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鳶想的是另外一迴事。


    倘若那三個窺探者和假葉白是擁有自主意識的書官設定的,作為書裏原有的炮灰角色,陸昀手裏的這些卷宗就是它讓陸昀拿的。


    她看過刑部的卷宗,他們對於案件的記錄是很詳細,但沒有詳細到像陸昀說的那樣,它們的側重點不在於描述案件的發生,而在於描述案件被偵破的過程。


    即便破案的過程是白開水,他們也要把它寫成一鍋蛋花湯。案件等於功績,功績等於升遷,他們才不會關注那些死者和被害者,更不會探究案子背後的糾葛。


    陸昀本身不是那種好事的,且不喜歡看卷宗話本,他隻喜歡依照陸知鳶的吩咐辦事。簡單來說,他懶得動腦。方才那些話,若是從太子,韓廷,亦或者蕭夜白口中說出更為合理。


    不動聲色,將目光落在卷宗上。


    上麵寫到,隔壁大嫂死後,村長命人封了苗漢家的那口井。在村長看來,井沒了,人就不會死了。然更令人恐懼的事情發生了,在村長下令封井後的第七天,整個村子裏的女人都穿著紅衣或者紅嫁衣,排著隊,一個挨著一個跳進村裏的井中。


    苗家村的井很多,平均下來,差不多四五戶人家一口井,有些是早年打的已經廢棄的廢井,有些是不再出水的枯井,還有正在使用的新井。


    那個晚上,隻有村長和苗漢還清醒著,村裏的男人都睡死了,女人們像中了邪一樣,穿著紅衣服,陸陸續續從自個兒家裏走出,走向離她們家最近的那口井,排著隊,下餃子似的一個一個跳進去。


    村長傻了,苗漢瘋了,醒來的男人們也都慌了。


    為了避免厄運發生在自己頭上,他們連夜搬出苗家村,有親戚的找親自投靠,沒親戚有薄產的在附近的鎮子上租房子,沒親戚又沒錢的就隨便找個地方住。


    然盤踞在苗家村的新娘詛咒並未放過他們,每隔七日就會有一些人返迴村子,跟之前的村民一樣,跳入井中,直到苗家村的每一口井都被填滿。


    流螢盯著卷宗倒吸一口涼氣:“全都填滿,那得死多少人?官府不查嗎?”


    馬車已經駛進村中小道,亂長的樹枝將月光遮擋的七零八落。


    陸昀眯眼,看著頭頂上的月光。


    “從小寶的母親,也就是隔壁大嫂的死開始,村裏人就沒再報過官。官府嘛,無論是地方的還是六部的,都秉承著一個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苗家村的事情那麽詭異,官府壓根兒不想介入。”


    馬車顛簸了,陸昀低頭看去,是一塊兒石頭刻得路碑。


    “夫人,苗家村到了!”


    陸知鳶輕嗯一聲,翻到卷宗的最後一頁。


    上麵寫道,有貨郎路過苗家村,見村中寂靜無人甚是奇怪。他走遍了整個村子,發現家家門戶大開,除了特別值錢的東西外,餘下的東西都留在家中未曾帶走。更奇怪的是,村裏彌漫著一股臭味兒。


    臭味兒來自於村子裏的那些井。


    起初,他以為那些井是堆垃圾的,經年累月,散出些臭味兒很正常。直到他發現村中所有的水井上麵都布滿蒼蠅。大著膽子過去一看,差點兒把魂兒給嚇飛。


    貨郎跌跌撞撞跑出苗家村,報官後,府衙封了苗家村裏所有的井,將井變成了村民的墳墓,而後封閉了整個村子。


    之後,便傳出了苗家村被詛咒的事情,十裏八鄉誰也不敢往這裏來。


    合上卷宗,步下馬車,看向月光下那處破敗的村落。明明是廢村,裏麵確有燈光,且是移動著的燈光。


    陸昀躍上馬車頂,盯著村子裏的燈光看了一陣兒,說道:“是個人,活人,提著燈籠,搖搖擺擺的。”


    流螢湊過去:“人,還是活的?那卷宗上不是說村裏的人全都死了?”


    陸知鳶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提著琉璃燈往村子裏走去。


    “苗家村裏應該還有兩個活人,一個村長,一個苗漢。”


    流螢跟上去,“為什麽?”


    陸知鳶止步,扭頭,使琉璃燈光落在流螢臉上:“因為他們是知情者和參與者,幕後之人懲戒了他們,卻讓他們活著。因為活著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報複。幕後之人與苗家村有仇,新娘之死不是詛咒而是開端,是幕後之人報複整個苗家村的開端。”


    進村的路隻有一條,路上長滿雜草。


    月光很亮,照著村子裏已經荒廢了一年的或大或小的院子。院門開著,窗戶黑漆漆的,像蟄伏在暗夜裏的怪物的嘴和眼睛。


    陸知鳶給陸昀使了個眼色,陸昀隱去,不多會兒抓了個人迴來。


    瞧他的穿戴應該是苗漢,胡子拉碴,散發著臭味兒。手裏提著一個孩童才會提的那種兔子燈籠。燈籠表麵有些破損,風一吹,裏麵的燭火搖搖晃晃。苗漢見狀,用手捂住破損處。陸知鳶眼尖,看到了燈籠表麵的題字。


    “這苗漢可是上過私塾?能斷文識字?”


    陸昀搖頭:“應當沒有,他是土生土長的苗家村人,靠種田為生。苗家村以前很窮,後來得了一筆意外之財,整個村子都富裕了起來。那筆意外之財似與苗漢有關,故他成婚時,大半個村子裏的人都來幫忙。”


    兔子燈籠上寫的是:賀小女敏兒周歲之喜。


    這盞兔子燈籠不是工匠紮的,而是敏兒的父母。紙裁得歪歪斜斜,漿糊有多有少,粘得並不均勻。兔子紮得一般般,兩隻耳朵一尖一圓,一大一小。兔子眼睛是女子點的,先畫了一個墨圈兒,再用顏料一點點填滿。


    題字中,賀小女周歲之喜是男子寫的,起碼有十幾年的練字功底。敏兒兩個字是女子寫的,字體更為娟秀。


    苗漢的妻子於新婚當晚投井,他沒有小女,兔子燈籠不是他的。


    這盞兔子燈籠或與他的意外之財有關,與苗家村的詛咒有關。


    走到苗漢跟前,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神采。瞳仁散著,如同他的三魂七魄未能聚在一起。把脈,脈象告訴陸知鳶他瘋了。


    瘋症源於心,病根兒難除,病象好解,幾根銀針下去,目光逐漸清明。


    拔針時,陸知鳶幽幽地問道:“苗漢,告訴我,是不是你殺了兔子燈籠的主人?”


    苗漢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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