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又走了一會兒,想了很多,也看了很多,關於暗生物,關於這兩天發生的事,關於高原極地的藍湖和那裏牽掛的人。這次因禍得福,他想明白了很多,也看明白了很多。


    周揚上了樓,屋裏也比平時明亮很多,周揚就在靠近窗戶的沙發斜躺著,過了一個下午。


    “嗡嗡嗡!”伴隨著手機振動,一首熟悉的旋律“someone like you”響起,周揚接過電話一看是醫務科的劉科長:“喂,周揚啊!怎麽樣?你好些了嗎?”


    “哦劉科長您好,好多了,謝謝您關心!”


    “嗯,好多了就好啊!院領導都很關心你啊,聽說你現在迴家休養了?”


    “謝謝領導關心,是的迴家靜養了!”


    “哦哦,是這樣啊!你先好好休養,等你休養好了,你就直接到醫務科上班吧!”


    “啊?這…劉科長,機關的事兒我一竅不通啊!”


    “沒關係,不懂可以學嘛!我相信你能把手術做好,就同樣能把機關的事辦好!”


    “劉科長,可這是兩迴事啊!”


    “好了,不說了,這也是醫院領導的意思!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我知道你惦記著上手術,胸外科那邊你也不是不可以迴去,有些必要上的手術,你也是可以去上的嘛!那就先這樣了啊,我先掛了!”


    “嘀嘀嘀!”那邊的電話已經掛斷。


    劉科長那邊電話剛掛,周揚這邊電話又響起,電話裏傳來張靚的聲音:“周揚!你在家嗎?”


    “嗯,我在!”


    “我馬上過來接你!我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先掛了啊!”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嘀嘀嘀”。


    周揚快速在衛生間裏衝了個澡,按主治醫生的要求,周揚這兩天是不能洗澡的,但周揚實在是受不了身上那個黏糊糊、汗津津的感覺和味道。


    衝完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周揚剛準備坐下,張靚敲門的聲音也響了。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的?”周揚有些不解。


    “我就知道怎麽了!你還怕我知道?”張靚恢複了往日的調皮搗蛋,但眼神深處還是能看出一絲和以前不一樣的憂鬱。


    “好好好,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也要告訴你的!”


    “哈!真的嗎?真的是早晚要告訴我的嗎?”張靚一副驚喜的樣子。


    “是啊!都這麽熟了,告訴你那不是早晚得事兒嘛!”


    “這麽熟?有多熟!”張靚還是那玩世不恭的樣子,這讓周揚的心也沒有那麽沉重了。


    “很熟很熟那種!”周揚摸了摸張靚的頭,有些寵溺地說。


    兩人進了屋,張靚在屋裏轉了轉,把手上的手提袋放在餐桌上:“還沒吃飯的吧?咱們先吃東西!”


    周揚一聽,下意識地看了看表,的確到吃晚飯的時間了,點點頭道:“你還帶了東西?”


    “帶了!一猜你就沒吃!”張靚口氣中帶著一些責備。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把飯吃完後就下了樓,來到地下停車場。


    張靚站在一輛精致、小巧的黃色轎車麵前對周揚說:“你開還是我開?”


    周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開!我不會!”


    張靚沒有表現出一點奇怪的表情,雖然現在幾乎人人都有車、有駕照,但這事兒發生在周揚身上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張靚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後,兩人終於來到一處海邊,張靚把車停好,下了一道緩坡,就進了一個濱海小街。


    穿過小街一排排精致的木屋,兩人就直接來到了一片白色的沙灘。張靚大喊大叫起來,什麽大海我來了,什麽沙灘好美,什麽夕陽我愛你!聽起來就有些好笑,周揚望著周圍不時投來異樣的眼光,站在一旁尷尬不已,但看著張靚滿不在乎,開心得像個小孩的樣子,他也很快就無所謂了。


    周揚也不在意張靚喊了些啥,他知道張靚這是在發泄這幾天以來心中憋悶已久的鬱氣。


    周揚手拎著兩人的鞋襪,默默地跟在張靚後麵,隻要張靚能把心中的鬱悶發泄出來,他也會稍稍安心一些。


    張靚在前麵時而走走跳跳,時而奮力奔跑,時而腳踏浪花,時而與海對語。


    周揚就這樣靜靜地跟著張靚,看她手舞足蹈,聽她胡言亂語。


    突然,張靚一轉身抱住周揚,周揚沒注意前麵的張靚突如其來的舉動,來不及停下腳步就已經和張靚撞了個滿懷。張靚緊緊的抱住周揚,兩唇相印。


    周揚被這猝不及防的舉動震驚了,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但他能感受到張靚的香唇、身體和雙手上的力道,她是在竭盡全力尋找一個依靠,一個能帶給她一些支撐的支點。


    想想這些天她承受的委屈和壓力,周揚再也不忍推開,雙手環抱著她,久久沒有分開。良久,張靚才紅著臉對周揚說:“周揚,我愛你!”


    周揚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愣愣地看著張靚。


    “周揚,你弄疼痛我了!”張靚一雙明亮中帶著一絲幽怨的眼睛也盯著周揚,期待她希望聽到的那句迴應,但周揚沒有說。


    又過了許久,張靚從周揚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眼中的那絲幽怨更甚了,說道:“周揚!你弄疼我了!”


    天色漸暗,兩人坐在一幢木屋外,海邊的落日很美,兩人在夕陽的餘暉中沉默著。雖然都各有心事,但兩人還是十分享受這一刻。


    忽然,張靚迴頭對周揚說:“我們迴去吧!”


    周揚不知道張靚怎麽突然又要迴去了,但他也很理解年輕小姑娘們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情,於是兩人就一前一後,一個嗔怒,一個木訥,都有些動作滑稽地迴到停車的地方,開車迴城裏去了。


    迴去的路上雖然已經看不到什麽風景,但景致有趣程度卻比來時的風景更勝一籌。路上的車雖然不多,但都是朝海濱去的各式豪車,因為路基本上都是在半山腰盤旋,夜幕裏這些車在山路裏一會兒是光路,一會兒是光點,在形狀各異的鋸齒剪影裏或快或慢地移動,非常有意思。


    山下不時顯現的燈火也給這一路的光景增姿不少。兩人沒多久就繃不住,又恢複了先前的融洽,像一對相知相識已久的戀人或夫妻,有時有說有笑,有時又緘默不言,但都是那麽的默契傳神。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張靚樓下,張靚神秘兮兮地對周揚說:“要不你送我上去?”


    周揚剛才還是談笑風生、輕鬆自如,但這會兒還是有所顧忌,畢竟兩人相差十幾歲,冒然進出人家小姑娘的房子,似乎還是有些不妥,周揚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張靚的雙眼一閃一閃地盯著周揚看,周揚被看得有些心虛,低下頭,張靚卻故意假裝不解地問:“怎麽了?還要考慮一下?”


    周揚遲疑了一會兒正準備支支吾吾地迴答張靚,忽然二樓的窗戶打開了,裏麵探出個腦袋來對張靚他們說:“是靚靚迴來了嗎?還有朋友是吧?你們都上來吧!”


    語氣裏似乎是詢問,但實則明顯是讓周揚一起上來,而且語氣中還帶著幾分不容商量的威嚴。


    周揚和張靚麵前這棟樓雖然看似也和別的小區一樣是成排成列的樓房,卻隻有四、五層,而且除了二層,每層樓似乎都向後退了一大截。每個類似單元門的地方,仔細一看,其實是獨門獨戶,一邊延伸出來的綠化帶細細一觀察,也是別有洞天,而且顯然是私人庭院的設計,兩個單元之間以為是相連的,其實各自獨立,隻是外圍的植物和恰到好處的裝修讓這一切看起來渾然一體、緊密相連,這是個隱藏的豪宅啊,站在一旁的周揚又是對張靚的身世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張靚雙手攤開,聳了聳肩故作無奈地對周揚調皮說道:“現在可不是我說的啊!上不上去你看吧!”


    周揚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張靚這是對剛才自己的猶豫不決生氣呢,隻好硬著頭皮跟張靚進了門。


    張靚帶著周揚穿過一片設計精巧雅致,卻同樣大氣,主要是麵積超大的庭院和迴廊後,坐電梯上了二樓,又繞過一麵很大的玄關和屏風才發現眼前出現幾個人正坐在兩人麵前。


    張靚快走了幾步,乖巧地抱了抱其中一位婦女後,又向另一位婦女欠身吐了個舌頭,見張靚向她吐舌頭的這位婦女,忙立身做出要打她的樣子,可張靚一閃身躲到了周揚身後。


    一位稍顯年輕的中年男人發話:“你倆要鬧就出去!”


    要揍張靚的婦女白了張靚一眼,坐著不動了,張靚也十分識趣地拉著周揚坐在了眼前這位婦女一旁的沙發上,卻看不出她臉上一點害怕的樣子。


    周揚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幾位,和年輕中年男人一塊坐居中位置的還有一位頭發已經有些花白卻更多了幾分瀟灑豁達,氣度不凡的長者。這位長者一邊正是那位張靚過去擁抱的婦女。婦女臉上明顯流露出對張靚的幾分寵溺,一副慈眉善目的麵孔,雙眼還不住地打量著周揚。


    稍顯年輕的中年男人,五十歲不到的年齡,儒雅中帶著些許威嚴,正要說話,張靚搶先向周揚介紹:“這是我伯父、伯母,我爸、我媽!”


    張靚迴頭悄悄像周揚做了個鬼臉,又吐了吐舌頭,古靈精怪的表情中也中含著幾分難為情的歉意。然後又向另外幾人說道:“伯父、伯母這就是周揚,爸、媽…你們就不用介紹了爸,你們見過的…”


    張靚最後的聲音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聽得見。


    這時張靚的媽媽說話了:“周揚,你好啊,今天是我們讓靚靚帶你來家裏坐坐的,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周揚看了看張靚的媽媽,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有些言不由衷地說:“阿姨,沒事的阿姨,本來我也該來看看叔叔、阿姨!”


    張靚的媽媽聽了,轉頭看了看她丈夫,張靚爸爸也有些意外地快速瞟了周揚一眼。


    周揚更加不自在起來,因為這話怎麽聽怎麽都有些不對勁,他忙解釋道:“哦,叔叔、阿姨,我的意思是在醫院住院期間給您們添了不少麻煩!”


    張靚的媽媽這才似乎鬆了口氣,張靚的爸爸臉色也才沒有那麽難看了,張靚伯父、伯母倒是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一直不住地打量著周揚。


    張靚的媽媽繼續說道:“周揚啊,你不用那麽客氣!你也是為了去救張靚才受的傷!”


    張靚的媽媽似乎察覺到周揚的壓力,語氣稍微緩和一些又說道:“周揚啊,我們這次請你來呢,第一呢,主要是想感謝感謝你!這第二嘛…”


    張靚媽媽似乎在下最後的決心,語氣稍頓才又繼續說道:“我們不希望你們再出這樣的事…”


    張靚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張靚已經意料到媽媽要說什麽,急著站起來跺著腳說道:“媽!咱們說好的可不是這樣!”


    張靚媽媽也急了:“說好的,說好的!說好的多了,你聽過的有幾個!”


    “嗯哼,這樣啊,我也說一句!這個…”見母女倆這是要開撕了,那位伯伯先開口了:“我看啊,這樣的事情誰也不希望發生,我看呐,這兩個孩子都不錯!一個是為了救人而受傷,一個是因事識人,因事用人!都不錯!額…至於後麵的事,大家都別急著下決斷,都慢慢來嘛!張靚啊,你呢也別怪你媽媽,你也得給媽媽一點接受的時間不是!”


    見伯伯開口,張靚媽媽和張靚都收斂了一些,伯母接著也說了幾句寬慰幾人的話,張靚爸爸卻一直沒說話。


    周揚聽著聽著,越聽越糊塗,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保持沉默,但張靚可不幹了,張靚又站起來對媽媽說:“媽,我就是喜歡周揚,而且我也以後也是要奔著嫁給周揚的目的的,接不接受你看著辦吧!”


    周揚這會兒也是被張靚的話給驚到了,脊背上一陣熱一陣涼,隻感覺有些無地自容,躲無可躲。


    屋內沉默了一會兒,大家都有些被張靚這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這時,一個穿著藍黑色中式夾克的年輕人走進來,看到屋裏的氛圍有些不對,不知道該不該上前,站在一邊有些左右為難的樣子。


    周揚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年輕人就是那天救了周揚和張靚的那個年輕人,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張靚爸低頭沉思了片刻,看見年輕人站在那邊,招招手對年輕人說:“小楊,有事嗎?”


    那個叫小楊的年輕人這才上前對張靚爸說:“張市長,剛才市委辦送來一份文件,需要您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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