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叔看了看他,目光遊離,又望向水田遠方,道:“你說的不錯,一切都是我做的,天養小環如此淒涼,這一切也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這麽做,是我害了他們。”


    他垂下了頭,深深歎息,迴憶起來:“當初雖然張家將小環許配給了何三郎,但小環是個好姑娘,對天養一心一意,就在大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偷偷逃了出來,找天養要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她義無反顧,舍棄一切,我不知道她一個姑娘家這麽做需要多麽大的勇氣。可天養卻拒絕了她,小環傷心欲絕,當天晚上就……就投河自盡了。”說到這裏,曾叔再也抑製不住,抱頭痛哭。


    黃芪沒想到竟是這麽一段淒涼的故事,想勸慰又不知說什麽好。


    “一開始,我以為是天養膽小怕事,後來我才知道,天養不走,都是因為我,因為我這個沒用的爹,他不想讓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


    曾叔哭了好一陣子,才繼續道:“他們有這樣的下場,歸根結底都是我害的,所以我一定要讓他們死後能在一起,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聽到何家鬧鬼的消息,其實我也隱隱覺得和自己有關,所以才會去一看究竟,但我不後悔,為了天養,我隻能這麽做。”


    黃芪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隻需要告訴我,另一具屍骸是誰?從哪裏挖出來的?”


    曾叔道:“我不知道是誰,那個墓在一棵黑鬆樹下麵,是座荒墳,沒有墓碑,沒有拜祭過的痕跡,就像一個土包,我想應該是個無主的孤墳,就算挖了,也沒有人會留意的。於是就決定動手,打開棺材蓋的時候,我也覺得奇怪,那骷髏頭上貼著一張符,脊椎骨被一根紅釘子結結實實的釘在底板上,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拔出來。”


    “符文、紅釘子……。”黃芪道,“這都是道家封印鬼魂的東西,既然你覺得奇怪,為什麽還要那麽做?”


    曾叔道:“我見過很多和尚道士都是故弄玄虛,我不知道那真的是惡鬼,況且隻有那一座是無主的孤墳,就算有另一座,我也沒有時間去挖了。”


    黃芪無可奈何,張小環的事到此就真相大白了,隻是那無主厲鬼,還需要去一探究竟,於是和曾叔作別,想到墳山去看看。


    走在竹林時,黑麂突然竄了出來,黃芪看看左右,問道:“黃狗呢?”


    黑麂氣喘籲籲,道:“虧得我跑得快,不然還甩不掉它,是不是都查清楚了?”


    黃芪便將一切都說給他聽,黑麂聽罷,道:“三天前的晚上?我們也正經過墳山,難怪我察覺到有邪東西,原來就是這個曾屠子放出了厲鬼。”


    即便是白天,墳山依然顯得有些恐怖,看不到半個人。


    如果真看到半個……。


    這裏黑鬆很多,但沒有墓碑的墳卻真的隻有一座,和張小環之墓隔得不遠,黃芪暗想那天晚上自己來過這裏,倒沒發現什麽異常。


    四處看了看,這一片埋的都是窮人,各個姓氏的都有,無從判斷身份。


    他想隻能去找人問了,迴鎮子的時候恰又遇上小張來找他,遂一道去了義莊。


    仵作已驗得清楚,那無名屍骸的確不是張小環,乃是一個生過孩子的少婦,眾人這才信服黃芪所言。


    張打鐵怒道:“是誰?究竟是誰換了我女兒?真是好惡毒,若是被我查出來,定要他不得好死。”


    何大郎道:“分明是有人針對我們何家,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爹娘的命還要算在他的頭上。”


    黃芪想了想,道:“這個……你們別激動,我剛才去墳山看過了,這件事未必是人做的。”他有心要保全曾叔。


    眾人一驚,不是人做的,那就隻能是……,想到這不由得打個激靈。


    黃芪從眾人臉上看過去,幹咳兩聲,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在張小環墓旁有一座無主孤墳,地勢很低,常年難以日照,又易積水,所以陰氣很重,容易屍變成為厲鬼,我猜或許是這墳中主人屍變之後,嫌自家狹小,所以就侵入張小環之墓,換個幹淨寬敞的住所,不巧這個……這個被你們挖出來了,咳咳,大概就是這樣吧。”


    “原來是鳩占鵲巢,看來做鬼和做人一樣,都想住大房子。”小張對黃芪是篤信不疑的。


    何家幾個公子聽了這話,不知為何臉色大變,何大郎何二郎麵麵相覷,都極為驚恐,黃芪看在眼裏,問道:“你們認識這墳中主人?”


    何大郎道:“那墳是不是在一棵黑鬆之下,沒有墓碑?”


    黃芪點點頭,何大郎忽雙膝一軟,坐倒在地,二郎三郎忙上去攙住他,何大郎麵如死灰,喃喃道:“原來是她,報應,報應……。”


    何三郎道:“大哥,你也忒膽小了,就算是那賤人又如何?有黃大師在,不用怕。”


    陡然戴了一頂“大師”的高帽,黃芪覺得頭似乎重了一二兩,撓撓頭發,道:“你們知道那墓中埋的是誰?”


    何三郎道:“是我們何府的一個下人——應嫂。”


    “應嫂。”張大娘認得這個人,驚唿一聲:“難怪了。”見何三郎朝自己白眼,知道失言,忙掩著嘴。


    黃芪聽得蹊蹺,何三郎娓娓道來,原來這應嫂是個寡婦,丈夫兒子都死了,在何府洗衣燒飯,但人不老實,仗著有幾分姿色,勾三搭四,和幾個下人通奸,事發之後,犯了眾怒,被浸豬籠,在河裏淹死了。


    “這應嫂死的時候眼睛沒有閉,眼珠子充了血,紅得嚇人,兩隻手筆直的撐著,怎麽按也按不下去,我爹擔心她變成厲鬼害人,就請了一個過路的紅眉法師,施法把她鎮壓在棺材裏,沒想到竟然真的屍變了,法師,你一定要除了這個殺人的厲鬼。”何三郎道。


    “紅眉法師?是不是叫張行雲?”黃芪問道。


    何三郎想了想,道:“好像是姓張,我們都叫他張大師。”


    不曾想這麽巧,原來是張行雲做過買賣的地方,想起這位老友,黃芪不覺心中一暖,他見張大娘神色有異,迴想剛才何大郎的反應,心知何三郎說的話未必是實情,不過如今追究事情原委已無關緊要,不管是惡鬼還是冤魂,留在人間隻會害更多的人,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遂道:“我們去把應嫂的墓挖開,看看裏麵有沒有什麽可用的東西。”


    當下何三郎便帶著幾個壯丁隨他又去了墳山,挖開應嫂之墓,果然棺材裏有一張黃符、一枚紅鐵釘,黃芪都拿在身上。


    迴到鎮子已然薄暮,天色陰沉,風勢越來越大,行人攤販都匆匆迴了家,街道空蕩蕩的。


    走到何府時,隻見守門的仆人臉上塗得烏漆墨黑,腰間都懸著一個小葫蘆,模樣甚是怪異,何三郎莫名其妙,急罵道:“你們一個個搞什麽名堂?壞了我何家的臉麵。”


    仆人道:“三少爺,這都是我們用來防鬼上身的,臉上塗的是黑狗血,葫蘆裏裝的是童子尿。”


    何三郎這才恍然,忙道:“那是好東西,快給我也來點。”


    仆人道:“黑狗血已經用完了,自從知道這個用處,鎮上的黑狗都被撲殺幹淨,灰狗也枉死了不少,現在隻剩童子尿,這東西也金貴得很,已經賣到十文錢一壺了,再晚些還要漲價。”


    何三郎一想這還了得,若是無尿防身,那可是性命攸關,道:“不管有多少童子尿,快去,挨家挨戶去找,本少爺包圓了。”


    仆人得令,忙不迭跑了。


    進到院子,隻見家丁護院丫鬟無不是如此,仿佛包公開會一般,見麵都拍拍腰間的葫蘆,以示自己“糧草充足”,可以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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