龍驤以行商為生,不跑船豈不是要餓死?因此委托其父向幕府上書。然而幕府不僅駁迴請求,更是勒令老人切腹。


    老人一生忠義,隻留下短短幾行遺書便與世長辭。自此龍驤便和幕府結下大仇,成為最積極的倒幕士人。


    此人無論資曆、威望均屬絕頂,若肯居中調停,長薩兩藩定能結成同盟。”


    李殘道:“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去找他吧。”


    小五郎歎道:“可惜的是阪本龍驤向來行蹤不定,不知該去何處尋他。”


    此言一出,眾人當即泄了氣。小次郎道:“為今之計也隻能是先修書一封,等他的迴音了。”


    正這時,一名信使騎著快馬來到眾人跟前道:“小次郎先生,有你的信。”


    小次郎精神一振:“信從何來?”


    “土佐藩。”


    眾人麵麵相覷,天下竟會有這麽巧的事兒嗎?


    小次郎沉住氣,展開信箋,隻見是類似西洋花體字的手書。


    “長州的諸君:


    鄙人阪本龍驤久仰諸位大名,但恨俗務纏身,未嚐一見。特於土佐郡港外三十裏商船中設宴,以慶祝諸位擊敗幕府之功。——阪本龍驤”


    此信讀罷,眾人皆驚。高杉刑馬道:“咱們剛打了勝仗,此人怎麽便知道?莫不是活神仙吧?”


    小次郎略一思忖道:“全天下能夠未卜先知的隻有那一位大人。阪本定是提前寫好信,見咱們勝了才讓人交付過來,不足為奇。奇的是他和咱們長州誌士居然想到了一塊兒,莫非真是幕府氣數將盡?”


    他收好信箋,站起身道:“那我便去會會這位扶桑第一大商人。”又對林俊輔及高杉刑馬道:“你二人守好荻城,等我和李君的消息。”


    李殘對這安排自然也是沒有異議。兩人當晚便在喬裝改扮後出發,直奔土佐藩。


    長州與土佐中間隔著瀨戶內海。這裏風光旖旎,波瀾不驚,似乎沒有沾染半點塵世間的紛擾。


    小次郎歎道:“我立誌革新,若是能把整個扶桑國都變得和這裏一般美麗,真是死也情願。”


    李殘道:“我不久前剛探尋過海外仙山,風景卻也照此處稍遜一籌。木戶兄弟……”他猶豫片刻道“據我了解,你們扶桑人可能是漢人後裔……”


    小次郎哈哈大笑:“李君有什麽不能說的?扶桑國多位學者曾提出過此觀點,並從太史公的《史記》中找到有力證據。


    我們扶桑國中的蝦夷族長相酷似西洋人,而和族則與漢人無甚差別,同宗同源不是在情理之中嗎?


    所以依我之見兩國應世代交好,互為表裏才是。”


    李殘聞言不禁頻頻點頭。


    小舟順風順水,半日便橫渡海峽。二人棄舟登岸後又行了兩日,終於到達土佐郡碼頭。小次郎向一個當地人打聽道:“這位先生請了,敢問哪一艘是阪本龍驤的商船?”


    那人警惕的盯著他道:“打聽這幹嘛?你不是幕府的探子吧?”


    小次郎笑道:“在下隻是一介行商而已,想和阪本先生談生意。”


    那人上下打量著小次郎,見他彬彬有禮,的確不像密探,便說道:“這位先生許久沒在咱土佐走動了吧?阪本龍驤已經被藩主定為囚犯了,正全城搜捕呢!”


    小次郎大驚:“這是為何?”


    那人道:“咳,咱們藩主那也是迫不得已。聽說阪本先生與長州誌士暗通款曲,幕府因此忌恨,給藩主施壓,不得不通緝他。”那人左右看看,低聲道:“實際上阪本先生的商船就停在海港裏,沒人敢動他。你到那邊一打聽便知道。”


    小次郎鞠躬道:“多謝這位大哥!”等那人走後,又對李殘道:“原來他已是戴罪之身,怪不得約在船上相見。”於是兩人租了條船,往遠海駛去,不一會兒便見一條藍色貨船泊在礁石旁。


    他們來到近前,船上的水手向下一望,道:“小次郎先生,您什麽時候到這兒來了?”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小次郎和李殘對視一眼,拱手道:“我和你家阪本先生有約……”話音未落,一條纜繩已經甩了下來。


    二人均覺得奇怪,為何阪本龍驤的防護措施如此草率,居然連他倆的身份也不查一下。


    上船後,換了一人為他們帶路,人人都和小次郎打招唿,似乎頗為熟稔。


    小次郎嘀咕道:“怎麽這些人好像都認識我似的?究竟怎麽迴事?”


    李殘也覺得奇怪,道:“大概是因為你名聲在外吧。”


    這時兩人來到一個房間,小次郎按下把手,將門推開。


    接著他見到了令人震驚的情景:另一個木戶小次郎站在房間裏衝他微笑。


    小次郎大驚失色:“你……這是怎麽迴事?”


    另一個小次郎身邊站著個高大的男子,他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驚詫道:“我見鬼了嗎?”


    那小次郎突然兇相畢露,拔出武士刀說道:“沒錯,就是見鬼了!”


    說罷一刀斜斜的劈下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男子不及防備,胸口整個被切開,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那個小次郎陰毒的一笑,推開窗翻身跳下去。李殘緊追兩不,卻見海波中隻有一段枯萎的木頭。


    他低聲道:“鄧魔君!”


    小次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一時愣在那兒不知所措。李殘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現在怎麽看也是你殺了他。快走,咱們解釋不清的!”


    小次郎這才緩過神兒來,大聲道:“我不能走,聯盟的事怎麽辦?”


    李殘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活著總能清洗冤屈的!”


    小次郎狠狠一跺腳道:“好,就聽你的。”


    李殘對帶著他們過來的水手道:“你也逃吧,否則別人會把你當瘋子抓起來的!”


    那人仿佛受到極大的刺激,張著嘴半天合不攏。此時小次郎已到窗邊,對李殘揮手道:“李君,快!”


    那水手卻突然說道:“且慢,你們都不必走!”


    這時船上眾人紛紛聚過來,一見兇殺現場大怒道:“是誰幹的?”


    水手道:“你們不要懷疑小次郎和這位先生,我親眼見證了他們的清白。”


    李殘苦笑著搖頭。這人看樣子無非也就是個普通水手,這兩句話如何能取信於人?


    但卻聽眾人齊刷刷答道:“是,龍驤先生!”


    李殘和小次郎都是一驚,問道:“你是阪本龍驤?”


    那人不答,挺直身軀,幾乎有九尺上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他此時方才說道:“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怎麽會相信世間有這種事情?兩位,死的是我的替身,我才是真正的阪本龍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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