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若不能對你寬容,我能。隻要你願意同我說,隨時出現——榆次北!】


    猶豫數秒,邱鴻偉默默給自己打氣。


    氣氛無形中有了劍拔弩張的氛圍,榆次北雙手交握,食指虛搭在虎口,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


    滿桌美味佳肴散發的香氣和飄香四溢的茶香緩緩飄蕩,男人勾著唇角的笑意深淺有序。


    眼角微垂著,懶懶看向前方,虛晃的視線裏一點點失焦。


    站在那的祖凝看著邱鴻偉一副有話要說,又猶豫不決的模樣都替他著急。


    她手指來迴的搓,心裏急的跟熱鍋上得螞蟻似的。


    一心想著要如何緩解尷尬的人眉心緊蹙,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裏去。


    “祖凝。”


    “啊?”她迴神,看著對方等著他的下言。


    麵上急切的表情太過殷切,榆次北頭稍微偏了點,掩手輕咳,出聲提醒。


    祖凝迴頭,眼神瞪著他無聲的問:“你幹嘛?”


    男人特別無辜的聳聳肩,假笑著迴應:“嗬嗬,不幹嘛。”


    她扭頭對某人忿忿做了個鬼臉,笑著看向邱鴻偉:“那個不好意思啊,你說。”


    “哦!沒關係。”邱鴻偉樣子有些拘謹,聲音也不是太自然。


    閃躲的視線在榆次北身上頓了片刻隨後很快的轉迴來,想了想大大方方道“確實是有點事。”


    “過兩天班上有個高中同學聚會,畢業幾年了,你和樂嶸戈都不怎麽參加。”


    “啊,這樣啊。”祖凝提著一口氣終於放了下來。


    “我……”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咽了迴去,出口變成:“我們都很想你。”


    當著榆次北的麵,邱鴻偉承認自己沒法太坦然。


    稍稍吸了一口氣,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建議。


    “就算畢業了,也不妨礙大家多聚聚,走動走動。畢竟,我們是同學,你說呢?”他閃爍其詞的說。


    愣了半晌,有些事可以選擇不知道,但別人既然提出,也沒有當麵駁了人家麵子何況還是當著榆次北的麵。


    她一直覺得同學聚會這種事情無非就是一群畢業許久的男男女女各自炫耀,各自吹捧,各自意|淫和攀比對方過得沒有自己好的一種情感上的自我滿足。


    疲於應付,格外虛偽。如此,還不如不參加。


    想了想,雖然不喜歡,看來今年是沒法避免了,心裏不免懊惱自己選的都是什麽地方。


    她大方應承,“好呀,那時間定下了你通知我?”


    “好。好啊。”


    祖凝垂眸,不自然的縷了下散落下來的頭發。


    榆次北孑笑,忽然心情不甚明朗。


    她眼神示意,“你笑什麽?”


    男人搖頭,並未作答。


    見兩人如此自然的說話,難以潑墨的默契。


    她一貫對人客氣,至今還沒見過她對哪個男人這樣親昵,類似嬌嗔。


    一遇上榆次北祖凝就自然而然進入戰鬥狀態,很容易忽略旁邊的人。


    “那,你忙,我就先走了,到時候給你發消息。”邱鴻偉僵硬的說,仍不忘餘光肆意打量榆次北。


    “啊?”祖凝微笑著朝邱鴻偉點點頭,“好,那到時候聯係。”


    榆醫生優哉遊哉喝了口水,仿佛剛剛那一出不過是個來推銷東西的人。


    眼見某人離開,那股窒息感消除,她深深鬆了口氣,連灌了一杯水入口方才抬頭審視榆次北。


    “對了,你剛剛笑什麽?”趕在某人開口前,祖凝氣場偏冷直接敲死後路:“別跟我說沒什麽,也別跟我說隨便笑笑,你那表情分明不是,我也不是那麽好忽悠的好吧。”


    重重放下水杯的人,滿臉寫著“不好忽悠。”


    吃飽喝足的榆醫生,紙巾對疊,三兩下一朵玫瑰花形狀躍然眼前。


    就著一邊方向,他橫著輕拭嘴角。姿勢風雅間帶著誘惑,力量中帶著隨性。


    一個隨意的動作就能傳遞出熱愛的感覺,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很戳祖凝。


    她連移開目光,側著角度,從她這個方向看過去倒像是男人用牙齒含著玫瑰花,蘋果肌微鼓,側翼的弧形成流線型好看。


    榆次北原也沒想瞞。


    “從相處到現在,我第一次在你臉上看見這種不設防的笑容。”話音落地,未收盡的笑意仍掛在眼角。


    他補充道:“對我。”


    一語戳中她的心思,祖凝緊張的握著杯子,拇指用力,指甲蓋上漸變的白色逐漸占了上方。


    榆次北覷了她一眼,眼風撇過她拇指位置,淡淡提醒。“你再不鬆手,一會血液流通不暢,拇指就會沒了知覺。”


    女人立馬鬆手,閃躲的睫毛不斷的眨,像蒲公英被風吹時一閃一閃的絨毛,細而密。


    “你不用對我這麽戒備,我是個醫生,多多少少能探出點別人的心思。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告訴你,生活很美好,別輕易否定,也別將溫暖拒之門外。”


    一語雙關,祖凝雙頰通紅,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拿筷子的手不自覺抖動兩下,唚道:“不願意和我說就算了,幹嘛要岔開話題,我又不是非要問。”


    “吃飯吧榆醫生。”


    “我叫什麽?”男人平行著目光,盯著她一眨不眨。


    “什麽?”祖凝反問,一臉像看神經病的模樣看他。


    見他表情認真,不似玩笑。


    她認命答:“榆次北。”


    無形中,她覺得她有些放肆這個男人在她世界裏肆意而為,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她的原則。


    男人心情明媚了幾分。


    “沒事,吃飯吧。”男人極盡深意的看了她好一會,收了目光又跟個沒事人似的。


    風起雲湧的一頓飯,最後在榆次北的好心情和祖凝的無限糾結中結束。


    心煩意亂的人,叫住同行的男人。“榆次北。”


    他單手抄兜,緩緩轉身溫柔詢問:“怎麽了?”


    祖凝抬眼注視著他,後方的布局虛晃了神。


    這家餐廳是自西向東的漸入式格局,大廳的正中央一座假山傍水的小橋流水人家設計,滴滴答答的水聲,很給人一種內心平和。


    他身後是半圈拱門鏤空設計,醺黃色的光照得整間屋子很淡,有了古色古香的韻味。


    此刻大廳來往的人極少,置物架的窗台上架著幾尊琉璃花樽。


    沒有刻意附庸的風雅,也沒有奢華富貴的鬧騰。


    在靜謐中走向時代,是向複古致敬的美,最容易勾起一個人心底深處的渴望。


    男人站在那徐徐轉身,一幀幀的動作緩慢且真摯。


    不刻意拉起的笑意,淺淺掛在唇邊,狹長的身影被橘黃色的光勾得有些長,此刻他與景渾然一體。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即使此刻他一身的現代裝束,那份儒雅與精細卻是怎麽也抹不去。


    頭頂紅木設計的架構,一排嶄新原木風格和其背景交相唿應。讓傳統中透著喜慶,讓繁複中透著簡約。


    “怎麽了?”見她愣神,男人耐心極好的又問了一遍,將陷入沉思中的人赫然拉迴。


    有些溫柔,或許這一生她都不配擁有。


    如他,活在陽光之下;如她從陰詭地獄裏爬過,溫柔和美好總會失之交臂。


    麵色蒼白幾分,她不自然的縷起散落下來的鬢發。


    閃躲著的眼神虛看著前方,“沒事,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抱歉,我下午約了人去看展覽就不能送你了。”


    原以為會胡攪蠻纏的人,此刻興然接受:“好。”


    麵對答應了太爽快的榆次北,她神思間仍藏著不解,探究的看了眼男人。


    榆次北失笑,“既然不同路,自然不該送。”一語雙關倒是很客氣。


    上前一步,男人替她按開電梯。


    他側眸溫柔的對她笑:“進去吧,路上慢點。”


    “好。那……再見。”


    “再……見。”榆次北逐字逐句的咬音,重音落在前一個字上。


    電梯門闔上的那一刻,有那麽一瞬間脫口而出的相邀就要宣之於口,兩人相對而戰,視線隨著電梯緩緩闔上的門不斷拉遠。


    抿著唇的人,到底沒說出口。


    有時候慢了一步,原本的軌跡就會改變。


    有幾分脫力的人沉沉靠著電梯壁,有點心累,有點虛脫。


    下沉的電梯很快,叮得一聲,電梯門緩緩再次打開。


    祖凝借著手臂上的力量,撐著自己起身往外走,麵上全是頹然的無力和煩悶。


    再抬頭,一瞬她有幾分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你怎麽會在這?”話語間全是明顯的欣喜和竊喜,眼角亮著的光明媚如朝陽,是滿滿的欣喜。


    “等你啊!”一開口,帶著點氣息不穩的喘息,如同告知對方這具身體的主人剛剛經曆了怎樣劇烈的運動。


    “等我?”驚詫聲下細微的顫音不甚明朗,卻是實打實的慌張。


    “對,等你。”榆次北堅定的說:“我想問你,你剛剛想和我說什麽?”


    “啊?”那一秒的孤勇,絕不足以支撐那麽久,心口緊拎,她隨便尋了個由頭。“就是想和你說,說……”


    “說什麽?”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也不催促,也不逼問,步步向前,循循善誘。


    手心一片糯濕,她走近一步看著他的眼睛。


    四目相對,流轉的情緒如丹青水墨般濃烈。他的唿吸聲,和她換氣聲各自小小膠著,彼此感染,彼此拉扯。


    “就是,就是說想對你說一聲,說一聲‘謝謝。’榆次北,謝謝你。”


    一句不到頭不到尾的話,徹底結束了這場慌亂。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她便落荒而逃。


    短短幾天的時間,這個男人無孔不入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裏讓她無力招架。


    花灑下的人,沉沉靠在牆上。


    糯濕的發絲軟軟趴在頭皮上,水滴順著眼眶一點一點向下滴。


    女人抬手擦掉眼皮上的水,深吸一口氣。


    聽完“謝謝”的人,差不多是潰不成軍,她不敢去深究那雙漆黑眼眸下的想法和情緒。


    所以,她逃了,她膽怯了,她不想去承受那灼熱背後所衍生的所有不確定。


    祖凝仰頭,看著熱氣霧濕的浴室,轉過身手掌用力一抹,涇渭分明的兩道線。


    很快上方的小水滴匯聚往下,她越想擦就越多。


    仿佛在問“是堵還是疏?”


    重新擰開淋浴,傾入而下的水波,落入光滑的瓷磚上。像是水打芭蕉的聲響,手心輕劃,簾幕被隔斷,美觀盡消。


    心情悶悶的人,賭氣般扒拉頭發。


    女人一股腦憋氣站在花灑下,水珠沒過皮膚的光滑感,她想衝走所有的煩惱,什麽也不剩。


    雙眼微闔,腦海清晰的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麵孔下全是榆次北的樣子。


    溫柔地、揶揄的、淡漠的、儒雅的、幹淨的、肆意的。


    或笑,或慍怒、或瞪、或凝視。


    一舉一動,都牽引著她。


    不管哪一種好像都和她憂戚相關,明明剛認識的人,竟能對她的人生產生移山倒海的功效。


    這一刻,她承認她是恐懼的。


    那個人,太可怕,比罌粟還讓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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