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晨朝著城市走了幾分鍾後,光學儀再次發現了那架無人機的身影。


    無人機在上空盤旋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飛向遠方。它的翼展很大,上下還覆蓋著類似太陽光伏膜之類的東西,采用了效率較高,但是速度較慢的螺旋槳作為動力。


    符合末世時期,能源危機下產物的特征。


    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對於現在的人類而言,燃油算是十分寶貴的資源了。


    “幸存的人類敗退至內陸地區”


    這是係統在世界掃描時的原話,如果真的敗退至內陸,那說明絕大部分沿海地區已經是危險區域,不再歡迎人類。


    而海洋,則變成了人類的禁地。


    變異體全球擴散的初期,這個世界的m國就緊急撤迴部署在東方島國的艦隊。


    迴航路上,遇到一艘滿載20萬噸原油的遠洋巨輪,m國海軍司令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命令艦隊順手牽羊把原油帶迴來。


    然而即便是有一支完整的現代艦隊護航,諾福克港口的人員也沒能盼到巨輪靠港,原油也迴到了大海的懷抱裏。


    兩艘核動力航空母艦和十幾艘驅逐艦,以及一支潛艇中隊組成的聯合攻擊編隊,就這樣在變異海洋生物潮的攻擊中沉入幽暗的海底。


    五星上將麥克阿瑟表示,他並不知道這支聯合艦隊遭遇了什麽樣的變異生物。隻曉得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通過信息互通,地麵指揮部了解到,聲呐圖上全是或大或小的變異目標。


    ……


    海上交通工具盡數被毀,各個鑽井平台也在工人們驚慌的通訊中陸續失聯


    而昔日眾多遊客的沙灘上,散布著浮屍腐化後的白骨。此外,堆積著數不清的,被海浪推上來的各種碎屑和破片。


    還有相當一部分的災後產物,也不知是什麽類型的海洋變異生物的屍體,反正就漂浮在岸邊,隨海浪起起伏伏。


    在溫熱的陽光下,這些屍體散發著微生物大量繁殖代謝產生的腐臭味,吸引了不少食腐動物在附近徘徊。天上飛的,水裏遊的……


    由於海洋運輸和能源開采被盡數切斷,一些把進口石油天然氣煤炭等作為主要能源的國家將會麵臨非常直接的大問題——能源不足……


    短短四個字,意味著所有耗電,耗油的工業體係將會遭受毀滅性打擊,甚至連電都用不起。


    這種情況下,組建起來的幸存者基地應該是以內陸地區能源為支撐的。因為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能源分布,沿海地區與內陸又是怎麽劃分的,夜晨也不好再往下推斷。


    “哢嚓——”


    寧靜的環境中,腳下傳來這麽一種仿佛骨頭斷裂的聲音,還是有點嚇人的。


    夜晨挪開腳,低頭看清楚後……不出所料,確實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幾根蒼白泛黃的指骨頭被沉重的機甲踩碎得很完全,隻能通過旁邊的腕骨,勉強可以看出這是人的手臂腐爛風化後留下的。


    手骨上還環著一些衣服碎布 ,隻不過,在不知幾何時間的風吹日曬後,已經無法再認出原來的顏色。這是一條斷臂,因為周圍沒有人體的其他骨骼。


    抬起頭再環顧四周,荒涼,寂靜,這荒蕪破敗,很容易就代入其中。


    “唉……”


    歎了口氣,夜晨繼續往前走,沿途滿是瘡痍,這種時間堆疊下朽爛和侵蝕的痕跡,即使是路邊瘋長的不知名植物也無法掩蓋。


    由於植物的阻攔,他前往城市中心的速度慢了下來。走了幾分鍾,遠遠地就發現了兩隻正在街道大樹下進行交配運動的貓科變異體。


    對於阿貓阿狗等動物的發情期或者繁殖期,他不大清楚。


    變異貓體型上的變化沒有老鼠那麽離譜,目測和胖東北虎差不多大,但牙齒和爪子看起來更鋒利了。


    究竟是什麽導致這些動物變異成這樣子的呢?而這種變異,是逐漸變異,還是瞬時變異呢?


    夜晨心裏充滿問題。他在過來時路過一條幹涸的小河道,發現裏麵的魚幹種類不同,個頭大小不一,“進化”程度也不大一樣。


    誒,不是說的海洋生物變異嗎?這怎麽陸地生物也變了?


    聯係起係統說的未知原因,這自然不對勁,僅是核汙水,理論上也不至於造成如此恐怖的結果。


    可能還需要額外的物質能量來源,才能支撐這個世界如此之多生物這般誇張的變異,就像上一個世界的寵物變異一樣。


    不然就是這個虛世界不遵從能量守恆定律…搖搖頭甩掉這些問題,夜晨取下了背上的65式改進型,瞄準遠處的兩隻貓


    “噴~噴~”


    兩槍送走了這對光天化日之下給他看貓片的情侶,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


    這座廢墟給人的感覺實在太壓抑了,不僅僅是破敗,蕭瑟之景和無聲寂靜。


    在那些被植物完全遮擋的地方,即便熱成像確認沒有,也還是會擔心下一秒會從其中竄出些恐怖玩意來。


    越走越深入,越深入便越發的荒蕪陰寒,這根本就不是人該來的地方。


    “啾—啾——”


    突然間兩聲響徹天地間的啼叫,夜晨順著聲音方向看去,那是一棵在霧色之中時隱時現,即使他立於幾百米外,也看不清頂端在哪的參天大樹。


    “我滴乖乖……”


    如此震撼的場景,使得機甲裏的夜晨不禁佇立原地,久久不能釋懷。


    “啾~”


    聲音的主人是兩隻翼展近百米的彩色羽毛鳥類。它們正揮動翅膀,一邊打鬧,一邊繞著粗壯的樹幹盤旋上升,或許它們的巢穴,就在雲端之上。


    不過這棵樹……


    “飛行助力模式已啟動”


    在助推引擎的幫助下,機甲一躍而起,地麵原本宏大的建築碎片在視角下迅速縮小。


    機甲持續加速上升,軌跡與樹幹平行,直至突破最後一層雲霧,在一萬八千八百二十一米的平流層,他才來到大樹的頂端——那是一片超出常理的景色。


    本應被高層低溫冰凍的嫩綠葉子正迎著陽光,無風而自由舞動,似乎這顆直徑數百米的大樹,有著自己的意識……


    幾分鍾後,機甲從天而降,落點周圍碎石飛濺,煙塵四散。


    夜晨操縱機甲從隕坑裏爬出來,拍了拍表麵並不存在的灰塵,抬頭看向大樹頂端……


    “沒有異常?奇怪,怎麽突然失靈了?”


    搖搖頭,夜晨轉身離開。進入城市街道後,在某輛鋪滿灰塵的白色車子上,一個噴塗的紅漆箭頭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人留下的標記嗎?


    順著箭頭方向走了一會兒,夜晨來到一個路口,在最顯眼的地方,他又看到了好幾個白色箭頭……


    跟著箭頭繞來繞去,多多少少走了2.5公裏,他來到一塊放置著大量集裝箱的空地。


    這兒附近就是碼頭,那些用來調運集裝箱的大型塔吊已經斷了好幾個,隻剩下一個相對完好的,還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此外,碼頭全是散落的集裝箱,好的壞的,扁的歪的,亂成一團。


    得益於覆蓋地麵的厚重混凝土,這裏沒有繁茂的植物,同時也沒有什麽生機可言。


    但可以說,這碼頭應該是整座城市中保留得相對比較完整的人類遺產了。


    順著箭頭的隻因,他找到了最終地點,一個被上了鎖的紅色的大型集裝箱。


    “tuang——”


    用蠻力掰斷了鎖頭,夜晨拉開集裝箱的門。


    裏麵是一具已經徹底風幹了的男性屍體,這屍體趴在桌子上,臨死前在桌子上睡覺嗎?


    桌子旁是床鋪,一些亨飪炊具,以及幾個空蕩蕩的箱子。最後那個箱子裏還留著一包泡麵和一盒罐頭,看起來不像餓死的。


    他之所以不敲門便直接闖入,就是因為機甲掃描時已經發現了屍體。


    走近仔細一看,這屍體還枕著一本寫滿字跡的筆記本,手骨旁邊有一支筆芯快沒了墨水的水性筆。


    也許筆記本裏會記載有一些東西,想到這,夜晨輕輕挪開屍體,拿起了筆記本。


    ……


    “早晨:災難第一天,軍隊以為能夠鎮壓那些變異體,那些人也相信,但我知道不行。


    我一直就反對他們排放核汙水,知道我們會遭報應,早早做好了準備。


    所以我幸存了,我瘋狂收集物資,躲在地下室裏苟活……通過新聞知曉外界的情況


    遊戲,緩解不了我的孤獨感,激情的傳統手藝之後,是令人更加不寒而栗的萬物已死般的寂靜。


    我叫鄭義,記載這些,隻是為了留下些什麽,我存在的痕跡嗎?也許吧……”


    “災難爆發第二天,我依舊躲在地下室內,安全的度過了今天。


    但是網絡通訊似乎已經被破壞了,已經沒有任何信號,我隻能依靠廣播來接收外界消息……我喜歡上了省略號,因為我想記錄些什麽,但我卻真的沒法記錄些什麽了”


    “災難爆發第三天,真慶幸我還活著,大樓和地下室在震動。


    **,究竟是什麽玩意啊,什麽樣的變異體才能夠撼動一棟樓?


    下午的時候,廣播裏說,來自祖國大陸的艦隊遭遇變異體群阻攔,隻有飛機能過來了,讓我們等待救援……


    好吧!根本無法救援!廣播人員說出了真相,真是令人絕望。”


    “第四天,在昨晚那巨響和震動之後,外麵已經安靜下來了,我試著出去看看,感覺好安靜,沒有看到什麽變異體,它們去哪了?


    壯著膽子走出地下室後,我發現了一隻非常巨大的老鼠,還好我帶著砍刀,一番搏鬥,老鼠負傷跑了,但我手臂也被咬傷了。


    臥槽,真的非常疼,疼得想哭,就是哭不出來,引來別的東西就完了。


    傷口比較深,也不知道會不會感染破傷風,會不會有狂犬病毒?真麻煩,醫院早都都成廢墟了,這種時候去哪找疫苗啊”


    心情複雜,夜晨繼續往下翻


    “第五天,我轉移了陣地,沒有遇到一個活人,但是好像也不怎麽危險了


    隻要能夠躲避那些變異貓狗就好,它們的危險性最高,至於變異老鼠,它們好像被貓狗給趕走到城市郊區了。


    隻是不知為何,城市仿佛被奧特曼裏麵的怪獸襲擊過一樣,一切的繁華都已被摧毀。


    腐爛屍體隨處可見,那種味道,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電視劇裏的殺人兇手是怎麽成功藏屍的……隻能說對我非常不友好。”


    往後的部分紙張都黏在了一起 ,可能是屍體腐爛液化時導致的,夜晨隻能一翻,翻到了最後一頁有字的。


    “第二十天,終於有幸存者看到痕跡來拜訪了。


    這些天我都快被孤獨逼瘋了,到處都是寂靜,隻有那些變異體在互相吞噬。沒有電,沒有信號,沒有自由,我大部分時間都隻能縮在這裏。除了早上會看看太陽,剩下的就是搜物資,查廣播。


    我知道大概率是不會有信息的,萬一有了呢。夜晚沒有光亮,也沒有溫暖,隻有黑暗與我的心跳聲……


    還好吧,至少今天有人來了。透過觀察洞口,我知道來者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確認周圍安全後,我開了門。


    嗬,嗬嗬嗬,引狼入室。我隻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然後我就被打暈了,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搶走了我所有的食物和水源。


    女孩也許是愧疚,倒是給我留下了一些東西,但是那幾個男的卻在離開前,把集裝箱箱門在外麵反鎖了……


    我暫時出不去了。


    廢物!媽的!為什麽!我明明知道人性不堪一擊,我也許不應該為了尋找同伴冒這麽大的險,雖然他們沒有選擇殺掉我……


    可能人隻要還有機會,就會有妄想吧


    不過一想到最後大家都難逃一死,我忽然間也就釋然多了。”


    “第二十一天,黑夜降臨,不知為何,今天真的格外的寒冷,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棉被,我也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死了。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很美,很幸福,我和阿蕊結婚了,沒有……


    晦氣啊,後悔鑿了這麽一個洞出去,感覺它一直在漏寒氣,堵上也沒用。


    門口的鎖沒有了鑰匙,我怕砸開之後失去防護手段……都怪那群人,沒有他們,或許我能苟活更久


    ……


    夜深了,我感覺快要死了,我需要留下點什麽,我已經不想蓋棉被了。


    根本沒用,寒冷在冰結我其他的知覺,可能是大腦真的不想死吧,我竟然感覺還熱乎,還想脫掉外衣……


    我還想留一句話:下輩子我真想活在那個夢裏,和她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過——”


    “啪~”


    合上了筆記本,把它放迴桌子上,夜晨不知作何言論。同情、憐憫,還有惋惜吧


    桌子上還有不少筆記本,這說明主人可能記了不止這一本,粗略翻看完其他的筆記本後。


    這些內容雖然很多很多,其實也隻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在末世的思考。


    ……


    在關於廢墟城市的記載中,有幾句話讓夜晨深有體會:


    這場災難,好像隻對於人類而言。


    大自然的生態係統依舊正常運行,我看到特別大的鳥兒捕食巨蟲和變異鼠,會跳舞的植物依然開花,魚兒也還是大魚吃小魚……自然循環,生生不息。


    隻是我們人類喪失了曾經絕對的生態高位,那高高在上,主宰許多的權利


    這個現實情況也許足以證明,沒有人類,並不影響整個生命界的運行。


    或許人類不是靠自己才成為萬物之靈,而是自然的某種意誌,在這一迴合中選擇了人類吧。無言,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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