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燒的通紅,末藥坐在矮凳上,一手握著刀柄,一手將新收的黃芪置在刀架上,使力均勻,刀片厚重卻靈巧地切藥。今日幾乎無人上門,師藥靠著案幾打瞌睡。


    寂靜中,一陣馬蹄聲“啪嗒”靠近,末藥警覺地站起身,幾步行至門邊,拉開一條縫瞧去。大門口人影閃動,大胡子男子下馬徑直朝正屋大步行來。


    末藥連忙打開門,探出頭去,問道,“這是藥署,諸位有何事?可是上門求診?”因她見來人高大健壯,並無絲毫病態,便好意出言提醒。


    “在下是京城來的驛使,連日來奔波勞碌,天寒地凍,恰巧路過醫署,想討兩副驅寒的湯藥。”大胡子男子走近前來,拱手行禮,甕聲甕氣地說明了來意。


    “原來是京中來的使者,快請進!”師藥也被吵醒,聞聲連忙起身迎了出來,“請稍坐片刻。”說著,他便口述起藥名來。


    因都是些常用藥,末藥了然於心,行至百子櫃前,熟練地稱取。


    大胡子男子站在火盆邊,搓著手與師藥寒暄起來。他見末藥準備包藥,連忙囑咐道,“藥童不必費心,在下隨身攜了布囊,又便宜又省事。”


    “驛使常年在外奔波勞碌,真是辛苦了。”師藥感慨道。


    “在下不過是個粗人,能有份差事養家糊口,就已心滿意足,哪敢有什麽怨言。”大胡子男子不加掩飾地哈哈大笑道。


    末藥心中豁然開朗,不禁抬頭瞥了一眼這位驛使,欲言又止。


    “能如此想,真是心胸豁達、有福之人啊。”師藥捋著胡須,不禁讚歎道,“老夫行醫三十載,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那些有官有爵有勢之人,恐怕也未必有你這般豁達開朗。”


    “師藥過獎了。”大胡子男子謙虛道。


    “老夫診過不少脈象,發現生病之人往往心緒難解、患得患失,以至於積鬱成疾。若能放寬心些,恐怕會少生很多病。”師藥笑著解釋。


    “師藥說得在理。一壺熱酒下肚,睡一覺,快活得就像神仙一樣。”大胡子男子附和道。


    言罷,兩人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


    送走大胡子驛使,末藥站在大門口,四處張望。天氣寒冷,路上幾無行人。遠遠地,她看見一個人影走來,看那身形有些熟悉。末藥走到路中央,仔細地打量著來人。


    “夫人!”四葉瞧見末藥,連忙小跑著過來。


    “四葉?!”末藥見到四葉,也往前走了幾步。


    末藥疑惑地看著氣喘籲籲的四葉,問道,“怎麽了?四葉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嗯……將軍迴府了,命奴婢來尋夫人。”四葉跑得急,凍得小臉通紅,喘著粗氣說道。


    “哦。”末藥也沒多問,連忙轉身迴了醫署。


    迴到都督府邸,末藥急匆匆地直奔正殿而去。


    “三郎……”末藥進門便一聲輕喚。


    說話間走進內殿,李穆之坐在榻上飲茶,見末藥麵露疑惑走來,便伸手向她。末藥笑著伸手搭在他掌心,在一旁坐定。李穆之一手將末藥攬在懷內,側身含笑,一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也不言語。


    末藥初時乖巧靜默,見他久久不語,不禁抬眸定定地看著他。


    “三郎有何事?”末藥暗自焦急,揣測著若非要事,他也不會特意尋她迴來。見他仍沉默不語,末藥蹙眉詢問。


    李穆之一笑,低頭吻了下末藥的唇,輕撫著她微紅的臉頰,親昵笑道,“無事,隻是日後末藥需同我形影不離。方才迴府未見你身影,頗為思念,便命四葉前去尋你。”


    末藥眸色一暖,雙手抱住李穆之的腰身,臉埋在他懷內,嬌聲道,“三郎怎地……怎地如此……”言未盡,末藥不吱聲了,隻管膩在李穆之懷裏。李穆之緊擁著末藥,眸色沉沉。


    “夫人,柳姑娘來了。”四葉立於帷幔之後,輕聲稟報。她方才悄悄進來,見兩人親近,不便打擾,便隔著帷幔迴話。


    末藥一愣,扭頭望向帷幔,又抬頭看向李穆之,滿眸欣喜道,“無憂怎會突然來此?快請她進來。”說著,她忙要掙脫李穆之的懷抱。


    “三郎,快些,該到門口迎迎才是。”末藥拉著李穆之的手。


    李穆之寵溺地任由她拉著,兩人相攜向外走去。


    府門口,末藥剛到,便見柳無憂正從馬車上下來,秋葉跟在身側。或許是一路顛簸加上天氣寒冷,柳無憂的臉色略顯蒼白。末藥忙轉身低聲吩咐,“小茴,快去吩咐庖房準備些熱羹湯來。”


    “末藥。”柳無憂跨上台階,伸手握住末藥的手。


    柳無憂的到來,末藥心裏歡喜,不過也有些疑惑,這時節離開京城,也不見莫護跋。兩人拉著手,一路敘話來到後院。李穆之好笑地跟在她們身後,聽著兩人不時交首竊竊私語。


    “無憂,你怎會這時候來?”剛坐下,末藥便迫不及待地將茶遞到柳無憂麵前。


    柳無憂端起茶飲了一口,臉色稍好些,思道,“年後,我去外家探望,得知你在北城,便順道來瞧瞧你。”


    “順道?北上順道?”末藥笑著打趣,“這路繞得可真夠遠的。”


    柳無憂白了末藥一眼,放下茶盞,伸手去拿點心,無奈地說道,“自然是順道。聽說你們成親了,我怎能不來看看?你們倒好,說成親就成親,我都不太敢信呢。”


    末藥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穆之,臉頰微紅,幹咳一聲,雙臂交疊搭在小幾上,小聲道,“我們覺得婚事簡樸些就好,不想太過鋪張。”


    柳無憂正嚼著點心,見末藥如此模樣,狡黠一笑,傾身向前靠在小幾上,打趣道,“瞧你,怎麽還心虛起來了。隻要末藥與李將軍心心相印就好,那些虛禮又何必在意呢。為了這些虛禮,父親可沒少生氣。就說我的婚事吧,家父非要挑個吉日。莫護跋軍中有事不能久留,此行隻將我送到城下便迴去了。”


    “啊?兄長為何不進城?”


    “他呀,他說自己畢竟是北狄將領,不便出現在此要地,免得給末藥夫婦兩人惹來麻煩。”柳無憂笑著解釋。一杯茶下肚,她臉色好了許多。


    “無憂來的正是時候,在此多住幾日。”李穆之接過話。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柳無憂嘿嘿一笑。


    “瞧瞧,我就說你這順路不對勁嘛,這一細說,原來如此啊!”末藥恍然大悟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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