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日,星期五。


    薇蘭發來了短信,讓我去見思淼的最後一麵。


    我一路恍恍惚惚的,直到走進思淼的靈堂,才真正意識到了,他已經離開了。


    我再也沒辦法見到他了。


    我還什麽都沒為他做過。


    我幾乎癱軟在地。


    我曾想要告訴思淼一個道理,不能因為保底一直都在,就忽視了保底。


    但……我自己好像都沒有做到。


    我太愚蠢了,都快成年了,還這麽愚蠢。


    天災人禍,我根本沒考慮過這種事情的發生。


    我愚蠢地以為,就算老了,我們應該也還時常能夠見到。


    人,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東西。


    總是想著教會別人,結果……自己都沒能明白。


    “站起來。”


    薇蘭一腳踢在了我的身上,將我拉迴了冰冷的現實。


    我向四周看了看,靈堂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想來也是,連我母親都被攔在了外麵,又怎麽可能有多餘的人。


    “他喜歡安靜。”


    這句話……或許是在解釋母親為什麽被攔在了外麵。


    我點了點頭,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思淼的人。


    她的做法……不會有錯。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思淼的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思淼的人。


    這一刻,我突然有些擔心她。


    我正想轉身看一看她是否還好,後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我有些疑惑,還有誰能被她放進來?


    我迴頭一看,李心月紅著眼睛走了進來。


    “思淼就這麽一個朋友,我想了想,他或許……想要見到她。”


    迴頭的瞬間,我瞥了薇蘭一眼,她麵無表情,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一樣。


    “思淼真的死了嗎?”


    李心月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話。


    “我也不願意接受,但事實很殘酷。”


    李心月突然就哭了出來,這讓我也有些想哭了。


    “再哭就滾出去!”


    我看了一眼薇蘭,她是認真的。


    我想要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算了,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會。”


    薇蘭的內心絕沒有臉上這麽平靜,我有些擔心她。


    我不敢輕易離去,我害怕自己會後悔,我不能再後悔了。


    我站在原地,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留在了原地。


    “出去,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我不會打攪你的。”


    我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在看不起我?”


    她看著我的眼睛,恨不得殺了我一樣,語氣是那樣的冰冷。


    “滾!”


    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她那樣的人,跌倒了馬上就能爬起來。


    不過,她似乎有些恨我?恨我搶走了思淼的部分愛嗎?那就恨吧。


    “怎麽了?”


    母親第一時間走了上來關心地問道。


    “沒怎麽,她想一個人靜會。”


    我在靈堂外坐下,李心月猶豫了一下,坐在了我的旁邊。


    “他們說你是叛徒,不能和你說話。所以你不能和他們說,我和你說了話。思淼和我說了一點你的事情,我真的好難受。他說你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她卻不喜歡你。還有人會不喜歡你嗎?我真的無法理解。”


    “讓我靜會,好嗎?”


    短短的幾句話,讓我明白了……思淼為什麽會和她成為朋友。


    思淼喜歡喜歡我的人,願意和這樣的人多接觸。就像追星一樣,找個同好。他們都在娛樂圈,且有著共同的愛好,久而久之……自然就成為了朋友。


    這樣的朋友真的是朋友嗎?我不知道。


    我的腦袋裏現在一片混亂,什麽也想不明白。


    我們之間還有著太多的事情沒做,說好的櫻花也還沒有一起去看過。


    如果他生病那次,我能立刻訂票就好了。


    就算在櫻花季的末尾,至少也能看到一點櫻花。


    我應該……再多給他一點時間的。


    我為什麽沒有呢?我開始迴憶。


    去年十月收到他迴國消息的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真的是在害怕過去嗎?還是在害怕他看到我當時的樣子?


    為什麽在見了他一麵之後,變得不願意再見他?


    明明隻是決定臨時住幾天,卻一直住到了現在……住到了母親迴來,也不願意離開。


    我一遍又一遍地把他推開,真的是因為我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嗎?那時,我應該不喜歡林芮才對。


    靈堂裏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哭聲,我終於理清了自己的思緒。


    是因為她啊,我想讓思淼看明白他自己真實的想法。我會一直都在,而薇蘭是有可能離開的。


    或許是那段時間腦殘小說看多了,看到她們,我想到了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的場景。


    一直以來,我好像都把該給思淼的愛,都給了林芮,然後在最後,我真的喜歡上了林芮。


    會是這樣嗎?我不知道。


    我所想的一切好像都是在安慰自己。


    我快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我已經分不清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我的腦袋快要炸掉了,在這一刻,我真的好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薇蘭走出了靈堂。


    “你知道思淼為什麽在那……”


    聲音戛然而止。我扭頭望去,薇蘭正被母親捂住嘴巴按在牆上。


    這樣的場景讓我的大腦完全宕機,我有些不理解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場景。


    我迷茫地看著薇蘭和母親,然後才反應過來應該把她們拉開。


    我正要行動,比我先反應過來的是……站在靈堂門口的元彬。


    母親好像在薇蘭耳邊說了什麽,在母親退迴來了以後,薇蘭一言不發地又迴到了靈堂。她究竟想要說什麽?我好像必須要知道。


    母親攔住了她的開口,應該是不想讓我知道。我想,那未說出口的東西,應該是會讓我痛苦的東西。但,我好像還是必須要知道。


    我向著靈堂裏麵走去,這一次元彬也攔住了我。


    “讓我進去。”


    “抱歉,小姐沒說你現在還可以進去。”


    我想要強闖,但和他過了幾招之後,又輸掉了。


    我腦袋裏昏昏沉沉的,完全使不上力。


    “迴去吧。”


    母親並沒有幫我,隻是想要帶我迴家。


    我想要問母親,她也知道我想要的答案,但她好像更不可能讓我知道。


    我又迴到了母親在z省的別墅,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我正常的吃飯睡覺,就好像思淼還沒有死一樣。


    但我好像始終跨不過去這個坎,我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在家裏待了三天。


    期間,我們似乎都忘記了還要去學校上課。


    直到三天後,母親才提起這件事。


    “迴學校去吧,那裏有你心愛的姑娘。”


    “今天是思淼的葬禮吧。”


    按照守靈三天的習俗的話,今天就該下葬了。


    “她應該是準備守靈七天。”


    “她一個人,可怎麽守啊。”


    我好像忘記了很多該做的東西,思淼早就沒了親人,他隻有我了。


    我昏昏沉沉的就要出門,我還沒有緩過來,但……守靈的應該是我才對。


    “她可以的,她又不許其他人去看他。”


    “我不是其他人,我才是他的家人。”


    說完這句話的我,腦袋好像瞬間清醒了一些,我必須要送他最後一程。


    “母親,開車送我過去吧。你要是不送,我這輩子就真的走不過這個坎了。”


    母親歎了一口氣,將我再次送到了思淼的靈堂前。


    我試著進入,但還是被攔在了靈堂外。沒有辦法,我隻能給宮明發消息讓他過來。


    “下雨了。”


    母親突然說道,然後站在我身後撐開了傘。


    我其實……不配打傘,我這樣的人,應該多淋點雨。


    我本意是想讓他帶幾個人過來,但他一個人就來了。


    “所以,擋路的就他們是吧。”


    說出這種話的宮明,三拳解決了守在門口的兩人。


    “我就不進去了,我和他不熟。”


    “嗯,母親,你也留下吧。”


    看見母親準備跟著我進去,我阻止了她。


    思淼……或許真的不想看到我的母親。


    “三姨,抱歉了,我不能讓你進去。”


    雖然元彬和杜紀倒下了,但宮明守在門外,我很放心。


    嗯?他是不是逃課了?今天周幾?算了,不重要。


    時隔三日,我又一次見到了薇蘭。


    她麵色蒼白,一點都不像從前的那個她。


    “迴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元彬呢?”


    “被我弟打倒了。”


    見她不願離去,我也就沒有再勸阻。她的身體素質很好,七天過了就好了。


    “母親說你打算守七天。”


    “嗯,我查了查,在三天和七天之中選擇了七天。”


    她的內心可能比我強大無數倍,和她相比,我就像個廢物一樣。


    “七天之後呢?你還會在c市讀書嗎?”


    “我沒有留在這裏的理由了,房子你要想住,就給你好了,我隻把思淼的那架鋼琴帶走。”


    “嗯。”


    思淼離開的太突然了,連個告別都沒有。


    我們守在這裏,好像也完全沒有意義。但是事情好像本來就不需要意義,而且我好像也沒什麽能為他做的了。


    在這四天裏,我們聊了很多關於思淼的事情。


    我們或許不該聊這些……隻會讓我變得更加悲傷的事情,但我們好像……又隻能聊這個。


    隨著葬禮結束,思淼的故事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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