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布傲視,頭頂倏地傳來一個聲音:“駱扶雪,我在這。”


    會飛可真是率性,這偌大的大地容不下他,他還上天了。


    她退後幾步,仰起脖子看他。


    夕陽西下,在他身上渡了一層薄薄的餘暉,燦金色,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整個人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光影,那暖陽卻擋不住他身上清冷的氣質,那是一股致命的魅力。


    “拉我一把。”


    她伸手,想曉得屋頂是何等美妙的風物。


    他足下一點,翩然落在她身邊。


    駱扶雪隻以為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被抱上了屋頂。


    一上去,賞心悅目。


    此地東麵,是一片湖泊,湖水碧藍廓清,夕陽西下,湖麵上一片金光粼粼,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意。


    幾隻野鵝,悠閑湖泊之上,或交頸密切,或垂頭捕食,或揮翅拍起一湖蕩漾,此情此景,隻叫時間也跟著變慢了幾分。


    “好美。”依偎在殷蒙懷中,她累了一日,偷閑一刻,滿身舒泰。


    殷蒙摟著她的肩膀:“是很美。”


    “哎,惋惜我們不是來度假的,本晝夜裏,你和青杏去州府,必然要當心少少。”


    “嗯,過幾天我們便迴京吧。”


    駱扶雪自他懷中抽出身來:“這件事過幾天便能搞定?”


    “瑞王早已脫手,你也無需太過自責,那些村民雖然被轉移了地方,想來本太祖不去查,瑞王也肯定已找到了他們的所處之地。”


    駱扶雪一驚:“這件事,瑞王脫手了?”


    “嗯,瑞王的人,比你先幾日到了豐州。”


    這什麽環境,此事潛伏,那起訴老頭被殷蒙藏起來了,而齊王府更不會張揚,莫非——


    “你該不是,自己將此事吐露給瑞王了吧?”


    殷蒙點頭:“嗯。”


    “為什麽?”


    “我早不涉及黨爭,如果由我出麵,將此事公之於眾,你如何看?”


    對啊,駱扶雪沒想到這一點,光想著這樁案子非破不可能,卻沒考慮,殷蒙也好,秦王府也好,現在出麵,便算真的顛覆了齊王,皇上那邊,恐怕也撈不著什麽好。


    殷蒙一年多前,矛頭太顯,折了翅膀。


    現在他是個閑散殷蒙,又哪來的功力本領,單憑一個秦王府,查得清楚如此大案。


    皇上如此多疑一人,怕是必會銘心鏤骨,對殷蒙再生忌憚,如此一來,殷蒙以後時時隨處,都又要生活在皇帝的忌憚預防之中。


    現在殷蒙做了一年多的閑散殷蒙,皇上也對他輕鬆了小心,他扮豬吃老虎,偽裝的最精巧。


    為了此案露出矛頭,著實欠妥。


    退一萬步,殷蒙便算勞心勞力的查清楚此事,到頭來也是給瑞王做嫁衣。


    倒不如做個放手掌櫃,想來能推到齊王,瑞王必會不遺餘力。


    “讓瑞王出麵,解決此事,這盤算倒也不錯,一則向瑞王表個衷心,二則此時瑞王出麵也能讓秦王府滿身而退不有目共睹,隻是,我有不安心便是的地方,瑞王陰毒,手法狠辣,我怕他到時候,為達目的,未必會顧及那些村民性命。”


    “你安心便是,這件事中,死傷身子重,已足夠讓齊王山窮水盡,他無需再造無端殛斃來增加齊王之罪,並且,他恐怕也想借助此事,建立名聲,必會當心翼翼,保全大局的。”


    殷蒙這麽一說,駱扶雪內心倒是放心了幾分。


    “那你本晝夜裏還和青杏夜探州府做什麽?”既然現在,已有瑞王介入,這件事殷蒙其實可以滿身而退了。


    殷蒙看向遠處夕陽:“風吹草動。”


    “什麽好處?”


    “齊王的人,如果然來了豐州,必是因為豐州此處有最緊張的證據需要毀掉,與其逐步查是什麽事,不如風吹草動,讓他們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助瑞王一臂之力。”


    駱扶雪當下清楚了,作弄道:“你這衷心,倒是表的不錯嘛,瑞王對你並不信任,乃至不吝聯合薑丞相,行使薑沉魚來掣肘限製你,今日你這番表現,他會不會對你放下小心,全心信任呢?”


    “恐是不會。”殷蒙輕笑一聲,“你不要把他想到太善良容易。”


    “我曆來都不以為他是個容易善良的人,你的兄弟裏,哪個是善茬,哪個人容易了,我可不敢容易低估你們,便算是周王,我都以為他這麽多年,可以以長兄身份,擺布不獲咎,備受兄弟尊重,都是頗有手法本領的。”


    無欲無爭,也是那麽個說法。


    真是靠無欲無爭贏得兄弟的敬愛,那後來的閑散殷蒙殷蒙,又為什麽隨處受排擊呢。


    說到底,周王為人辦事,低調之餘,又最巧妙考究。


    在人際關係處理上,他絕對能做一門單獨的學識。


    殷蒙未想到她會如此評價周王,微微有些受驚,笑道:“大哥如果是聽到,倒是不曉得會高興或是生氣呢。”


    駱扶雪渾然不介懷:“他聽不到,好了,下去吧,天黑了或是有些冷,我要去屋內看看那姑娘的環境。”


    “嗯。”


    “等等,提及來,還得和你算個賬,你別以為我不曉得,我這滿身創痕,大半是拜你所賜。”


    “你想起來了?”


    “你是巴不得我想不起來了吧?”


    殷蒙不知她何出此言:“如何了?”


    “你還好好處說?”


    他認真無辜:“到底如何了?”


    “你……行,你便給我裝吧,你把那高大人飛出來,中庸之道砸我身上,砸的我腦殼著花,整個人差點嵌牆壁裏摳都摳不下來,你是眼神不太好呢,或是存心的?”


    殷蒙隱約想起,從窗外追出去的時候,除了狼狽落跑的高大人,另有一隻掛在牆上的彩色“壁虎”。


    因為那隻壁虎的樣子太過狼狽,加之屋內便有個重傷女人,他以為那是高大人的手筆,渾然不知此事竟是他所賜。


    “我不曉得你在那。”


    “嗬嗬,現在曉得了?”


    “嗯,你要我如何賠償你?”


    賠償便算了,她既然記起來了,有件事,倒是需要他光顧。


    “無需賠償什麽,我也不可以揍迴去,我也不缺你賠我個幾千幾萬的,你幫我做個事。”


    “你說。”他態度倒是很老實,顯然明白到了自己的錯誤,好孩子。


    “我欠下一個人情,你得幫我還了。”


    “什麽人情?”


    沒有這人情,駱扶雪恐怕是等不到殷蒙到來,便遭了高大人的非禮輕瀆了。


    她應允過那個人,一旦她出去了,必然會替她報仇。


    現在高大人已死,這報仇之說也沒清償主。


    大約,將那女人帶出高府,另行安設,讓她好生活下去,也算是一種膏澤了償。


    “你無需管,將高府的二夫人給我帶出來便行。”


    “好,你什麽時候要人。”


    “盡快。”


    那女人起了自戕之心,盡早去,也許還能見著個活的。


    “那便現在吧。”


    駱扶雪倒沒急於一時,人命關係,他既是這麽踴躍,她自也樂意。


    “行,等你到晚飯。”


    殷蒙顯然是個動作派,說幹便幹。


    夏穎一番容易易容,他便消失在了藥廬外的小徑止境。


    駱扶雪去了一趟廚房,青杏還沒迴歸,請個醫生著實辛苦。


    柴灶裏火苗翻滾,鍋內的水都咕嘟都快燒見底了,卻不見徐莫庭人。


    駱扶雪找了一圈,仍舊不見徐莫庭,問了夏穎也說不曾見著。


    她隱約以為,這廝保不齊迴去了。


    迴去也好,他明白一副放不下許舒的神誌,何苦裝什麽倜儻呢。


    駱扶雪給鍋裏添了水,柴灶裏撥了一下灰,那火燒的益發旺了。


    外頭一陣腳步聲,聽到夏穎和青杏的談天聲,想來青杏迴歸了。


    駱扶雪站起拍拍身上土灰,走出灶房:“青杏,醫生呢?”


    青杏拿了幾個油紙包,身後不見一人:“扶雪,一聽是來毒狼峰腳根下,無人敢來。”


    “奶奶的。”


    一句粗口,幾分暴躁。


    青杏最抱歉:“扶雪,屬下無能。”


    駱扶雪擺擺手:“怪不得你,罷了,那女人環境尚未惡化,調查一夜晚,如果然不可能,連夜送進城裏去。買了什麽?”


    聞到一股肉香,五髒廟開始鬧騰了。


    青杏把幾個油紙包遞送上來:“扶雪,買了一隻燒鴨,幾隻蒸螃蟹,另有少少饅頭包子。”


    看向小徑止境,她吞了吞口水:“放廚房吧,等殷蒙迴歸,開飯。”


    “殷蒙去哪了?”


    “贖罪去了。”


    青杏夏穎麵麵相覷。


    駱扶雪明白到自己語言有失,在他的屬下眼前,她多少要給他保存些體麵,因而幹幹笑道,“替我贖罪。”


    “需不需要屬下去策應?”


    “不需要,你這買的都是魚肉,我看反麵院子種了些藥草,我去挖少少來,我們做盤藥膳,充個青菜吃。”


    這藥廬,主人離開應該沒多久,幾塊菜地,種的均是藥草,雖然長了少少野草,野草還不興旺,都是藥草,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看著便喜人,比駱扶雪院子裏那幾株半死不活的,不要好太多。


    也不可以怪她不會奉養,要怪便怪京城天色不可能。


    這豐州四季宜人,水分足夠,陽光光耀,是許多藥草植物最愛的環境。


    剛剛看了,那當歸苗便長的極好。


    她拿了簸籮,下到藥田裏,掐了滿滿一簸籮當歸嫩葉,洗潔淨,汆水,瀝幹裝盤,又細細剁了蒜蓉薑蓉。


    鍋裏舀潔淨水,下了麻油,等油熱了,將蒜蓉薑蓉,並幾粒枸杞煸炒出了香味,又加了少少水和鹽,一兩滴醬油,調了個醬汁兒,澆在備用的當歸苗上,拌勻,撒上幾粒白芝麻,香馥馥一道涼拌當歸出爐了。


    做完,殷蒙還沒迴歸。


    駱扶雪廚興大發,也權當打發時間,拿了簸籮,又出去找可食用藥草。


    運氣不錯,藥廬西側不遠處,居然栽種了很多桑葉。


    豐州此地養桑蠶,顯然並不合適,大約,也是那藥廬主人種的用來入藥的。


    幾十棵桑樹,在天色宛如果早春的豐州,比江南的桑樹更早吐了芽尖,便是最好入菜的。


    采了嫩桑芽,眼看天色偏黑了,駱扶雪踏著初升的月色,往迴走,順路路上,在溪邊清洗潔淨了桑芽。


    迴歸,一道涼拌桑芽,做法和涼拌當歸苗如出一轍,兩葷兩素,她操持的有木有樣。


    眼下隻等著殷蒙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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