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時,裴之行說話了,他是萬不能看裴寓衡升上去的!


    他垂首道:「陛下,裴州長的父親可犯有謀逆罪名,讓他任三品大理寺卿是否不妥?」


    裴寓衡猛然抬頭,用最灼熱的目光緊緊盯在他身上,半晌,如血一般的紅唇展露笑顏,讓一直關注他的蕭子昂拂了拂寬袖中手臂上炸起的汗毛。


    他在裴之行出來那一刻,就握緊了白玉酒杯,眼裏隻有他一人,誣陷他父親謀逆的裴之行。


    平靜的海麵破濤洶湧,滔天巨浪席卷而下。


    裴之行,你且等我。


    裴之行話落,眾人紛紛想起當年那件案子,看向他的目光複雜不已,這人當真太過狠毒。


    崔棱恨不得不顧禮儀,脫下鞋子就朝裴之行身上摔去。


    女帝已沉下臉,「裴卿能夠憑借自己的功績升至三品大理寺卿,爾等不反思自身,可有如裴卿一般,行利民之事,想百姓之急,整日在朝堂之上勾心鬥角,在拿不出阻止裴卿成為三品大員證據時,東拉西扯,從能力說到身世,爾等愧對自己的官服!」


    「陛下息怒!」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女帝怒火正旺,「還有何人覺得裴卿任三品大理寺卿不妥?!」


    誰敢再這個時候說話,剛才女帝一句不配身上官服,就有要罷免的意思了。


    「爾等不敢。」


    「那便好!」


    沒能撼動女帝決定,裴之行用陰毒的目光對上裴寓衡。


    眾人後知後覺,他們竟是在跟女帝爭辯,裴寓衡是真得女帝喜歡。


    待所有人都起身迴到座位上,紛紛拿視線去瞄一直未出聲的鄭延輝,他作為世家之首的鄭家家主,怎的都不出言反對一下?


    鄭延輝端坐在座位上,無人知曉,在他們跟女帝唇槍舌戰時,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宣玥寧身上。


    衣裳的裏襯已經被汗水黏在了身上,有剛才為裴寓衡的擔憂緊張,也有鄭延輝一直盯著她的目光壓製。


    宣玥寧抿了小口的果酒,借喝酒之際垂下眸子,渾身戒備。


    他動了,站起來了!


    瞳孔微微顫動,他這是要幹什麽?


    在一半朝臣剛和女帝就裴寓衡的三品官爭論出結果後,鄭延輝走至中央,「陛下,借今日大喜,臣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應準。」


    堂堂鄭家家主以往麵對女帝不說目中無人,也是底氣充足,何曾如此低聲下氣過。


    宣玥寧心中不安越來越大,在女帝一聲爾言之後,更是達到頂峰。


    鄭延輝道:「陛下,臣有一女,一直流露在外,經查確實是棲霞亭主無疑,亭主誤會她的身世,拒絕與臣相認,還望陛下將臣的女兒還給臣。」


    「誤會」「還給」四字用的極妙,仿佛是女兒極其優秀,女帝和他爭搶宣玥寧一般,而宣玥寧根本不知情,維護了鄭家的麵子,將過錯推到了不明真相的無知者不怪上。


    他深深伏地,似乎是一位丟失女兒的可憐父親。


    女帝良久沉默,宣玥寧一顆心跌到穀底,稍一抬眼,看見裴寓衡緊抿著唇,旁邊崔棱正在同他說些什麽,應是在勸阻他,便知今日是躲不過去了。


    鄭家強行相認,打算用手段將她帶迴鄭家,也是她夜晚做夢時會夢見的恐怖場景,她自從身世暴露之後,就想過有朝一日會發生這種事,隻是沒想到事情發生在燒尾宴,女帝任命裴寓衡為三品大理寺卿時。


    她站起身跟著跪了出去,正落在鄭延輝身後半步的位置,讓鄭延輝見不到她的神情。


    女帝的視線在宣玥寧身上短短待了一瞬,連她都被鄭延輝將了一軍,有些措手不及,說道:「爾等先行起身,將事情完整說出。」


    鄭延輝早有準備,當下不急不緩將自己家中奴仆膽大包天抱錯嫡女一事盡數說出,三分真話三分假話,聽起來就還真是那麽迴事。


    而後又道是自家兒郎尋妹心切,將鄭家金鎖和當年親眼目睹此事者都找了出來,仔細推敲核對過,棲霞亭主就是他的女兒。


    怪道是眾人疑惑鄭延輝為何不在裴寓衡任命三品大員時出言阻止,原是在這等著。


    他同意裴寓衡的任命,世家大族沒一個跳出來阻止的,那女帝也得給他一個麵子,今日認女之事,無論如何得給他個說法,哪怕棲霞亭主是女帝新認的義女。


    女帝權衡片刻,說道:「找到嫡女確是喜事一件,倒是合了本宴的意,但爾家家世,我倒是不好做主,既然證據齊全,誤會解除,棲霞亭主願不願意認祖歸宗,那要全看棲霞亭主和你鄭家自己的意思。」


    宣玥寧口中皆苦澀,真假嫡女一事已經被揭露,她還沾沾自喜自己不承認就躲了去,不用再迴鄭家,薑還是老的辣,鄭延輝竟然當著女帝的麵威逼她。


    就連女帝在這一刻都保不了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將選擇權交迴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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