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非山是種境界,而窺視飛雲之上的門中繽紛光景卻不需要這些,隻要望去,就能看見無盡景觀變換。


    有春雷陣陣雨紛紛,有滿山葉紅夕陽斜,都很美,不過最美的還是身邊人,若是沒她在,就算有此美景也難縈繞入夢。


    洛陽瞥了眼緊握手掌的素手,輕輕揚起劍眉,閃身直入那片絢爛光影。


    數不清的水泡隨風亂舞,漸漸變做南諾的笑容,柳眉舒展,杏眼似月牙彎彎,遠勝過相逢的金風玉露。


    而在南諾眼中,水泡中皆是洛陽的各種模樣,或喜悲,或哀愁,由近及遠,正好拚湊成相識,相知,相愛的點點滴滴。


    這段路不長,洛陽與南諾也很默契的走著,可終是看見盡頭,相視一笑,乘興飛臨彼岸。


    沒等站穩腳跟,一聲霹靂驚弦炸響,三道利箭破空而至,成“品”形,直向南諾眉心肩頭。


    放在以往南諾必然不會動作,現在卻變了心思,迫切的將洛陽拉到身後,長相思出鞘迎風而舞,紅裙翩翩旋舞,用著情劍,一劍三式,輕描淡寫挑開破襲暗箭。


    “浩浩乘風,翎虛問天。”


    在遠空的無垠幽暗中傳來一聲長嘯,攻擊方式變了,不再是箭矢,而是八十一道飛劍齊落,伴著風刃紫電,所過之處,虛空為之震顫不休。


    “能行嗎?”


    在這劍光下南諾的背影顯得無比纖細,似乎下一瞬間就會被連根拔起,輕意破滅,十死無生。


    洛陽不由疑問,而那魔女卻是無懼,迴眸一笑百媚生,慢引魔劍,邊踏步向前邊橫空亂斬,傳音空靈連綿,似珠墜玉盤。


    “給我把你的疑問語氣變做肯定!”


    言罷,一劍衝冠為紅顏,長相思顫抖著,卻還是決然斬落,任由流光四散,屹然不動。


    倏爾風平浪靜,南諾沒有迴頭,留背影曼妙,微揚頭,向著雲霄輕挽劍花,“夠不夠瀟灑,能不能入昆侖去。”


    洛陽笑而不語,瞥了眼無形劍光斬落虛空,踏步上前,舉忘四淩空挑攪,破碎劍光,低頭笑看魔女麵容變化。


    “沒看到這一劍?”


    “看到了,給你個表現的機會,那麽大的劍仙被晾在那兒,難不難受?”


    南諾撇撇嘴,不肯低頭服輸,盯著長空,切實沒看見那劍光襲來,看不見那就去感悟,所過必有痕跡,哪有什麽無法捕捉的存在?


    心想念動,魔焱徐徐散開,包裹周身十數步,薄入蟬翼,驀然間幾縷劍光折斷,南諾順勢斬下長相思,抬頭望向洛陽,勾著唇角,爛漫天真。


    “表現得不錯,可不僅如此哦,多叫小心。”


    洛陽點點頭,心底暖流涓涓淌過,她從不吝嗇展現自己的全部,隻若能得到應得的誇讚便是最心動的事,那邊給她誇讚,毫無保留。


    “哼,法劍的變化,我早就發現。”


    長相思落向,地下的遊魚般的劍光頓時破散,南諾說著提劍起身,卻被洛陽輕輕拉入懷中,幾縷無形劍光憑空落臨,眼見斬去魔女的兩三青絲,被化凡劍道輕意泯滅。


    “小賊,你就這麽舍不得?”


    傳音還是遠來的傳音,語調卻變得糯糯的,洛陽心癢的緊,隻是勾起唇角,突然推翻方才的想法,對言行變的吝嗇起來。


    好喜歡她,眉眼,青絲,心地,性情,一切的一切……


    沒法說出口,卻也不用說出口,南諾轉身發出一陣輕靈的笑聲,提劍大步向前,走得不慢,即便手中的不是鋤頭也要將他的根底刨個稀爛。


    害羞的小賊真不像劍仙,不過也更叫魔貪戀,選他成為自己的執念還真是永遠都不後悔的事。


    “乾字外,三息。”


    洛陽恍然迴神,催動慧劍壓下心猿意馬,感知四下,傳音提醒南諾,即便她可能知道,還是要提醒,不然無法放下心來。


    “不許停下吆……”


    糯糯的傳音好似利劍,深深刺入洛陽心底又變作飄羽絨毛,不斷撩撥著本就悸動不休的心。


    “你喊停我就停,這次也不例外……還是乾位,算了,你來不及了。”


    洛陽輕聲說著,邊說邊揮動忘四斬去大片流光,有說有笑的向前,漸漸深入進那片朦朧光雲,無需經曆山重水複到柳暗花明,清晰得見此間遮掩下的真容。


    長空有彩光構成,光景不斷變換,時而是狂風暴雨中的大海,時而是萬裏晴空下的鏡湖,時而又變做晚霞點綴的滿山楓葉。


    萬般變化不休,愈是引人流連。


    在長空下是鬱鬱蔥蔥的森林,每棵古木高聳入雲,似乎存有靈性。


    未名風起,一葉飄落引動雲霧變化形體,武修身如鐵塔,拳震瓊霄,霸道而不屈的意勢驅散所有,所有的存在因這一拳沒了失去意義。


    南諾握劍的手有些顫抖,可能在她眼中這不是一拳而是接天浪濤,身如孤舟置身浪潮之下,無可避逃。


    “用應天長慢!”


    洛陽探手握住南諾的手掌,心有靈犀一點通,就像在秘境外一樣,帶著她斬出一劍,輝光淩厲刻入虛空,風吹雲散,長空常淨。


    “這就是應天長慢,記住了嗎?”


    “記下了,它又出招了,這次我們用什麽?”


    “用江月不惹千古愁。”


    ……


    就這般一邊走一邊出劍,一顆顆古木傾倒,行過森林大半,洛陽的動作微頓,迴首漫天蒼茫,不自覺間以然用盡所有六界的劍。


    古木卻還有大半,發動攻勢的生靈從一個變做無數個,同前方無異,各有千秋。


    “接下來怎麽辦,再重複一遍?”


    南諾歪頭靠在洛陽肩頭,被強行灌輸這麽多劍招有些頭昏腦脹,困倦慵懶,像被午後暖陽捕獲的小貓咪,每根毛發都透著黃金色的光。


    “萬變不離其宗,接下來就是一招鮮,吃遍天!”


    洛陽輕聲說著,言罷又覺查不對,補充道:“閉上眼睛,也別感知,你有你的道,看了我的,不知多少年後我隻能孤登高台哀酒濁。”


    這比任何威脅都要管用,南諾聽話得閉上眼眸,洛陽不放心在落向數層靈力屏障,催動慧劍斬斷心有靈犀,忘四揮動,大步向前。


    武修揮動刀兵,橫掃千軍,一劍斬滅。


    道修催動道法,包羅萬象,一劍斬滅。


    劍修禦劍向前,道韻陌生,一劍斬滅。


    凡俗之別,天地之差,隻若忘四落下,根本就避無可避,如以驚天浪濤壓迫螻蟻,自然是摧枯拉朽。


    所有翠色化為蒼茫,路卻沒有盡頭,白蒙蒙的輝光變做桃花,幾乎是同時忘四落下,比在書院時更快,更絕。


    斬盡桃花繼續向前,沒路了,那就斬出路,一劍雲靄破碎百丈,是滴水穿石的道理,劍意卻遠強過滴水。


    雲空變做灰蒙蒙的,這漫長的一路終於走到盡頭,所有的變故同時消散,森白而單調。


    在雲縷的烘托下,一枚金燦燦玉石浮起,伴著清氣。


    天書,同混元法一樣的天書。


    “它是你的了。”


    洛陽輕輕傳音,說著散去靈力屏障,福至心靈,將深林與秘境的來曆盡數了然。


    沒有一位修者來臨都會闖蕩期間,開辟大半雲空的是最初的修者,他們要麽離去,要麽隕落,留下的道韻在天書的力量下變做古木,森羅萬象。


    “這是天書,小賊,我先嚐嚐鮮。”


    南諾輕笑著勾起唇角,探手虛抓,即便雲縷再不舍,天書都悄然飛入魔女掌心。


    就像前麵提到的,對洛陽,南諾從不吝嗇自己的所有,現在同樣如此,心有靈犀下,那古老而晦澀的法決在兩人心底流過。


    森羅法,萬變不離其宗的那個宗,傳聞中修成此法便可以修成無數道法,不論是妖鬼獸的那類神通。


    洛陽也在修行,卻沒有南諾快,甚至化凡劍不斷嗡鳴,某一刻悄然斬下,這法門與道不符,如清風流水,可以互相親近,決不能相融。


    “小賊,我可分給你吃了,你卻吃不到,以後別怪本姑娘饞你。”


    “我有你,不饞。”


    洛陽輕輕迴了一聲,言罷鬆開南諾的手掌,背對著他,再度變得吝嗇,無關能否修行法決,就是不想叫她分心。


    這是很重要的一段路,她得慢慢走,一步一個腳印。


    也不知道六界如何了?


    六界遠的看不見,卻還是就是模樣,戰火在長空下從未熄滅,流雲同星月嬉戲,一切都沒變過,除了那盤棋。


    李欽月放棄爭搶,說著黑白布局,每一步都變得緩慢而慎重。


    此時輪到天師落子,白子懸而不落,看看天時,饒有興趣地笑了,起身遁虛而去,下的夠多了,再下他們就該知道了那些不能知道得了。


    秘密的價值就體現在它的不為人知上,還不是時候,等到功成,完全可以同他們無私分享。


    “可惜了。”


    李欽月捏著黑子,邋遢道人盯著境池,異口同聲。


    天師很厲害,可李欽月的後手無敵也不是虛名,能露出來的都是明麵上的,或早或晚,說與不說都沒有意義。


    昆侖真實的意圖還在藏著,就像爛漫山花,誰也無法徹底說清誰美誰醜。


    “有什麽可惜的,計劃繼續,洛陽可不在六界,正是釣魚的好機會。”


    天師將垂天釣拋入境池,打散棋盤投影,眯著眼,透過湖中數不清的金燦水泡,盯著萬家燈火朦朧的鹹陽。


    第一次刺殺,引君入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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