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卻又寂靜無聲的朝堂之上,氣氛壓抑得仿若暴風雨將至。宣帝高坐龍椅,目光冷峻,仿若能洞悉一切,靜靜凝視著下方跪倒在地的鎮國公及禦史大夫。鎮國公戎馬半生,戰功赫赫,平日裏何等威風,此刻卻也低垂著頭,往日的精氣神蕩然無存;禦史大夫素日裏彈劾百官,言辭犀利,如今卻也麵如土色,顫抖不已。


    周遭的官員們一個個屏氣斂息,不敢弄出哪怕一絲動靜,整個朝堂安靜得隻能聽見眾人微弱的唿吸聲。唯有窗外唿嘯的寒風,時不時拍打著窗欞,為這凝重的氛圍添上幾分悲涼。


    許久,宣帝依舊沉默不語,仿若在沉思,又仿若在等待。鎮國公與禦史大夫的額頭早已布滿豆大的汗珠,在這寒冬臘月,即便殿內炭火熊熊,寒意卻從腳底直竄心間,汗水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終於,宣帝有了動作。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穩,緩緩步下龍案。忠順王站在一旁,神色略顯緊張,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封信件。宣帝伸手拿走信件,目光卻如炬,始終鎖定在鎮國公和禦史大夫身上,那眼神仿若實質,壓得二人幾乎喘不過氣。


    感受到皇帝威嚴的注視,跪著的二人冷汗出得愈發洶湧,後背的衣衫早已被浸濕,貼在身上難受至極,卻也不敢挪動分毫。


    “都起來吧。”宣帝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卻聽不出什麽情緒。他並未打開信件,仿若那信中的內容於他而言已無足輕重,信步走迴龍椅,重新坐定後,目光掃視朝堂一周,才又緩緩開口:“漕幫之事,暫且按下不表。隻是今日朝會,朕想與眾位愛卿說幾句心裏話。朝堂,乃國之根本,諸位肩負重任,當潔身自好,時常自省。朕念及舊情,給你們一次機會,有過錯的,即刻改正;無過錯的,也莫要懈怠,需得好好整頓一下各自的衙門,莫要等朕親自動手,到那時,可就不是三言兩語能揭過的了。”宣帝的聲音不大,卻在每個人耳邊迴蕩,振聾發聵。


    隨著宣帝那番話在朝堂餘音散去,年前這場官場大整頓的帷幕轟然拉開。一時間,各衙門人心惶惶,官員們焦頭爛額忙於自查自糾,往日的暗流湧動紛紛浮上水麵。而與此同時,忠勇伯府熱熱鬧鬧地向林府下了聘禮,這本是京城裏的一件大事,可在這風口浪尖,兵將婚書送至禮部存檔一事,倒也沒掀起太大的波瀾,很快便被官場震蕩的消息蓋了過去。


    趙府內,趙嫣拉著兒子的手,眼中滿是關切與不舍。“軒哥兒,你當真思量周全了?”她心裏既是驕傲,又有些酸澀。自家兒子自幼聰慧果敢,哪怕是被派往南疆這等苦寒險地,她也堅信兒子能闖出一片天地,重振趙家威名。


    趙軒劍眉星目,此刻卻滿是柔情,微微仰頭,似是在憧憬著未來:“母親,我心意已決。此去南疆前路未卜,我與林妹妹既有多年的口頭婚約,如今姨母孝期已滿一年,正該給她個名分,定下這門親事。待妹妹及笄,我無論如何都會迴京迎娶她。”一想到林黛玉那柔弱嬌美的模樣,他的心都化了。


    趙嫣輕歎了口氣,點頭應道:“既如此,為娘依你。早年你林妹妹的母親還在時,咱們兩家就有這約定,聘禮也是早早備下。明日,我便請安城伯夫人出麵做媒,把這婚事坐實。”頓了頓,她又拉著兒子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軒哥兒,你心裏得有數,玉兒自小身子孱弱,雖說這些年調養得漸有起色,可子嗣一事,終究難料。日後若真有難處,你萬不可遷怒於她,定要護她周全。”


    趙軒聽得母親此言,神色一正,連忙屈膝跪地,朗聲道:“母親放心,孩兒與林妹妹兩情相悅,斷不會因子嗣之事有半分怨懟。孩兒既認定了她,此生便隻會一心待她,無論風雨,必攜手同行。”言罷,目光堅定,透著不容置疑的深情。


    趙嫣見狀,眼眶微濕,忙將兒子扶起,欣慰道:“好,好,有你這番話,我便安心了。你去南疆,萬事要小心謹慎,家中諸事,自有為娘料理,你莫要掛懷。林府那邊,我這幾日便多走動走動,把婚事相關細務安排妥帖。”


    第二日,晨曦微露,趙嫣便已精心梳妝完畢,帶著厚重的禮物親登安城伯府。安城伯柳林與趙軒在北疆並肩作戰,多少次生死一線,二人相互扶持才闖出重圍,那過命的交情自是不必言說。安城伯夫人聞聽趙嫣來意,憶起丈夫提及的那些戰火紛飛中的故事,又見趙嫣言辭懇切,心中滿是感慨,二話不說,笑嗬嗬地應下這做媒之事。


    得了準信,趙軒不敢有片刻耽擱,稍作整理便直奔林府。踏入林府,往昔熟悉的景致此刻竟讓他莫名緊張,腳步都似沉重了幾分。林如海聞報迎出,目光在趙軒身上打量,見他英姿颯爽,眉宇間透著堅毅,心中微微點頭。


    待進了正廳,趙軒深施一禮,而後起身,將下聘的安排一一道來:選的良辰吉日、聘禮的種類數量,樁樁件件皆籌備得細致周全,足見誠意。林如海端坐主位,手撫胡須,靜靜聽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知曉趙軒人品出眾,又與女兒情投意合,沉思片刻,終是點頭答應下來。


    廳內眾人皆麵露喜色,趙軒更是難掩激動,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已看到日後與黛玉攜手的美好畫麵。林如海叮囑了幾句,大意是望他珍視黛玉、不負所托。趙軒一一應下,告辭離去時,腳步輕快,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憧憬,而林府上下也因這即將到來的喜事,忙碌籌備開來。


    良辰吉日轉眼即至,忠勇伯府上下一片忙碌喜慶之景。大紅的聘禮箱子擦得鋥亮,整齊地排列在庭院之中,箱麵上精美的雕花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裏麵裝著的綢緞綾羅、金銀珠寶、珍稀古玩,無一不彰顯著趙家的誠意與家底。


    趙軒身著一襲紅袍,頭戴玉冠,身姿挺拔,意氣風發,親自領著浩浩蕩蕩的下聘隊伍朝著林府進發。街邊路人紛紛駐足觀望,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這場備受矚目的婚事,羨慕之聲不絕於耳。


    隊伍行至林府門前,早有林家仆人候著,鞭炮劈裏啪啦地響起來,硝煙彌漫中,趙軒穩步踏入。林府內,張燈結彩,丫鬟小廝們穿梭忙碌,卻又秩序井然。林如海一身常服,神色莊重地站在正廳迎接。


    趙軒進廳後,先是恭敬地向林如海行了大禮,口中高唿:“伯父大人,小侄今日特來下聘,望您成全。”林如海笑著讓他起身,點頭示意。隨後,趙家的仆人依次將聘禮抬進廳來,一一展示。


    打頭的是一對羊脂白玉如意,溫潤通透,寓意著事事如意;接著是數匹流光溢彩的雲錦,繡工精美絕倫,觸手生溫;還有那成套的赤金首飾,龍鳳呈祥的樣式,工藝精湛,晃得人睜不開眼。每呈一樣,廳內便響起一陣驚歎之聲。


    林黛玉躲在內室,透過雕花窗欞,悄悄張望著這一切。她看到趙軒意氣風發的模樣,又瞧見那些琳琅滿目的聘禮,心中恰似揣了隻小鹿,怦怦亂跳,雙頰飛起紅暈,眼中滿是羞澀與甜蜜。


    趙嫣也跟隨著隊伍來了,她拉著林如海的妹妹,也就是黛玉的姑姑,笑語盈盈地說著話,談及往昔情誼,又展望未來兩家親厚,氣氛融洽至極。


    待所有聘禮陳列完畢,趙軒從袖中掏出早已備好的婚書,雙手遞向林如海,言辭懇切地說:“伯父,這是婚書,請您過目。婚書上寫著我對黛玉妹妹的承諾,此生此世,不離不棄,定護她周全。”林如海接過婚書,仔細端詳,眼中淚光閃爍,終是認可地拍了拍趙軒的肩膀。


    下聘禮成,林府設宴款待趙家眾人。席間,歡聲笑語不斷,這門親事算是穩穩落定,眾人都在期待著黛玉及笄後,那一場盛大的婚禮。


    賈府內,賈母端坐於正廳主位,眼神時不時飄向門口,手中的拐杖輕輕敲擊著地麵,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身旁的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出。她滿心盼著林如海能如往昔那般,遣人來接她去林府,一同見證黛玉定親的大喜事,共享天倫之樂。可眼見日頭漸高,直至午時的日光明晃晃地灑進廳內,門口依舊毫無動靜,賈母那期盼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落寞與不甘,不得不接受林家與賈府已然斷了往來的事實,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而王夫人這邊,自從上次被嘉安郡主狠狠教訓,又被董嬤嬤狠狠操練三日,那三日的苦頭讓她刻骨銘心。每日天不亮就被揪起,從灑掃庭除到女紅針黹,稍有差池便是一頓斥責,種種規矩禮儀壓得她喘不過氣,夜裏躺在床上,渾身酸痛,難以入眠。也正因這番磨礪,讓她收起了往日的跋扈,行事多了幾分謹慎。今日聽聞黛玉與忠勇伯定親,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暗自叫好:“那整日裏病懨懨的臭丫頭,竟也尋得這般好親事,隻盼著那趙軒一輩子留在南疆,莫再迴京,省得日後又生出什麽事端來。”說罷,還輕輕拍了拍胸口,似是要平複那略帶快意的心緒,眼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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