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之後,我們緩緩地將腳步停在了一座稍顯古樸的中式小樓之前。


    這裏附近都沒有什麽建築物,所以我猜這裏應該是吃飯或者喝茶的地方,就……類似於農家樂?


    這樣想,這裏的格調一下子好像就低了很多。


    從學校到這裏,玲姐在環城高速開了三十來分鍾,這裏應該算是郊區。


    但郊區的話,我好像又在幾百米外看到了輕軌。


    思考著這些沒用的問題,我們逐漸靠近小樓,一陣質樸而悠揚的琴聲宛如潺潺流水般從小樓內傳出。


    玲姐似乎有些高興,加快了腳步。


    上了二樓,和我想的一樣,這琴聲來自於母親。


    “母親。”


    我輕聲唿喚著屋內正專注於撫琴的母親,並微笑著向她打起了招唿。隨後,自然而然地走到思淼身旁坐了下來。


    這裏景色比我想的要好些,窗外青翠欲滴的竹林隨風搖曳,再遠處便是那波光粼粼、閃耀著金色光芒的湖水。


    一曲終了,薇蘭率先熱烈地鼓起掌來,毫不吝嗇對母親精彩演奏的讚美之詞。


    “我曾經聽過許多場古琴演奏,但她們之中卻無人能與您相媲美!”


    我看了看旁邊的思淼,他捧著一杯茶,並沒有什麽反應。


    也是,如果思淼沒有接納母親的話,薇蘭就算是心裏這麽想,也不會說出來。


    母親謙遜地笑了笑。


    “平日裏工作繁忙,我已然許久未曾能夠靜下心來輕撫琴弦了,技藝怕是早已生疏,遠不及往昔那般嫻熟了。”


    這時,白玲湊到我的耳畔,壓低聲音好奇地詢問道。


    “你會古琴嗎?”


    這可能是母親想問的,於是我搖了搖頭,如實迴答道。


    “對於這些東西,我並沒有過多學習過。”


    聽到這話,母親溫和地笑著提議道。


    “其實,不妨嚐試去學習一下古琴,如果你有興趣想要學習的話,我可以親自教導你。”


    這樣或許可以促進我們之間的關係。


    然而還未等我迴應,一旁的思淼便搶先擺出一臉驕傲的表情,大聲地說道。


    “他不用學。”


    “為什麽?”


    母親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之色。


    我不知該如何向母親解釋其中緣由,思索片刻後,索性站起身來,徑直走向母親身旁的座位,輕輕地坐下並開始撥動起琴弦……


    這是一把九弦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古琴的主流應該是七弦,九弦實在沒有太大必要。


    我將母親所彈複奏了一遍。


    “我的記憶力向來不錯,而且對於自身肢體的控製能力也很強,因此大部分的東西隻要看過一遍,大致上便能學會。”


    薇蘭微皺起眉頭,一臉狐疑地反駁道。


    “等等,即便你能夠將動作與技巧毫無差錯地完美複刻下來,但不同的力度所產生的效果應該會有所不同吧,你怎麽可能達到差不多的效果?”


    “判斷。我學過的東西還挺多的,通過觀察一個人的體態和發力方式,便能夠估摸出他大約使用了多大的力量,而後我隻需依樣畫葫蘆,運用相同的力度即可。”


    一旁的白玲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嗎?我覺得自己已經很聰明了,可跟你一比,我好像是個白癡一樣。”


    “不過,也就這樣了,所以我沒怎麽學過音樂。我無法將感情湧入音樂,也無法調整音樂,所以基本上彈出來就已經沒有進步空間了。”


    白玲不解地把頭偏向一邊,薇蘭露出了苦笑。


    我並不認為超強的模仿能力是什麽了不起的天賦,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東西。


    隻是,與他們相比,我少了個練習的過程。


    母親,搖了搖頭。


    “彈琴,不是為了好聽,也不是要為了給別人聽,更多的應該是要修身養性。”


    母親可能是在批評我無法進步就不去做的態度,也有可能隻是單純地希望我能多接觸一些像古琴這樣她認為有益的東西。


    “我知道了,我會試著重新接觸音樂的。”


    在場眾人對這句話並沒什麽反應,也是,這樣的事情並不重要。


    就在這時,輕快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我的視線隨之而去,原來是開始上菜了。


    吃飯的時候,薇蘭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對了,那個奧數訓練營,你究竟打不打算去?”


    思淼用責備的眼神看向了她,母親垂下視線避開了我的目光。


    薇蘭應該是不在乎我去不去的人,但現場在乎這個的兩人注定是不會問這個問題。


    所以,也隻能由她來問了。


    我清一下喉嚨,艱難地開口。


    “我再考慮一下吧……”


    薇蘭搖了搖頭,似乎是對我的答案不太滿意。


    “我提醒你一下,截止日期應該是二十五號的晚上九點。”


    截止日期是後天的晚上啊,未免有點太晚了些。


    “奧數訓練營?是補習班之類的東西嗎?上課的話,在家裏上不就好了嗎?我們那裏奧數老師多的是。”


    玲姐一臉疑惑,似乎並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麽。


    我抬起頭,發現思淼筆直地注視我。


    於是,我隻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吃飯上麵。


    所幸,飯菜的味道還算可口。


    終於,晚飯落下帷幕,但離報名截止還有四十九個小時。


    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六。


    早上的時候下了大雨,但很快就晴了,天氣還是很熱。


    我們在公園的草地上遊玩,夏日的陽光透過涼棚的空隙照在我的臉上,照的我睜不開眼。


    散發淡淡香氣的溫暖手臂將我的頭扶了起來,我靠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


    我睜開眼睛,母親將手放在我的身上。


    “沒有什麽可苦惱的,不想麵對的東西,也可以不用麵對。”


    我張了張嘴,想要迴應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或許不想讓她失望。


    思淼和母親依然待在c市,看上去什麽安排都沒有。


    她們都是很忙的人,之所以還閑著,多半是在等我做出決定。


    我的暑假要怎麽過,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他們的暑假會怎麽過。


    母親和思淼都殷切地期望我能去,我的確也擁有足夠的空閑時間。


    但我有些不安,我害怕……去了就再也迴不來了。


    我是個愛睡覺的孩子,不想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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