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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燭搖曳,映出女子緋紅的雙頰。


    香閣內,一件已初具雛形的大紅嫁衣擺在雕花案幾上,美麗女子手握針線,芊芊玉指在嫁衣上快速地遊走,眼裏全是幸福。


    願綰一縷青絲,著一身紅裝,許三生三世。


    抬眸,望向燭光,姬千凝仿佛能看到他嫁給淩承誌的情形:桃花灼灼,他駕著大紅馬車朝她奔來;她鳳冠霞帔,在夕陽下等著他。他笑著,他的笑,溫柔了她的歲月。


    雖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隻要有那個人,便夠了。此時的姬千凝,始終堅守著當日的誓言,她是個幸福的準新娘,等著自己的意中人前來迎娶,她將這個年紀該有的情感與喜悅傾注於這件嫁衣,她一定要親手縫出這世間最美的嫁衣,她也必會是這世間最幸福的新娘。


    花季女子的愛情憧憬總是這般美好。


    香閣外,不遠處一顆大樹上,一個黑色身影透過窗戶,望著屋內女子的一舉一動,他的眸中,透著悲傷與落寞。時間過了很久很久,他飛身離開,不留下一絲痕跡。


    姬千凝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沉思許久,緩緩合上了窗子。


    窗外的夜,靜謐如水。


    ……


    汴城,赤炎王城,位於赤炎國土的幾何中心。


    炎皇天慶十九年,王派大將軍白逸迎擊外敵,三個多月後,赤炎擊退南周,收複失土,班師迴朝。十月十二這天,不管是王親貴族還是平頭百姓,全都齊聚汴城南城門外,在一片喜悅聲中,迎接自己心中的英雄凱旋歸來。


    在眾人期盼許久的目光中,繡著篆體炎字的黑色戰旗漸漸出現在眾人視野中,雄姿英發的將士們,在禮樂聲中來到城門外,戎裝男兒帶著勝利迴鄉,想到能馬上見到自己的親人和心愛的姑娘,心裏滿是激動與喜悅。


    軍隊最前方的白將軍,身披白色戰甲,跨一匹棕色馬兒,本是俊秀的臉上又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引得前來城外的姑娘又多了些愛慕之情。


    白逸看向人群,一眼望見了不遠處的玄啟,他立刻從馬山躍下,快速走到玄啟身前:“有勞六皇子前來相迎。”說著便對其行禮。


    “少來。”玄啟沒好氣地白了一眼白逸。


    白逸嘴角一揚,將玄啟緊緊擁在懷中:“活著就好。”


    玄啟沒好氣地推開白逸:“要好好活的是你,本皇子命貴。”


    白逸笑而不語。


    “好了,快去聖安宮複命,父王為你準備了慶功晚宴。”玄啟說完跨上身旁的馬兒,不顧白逸,向城內奔去。


    ……


    聖安宮正西賀蘭居,一座專門用於設宴和接待各國使臣的宮殿。


    賀蘭居內,雖已黑色為主調,但仍壓不住裏麵的金碧輝煌,每一個裝飾,無不顯示著王室的奢侈。


    殿內,炎皇率先舉盞,其餘王室貴戚,文武百官無不附和,共祝白大將軍凱旋迴朝。王因身體不適,宴會中途便已離去,這時,眾人更是無所忌憚,鶯歌燕舞,把酒暢談。


    白逸本不喜歡這種場合,王離開後不一會,他便離開了賀蘭居。由於玄啟不喜這種宴會,此時他都無一說話之人,隻能在聖安宮內遊蕩。


    酒下七分眼迷離,挑動心弦思舊事。


    白逸就那樣走著,竟不知不覺來到了北苑。


    北苑是聖安宮最大的後花園,這裏種滿了奇花異草,即使在已生寒意的十月,仍能看到百花齊放。


    此時,沐風亭中,一女子獨坐,望著眼前的海棠,臉上滿是愁容。她眉目如畫,皓齒朱唇,錦衣羅段,瓔珞環佩,紅衣勝血,美得妖嬈。在這寒冷的時節,一身單衣的她,背影格外落寞。


    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白逸無意中闖入北苑,望見眼前的姑娘,他駐了足,就那樣靜靜看著,眼裏是讀不懂的情愫。


    “娘娘,北苑風大,小心著涼。”沐風亭中,一綠衣女子突然出現,為獨坐的蘇瑾妍披上一件雪白的披風。


    “病了甚好,如此便了無牽掛。”


    “娘娘……”青兒沒有再說下去,這種情況司空見慣,看到淑妃娘娘如此,她也很心酸,“奴婢還是扶您迴宮歇息吧!”


    蘇瑾妍並未反抗,她順著青兒緩緩起身,轉頭,迴眸。突然,時間仿佛靜止,那個夢裏出現千萬次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她就那樣看著他,相逢無語,他也就那樣看著她,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蘇瑾妍抿嘴輕笑,柔情蜜意中帶著苦澀,深情款款中有一絲惶恐。


    白逸望著眼前的女子,她絕美的容顏掛著兩行清淚,臉上的淚痕仿若綿綿秋雨中的一朵芙蓉。她的臉頰羞得泛起紅潮,而這更使他看上去嫵媚。忽然,一股寒風吹過,幾縷青絲隨風撫上臉龐,雲鬢中的玉釵也輕輕晃動。


    蘇瑾妍微啟朱唇,卻終未喊出那兩個字,隻能在心裏一遍遍呐喊:表哥,妍兒多麽想再親口喚你一聲表哥,可是重重宮牆,阻隔了一切,身在宮闈,不得不步步為營。我不再是以前的妍兒了,一切都變了。


    ……


    白逸望著瑾妍慢慢離去,他看到她眼裏的不舍,可是又能如何,他隻能在心裏一遍遍默念妍兒,是的,一切都變了。


    近在咫尺,卻相隔天涯。


    風過無痕,玉釵扣過迴闌,隻留一聲聲清脆。


    心中也許藏有千言萬語,但相逢又何須多言呢?隔著咫尺天涯,隻需在心裏輕輕問一句:“你好嗎?”


    白逸離開聖安宮,徑直走向城西芷蘿街的清心閣,玄啟早已在那等候。閣內,絲竹聲聲,飲酒的,作詩的,賞畫的好不熱鬧。雖如此,館內卻無半分脂粉之意。


    玄啟坐在一雅閣內,把玩著手裏的酒盞,不一會白逸來到他身旁坐下,一旁的侍女忙為他添盞倒酒。


    “為你凱旋歸來,幹。”玄啟眼睛依舊望著台上奏樂之人。


    兩人舉起酒盞一飲而盡,各揣心思,一時無語。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


    古琴錚錚,歌聲婉轉動人。


    兩人聽著,漸漸握緊了手中的酒盞。


    “為什麽?”玄啟說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難道本王要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難道本王隻能去喂飽她的馬兒,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玄啟說完,自己倒上酒,又猛喝了幾盞。


    “阿啟,這可不像你,沉穩的六皇子,為何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失了分寸。”白逸說完,也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不一樣,凝兒不一樣。”


    “你可愛她?”


    “愛。”


    “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愛。”說到這,白逸陷入了沉思。


    “放手……因為愛,所以放手,子誨,隻要她幸福,本王便放手。”玄啟神色更加黯然。


    “你如何知曉阿凝一定是幸福的。”


    玄啟眼神落寞,緩緩道:“凝兒的事本王都知曉,可是我不信,隻想親眼去驗證。一離開草廬,我便去了荊都,那夜我潛入姬府,分明看到凝兒親手縫製的嫁衣,那一片紅刺的我眼睛生疼,她的臉上滿是幸福,她已經喜歡了他人,本王還能如何,嗬嗬。”玄啟說完,自嘲起來。


    白逸瞬時轉過臉逼上玄啟:“阿啟,這可不是你的處事風格,你想,那三王子一出現,你便出了事,這時又恰恰有淩承誌出現在了阿凝身邊,這一切難道隻是巧合?”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那人所設之計?如此,凝兒豈不是危險。”玄啟思及此,暗暗握緊了雙拳。


    “這世間我隻相信你能給阿凝幸福,所以,找她迴來。”白逸對著玄啟微微一笑。


    玄啟飲下一盞酒,心裏暗暗發誓:“凝兒,本王一定搶你迴來,不讓你受一絲傷害。”


    白逸轉頭望向台上的歌姬,古琴錚錚,蘇瑾妍的麵容出現在前方,他悶聲喝一口酒。


    為何凡塵俗子要生這麽多情愫,為何世間之人總逃不過一個情字。阿啟,你的愛情還可以勇敢去追迴,我的,隻能深埋在心底,盡量不去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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