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從床上隨便扯了一塊床單給張靚蓋上,又從地上扒拉兩件衣服蓋在周揚身上。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自己心中的女神怎麽瞬間被糟蹋成這樣,還沒來得及去安慰全身戰栗抽泣的張靚,整個已經哭成了個淚人。


    周揚此時生命垂危,各項身體指標都降到了極低的水平位置,意識卻在飛速運轉,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那個原本以為隻是依附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暗生物,而且這個暗生物,也就是真正的自己,一種以意識流的形式存在時間的自己,正在漸漸不受控製地失去身體這個宿主。


    意識流裏,自己整個人被一種悲傷、無助、渙散的情緒充斥著、感染著。意識流的主人就是這個暗生物,而這個暗生物就是有自我意識的自己,然而隨著慢慢脫離軀體,暗生物將不再像周揚一切生命指標正常時那樣靈動、乖張、智慧、全能,除非周揚的生命指標再次恢複正常,他的整個軀體又重新正常運轉,也就是整個身體又活了。否則暗生物將失去一切自主能力,隻有無邊無際的意識流承載著一息尚存的自我意識,崇信在渙散、混沌的宇宙中開始漫無邊際的履行,除非它們碰巧又再次找到新的宿主,它們將如此飄搖流離下去,直至連組成暗生物的意識流也分散成一個不同的原素個體。


    周揚竟也借此,意外地看清了這個意識流的原素個體,原來這些原素個體也大致相同,道理無非就像組成世間各種色彩的三原色一樣,也有三原素,即紅黃綠三原素。除此之外,似乎還有相應的反原素,即紅黃藍三原素。


    周揚饒有興致地發現,三原素的紅黃綠其實就是三種不同的意識形態單元,有點類似佛家的:戒定慧;相應反原素的紅黃藍也是三種不同的意識形態單元,又類似於佛家的:貪嗔癡。但以上隻是打個比喻,其本質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周揚看到三種正反原素其實都是意識的實體,都是真實存在於另一個維度,或者可能是另一種平行宇宙的實體,而並非是抽象概念或思維推導。


    三種正反原素的意識實體又隨機無序地,或混沌聚集,或流離渙散。混沌凝聚就形成意識流體,再混沌再聚集,並在某種機緣巧合下找到寄宿的宿主,並隨宿主生命的開始,意識流也再現生機,發展成暗生物。暗生物和宿主雖是不同維度的平行宇宙的實物,但因共同的宿主實現時空相交,並且還能通過某種方式實現相知、相識,最後實現統一。


    這樣說下來雖然複雜,但其中奧義與妙趣周揚很快就體會和理解了,因為他正處在時空交錯的彌留之際,他也立刻理解了最近在他身上發生的諸多離奇的事情。雖然他還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也不知道,這些原素真正代表的是什麽,但他知道自己正巧掌握了某種方法,這種方法正在使自己逐步實現身體和暗生物的統一。


    周揚傷感、無助、渙散的情緒繼續籠罩著他,他立即意識到他正在向一個相反的,一個一去不複返的方向走去,因為暗生物正在從身體上剝離。當暗生物完全與身體脫離,那真正意義上的他就隻剩下那攤渙散不堪的意識流體,他的自我意識首先會從他的身體脫離,平行宇宙恢複原來的狀態,身體和意識從此被迫在兩個宇宙世界而永不相遇,身體會立即隻剩原先物質的部分,而另一個時空裏暗生物也將失去行動能力,隻剩意識流體,自我意識在意識流體裏殘存的時間和片段完全取決於流體裏三原素分散和流失的程度,而且這種分散和流失也充滿不確定和隨機性,有時是一個流體分成幾個流體,有時又是三原素在一個流體上不斷脫離,有時還是和新的流體,新的三原素任意混合。原先的自我意識也在其中要麽逐漸遺忘,要麽幸運殘存,要麽隨機重組。


    突然,周揚空蕩死寂的宇宙裏遙遙傳出一聲唿喚:“周揚,周揚!”


    周揚猛然感覺剛剛還在流失的三原素、意識流迅速會聚,恢複成矯健敏捷的暗生物,暗生物像一隻長滿觸手的章魚一樣,又把它的每一隻手貫穿到周揚的每一股神經,神經突觸的電傳遞,就是暗生物爪牙擴張的興奮劑和指揮棒。


    周揚的眼睫毛、嘴唇、喉結和四肢都開始微微顫動,周揚立即感到刺眼的光束正在戳穿自己的眼睛縫,當他逐漸適應這種光束帶來的強烈刺激後,眼前白色的天花板,u型的輸液軌道,藍色的隔斷簾,折射著七彩炫光的輸液瓶和藥液…


    周揚心中一陣狂喜:“我還活著!我又活了…”


    周揚興奮得一陣口渴,雙手用力想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但他的身體一點也沒有移動,隻是動了嘴唇和手指。


    “他醒了,他醒了!”周揚聽見旁邊有人哭著喊著。


    “醒了,醒了,他真的醒了!”


    “醒了,醒了,他命可真大!”


    “醫生,醫生,他醒了…”周揚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但是顯然她很快又跑開了。


    很快周揚剛撐開一會兒就精疲力盡地合上的眼皮輪流被人被人強行扯開,一束更強、更近的光源輪流在周揚眼前晃動了幾下,然後是腦袋、雙手、雙腳被人撥動了幾下。周揚這才感覺腦袋又沉又痛,他看見暗生物靈動的熒光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迅速移動,像不停晃動的蛇鱗。他能清晰感覺到暗生物是有些開心和欣慰的,雖然他知道這其實也是自己的感受,隻是他的身體隻能捕捉到暗生物支離破碎的意識流,所以,他隻能感覺他是他,暗生物是暗生物。


    雖然周揚目前的能力隻能看到暗生物,卻不能讓暗生物的意識流和自己的意識還有身體完全統一,但就能看見和感受到暗生物這點,周揚就會獲取常人難以想象的便利和潛能。


    就比如此時,周揚的身體恢複就會比沒有這樣能力的人快百倍,他的全身的細胞可以運轉得更快,把機體的係統功能運轉得更快更高效。而且周揚的大腦運行更快,暗生物提供的意識流可以給他呈現數以百計人和任何具有神經係統或神經元電活動生物的自我意識。


    然而,近現代,暗生物已經幾乎呈現不了除了人類以外任何生物的自我意識,因為人類強大的神經網絡最容易吸引意識流,從而激發暗生物的寄宿。當然也有例外,某些脊椎動物也有強大的神經網絡,而某些人類的神經網絡因為先天性疾病的原因也會受到一定的發育限製,但並不影響激發出暗生物,因為人類的神經網絡是任何物種所無法比擬的。


    在浩瀚的宇宙中有可能存在具有比人類更發達神經網絡的物種,但周揚從目前他依傍的暗生物提供的信息,並沒有發現。如果有一天發現了,也許那又是另一種奇異的體驗吧。


    周揚微微張嘴又閡上,馬上又聽到身邊那個熟悉的聲音:“醫生,可以喂他水喝嗎?他好像要喝水的樣子。”


    “可以先拿棉簽沾點水,再慢慢嚐試用吸管吸…”


    周揚馬上感覺到濕漉漉、軟綿綿的什麽東西輕輕壓在唇邊,一滴甘泉玉露就浸入唇間。周揚立刻用雙唇貪婪的吮吸,身上又多了幾分力量。周揚再次緩慢的睜開眼睛,接著雙手也能輕微動彈了,周揚用盡渾身的力氣把雙手收到腋下,企圖撐起半個身子,但一切都是徒勞。


    “你別動,別動!想起來嗎?我把床搖起來點!”熟悉的聲音又響起。


    一陣“吱吱吱”後,周揚的半個身子已經被折疊床撐高了許多,周揚看見了一臉倦容的張靚,周揚抬起一隻手:“張靚,你還好吧!”


    張靚看周揚已經認出了自己,趕忙撲過去,雙手緊緊握住周揚那隻伸過來的手,兩人雙雙淚如雨下。


    “周揚!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


    “張靚,你沒事吧?我怎麽在這裏?”


    “周揚,我沒事兒!我沒事兒!我們都沒事兒!”


    “張靚,你怎麽了?你怎麽哭了?我這是在醫院嗎?我怎麽在醫院?”


    “周揚,你不知道嗎?你…你為了救我,被人打昏了,現在躺在醫院裏!”


    “啊,怎麽…怎麽會這樣?那你…那你真的沒事兒?”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張靚使勁搖著頭,淚水四濺已經打濕了兩人的雙手,幾縷發絲被淚水胡亂粘在臉上。


    “周揚,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你已經昏迷了多久了嗎?都三天了!”張靚淚水漣漣地時而哭時而笑著。


    周揚一臉茫然:“啊?這麽久啊?”他感覺頭還是有些沉,用力搖了搖頭。


    到了這天下午,周揚已經能用手支撐著坐起來了。張靚已經迴去休息了,她這幾天幾乎沒離開過周揚。


    那個身著中式夾克的年輕人也一直陪著張靚,直到張靚今天同意迴去休息一下,他也才迴了家,周揚這邊醫生已經告訴他們,隻要醒來,周揚就沒什麽問題了。


    張靚的父母每天早晚也過來看看周揚,同時也看看張靚,今天張靚迴去了就沒再來。江璐這兩天原本是在外地出差的,也是白天走晚上迴,都是坐飛機。這些都是周揚後來才知道的。


    的確,周揚恢複得很快,醒來那天晚上就已經能下床走走了,第二天早上主治醫生再來查房,周揚已經跟沒事兒人一樣了。


    因為都是同行,又在同一家醫院,周揚按照主治醫生的建議暫時沒有辦理出院,但人已經離開醫院迴家靜養了。


    周揚獨自一人走在小區的綠化小道上,腦海裏那天發生的一幕幕已經像放電影一樣浮現在眼前,周揚知道這些後心裏陡然升起陣陣驚悚之感,真是太驚險了,幸虧那天那個年輕人和警察及時趕到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周揚又繼續利用暗生物的視角,快速迴放著周揚被送到病房裏的場景。周揚深吸了一口氣,這次真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啊,沒想到周揚和張靚無意間得罪的這幫流氓竟這麽大的膽子,差點惹來這麽可怖的後果。


    張靚的舉動也讓周揚大感意外,而且這次自己還真被這姑娘感動到了,居然承受著這麽大壓力,還守候了他這麽久。要知道,對於一個平時活潑開朗、陽光青春的女孩,經曆了這些是多大的傷害和打擊啊!她竟能在經曆了這些後,還能對自己如此堅守,如此關心,他周揚真的是何德何能修來的這樣的福分。盡管此時周揚對兩人的感情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但是他想好了,無論張靚對待他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周揚都決不能辜負她這份情誼。


    周揚又看到了那個穿中式夾克的年輕人,顯然那個年輕人對張靚的感情也是非同一般的,也許這次的經曆對那個年輕人也是一個巨大的傷害。雖然,那個拍照的相機當場就被繳獲,但無論誰看到當時那種場景,內心都會崩潰。


    周揚還看到了張靚的父母。張靚的父母看上去氣質和做派也非普通人,醫院、科室很多領導都來過周揚的病房,但看得出還有大半的因素就是張靚父母在場。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穿破了灰蒙蒙的雲層,直射到周揚的身上,臉和脖頸處微微能感到它的灼熱。這樣的天氣對東海市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好天氣了,可以說幾個月都指不定會有。周揚走著走著,突然有一種走在高原極地之上的錯覺。


    高原極地原本是周揚認知之外的遙遠境地,他從未想過他這一生還會與這樣的地方有過一段交集。


    要不是,前妻出軌,要不是自己意外得了那個難以啟齒的病,要不是自己遇上那位來自高原的奇異女子,要不是那女子給了周揚一張藍湖的照片,周揚也許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踏上去往高原極地的旅程。


    地處高原極地的極地市,無論春夏秋冬,陽光的灼熱感總是那麽直接、那麽爽辣、那麽通透、那麽咄咄逼人,毫無例外地刺進人裸露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高原極地遼闊、荒蕪,但率性、踏實、真誠,藍湖在那裏總是波光粼粼、熠熠生輝,雖不及天空遼闊,雖不及大海深邃,卻總幻化出一種獨特、神秘的美,深深地吸引著周揚,同時也隱藏著周揚想知道的一切秘密。


    不僅如此,在那裏,周揚還有一個牽掛著的人,不知道此時她怎麽樣了。冥冥之中,周揚感覺他們還會再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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