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輸了,還被坑了七十五萬兩銀子,這兩天的朱由校一直處於抑鬱中,連木匠活都不想做。


    午後又是講習經筵的時間,他無精打采的走進禦書房,見孫承宗早已等候在此,便勉力執了一禮道:“師傅,弟子今日不想聽四書五經,咱們聊點別的吧。”


    “陛下想聊什麽?”


    自上次武英殿議事後,孫承宗已正式入閣,被首輔大人委以參知遼東的重任,現在遼東傳迴的急遞都要經他過目。


    朱由校先屏退屋內的太監,才道:“兵部尚書崔景榮上折請辭,弟子不知道該不該應允?”


    雖然尚書大人主動攬下了遼東慘敗的責任,可明眼人都知道此戰失利跟兵部沒多大關係,真正的責任人是袁應泰,所以言官都沒彈劾兵部任何一名官員。


    孫承宗思索了片刻道:“陛下請恕老臣直言。”


    “師傅盡管說,無需忌諱。”


    “廣寧的局勢尚未穩定,不宜對朝廷中樞做任何調整,但崔大人貌似去意已決,隻怕想留也留不住。不如一麵下旨稍加安撫,一麵物色新的尚書人選。”


    “師傅以為何人可擔當兵部尚書?”


    “王象乾。”孫承宗知道小皇帝記不得此人,便簡單介紹了一下:“此人如今賦閑在家,年過七旬,自萬曆初年起就在兵部任堂官,後又經理播州、鎮壓苗民叛亂,還曾擔任薊遼總督,對遼事頗為熟悉,論統籌軍備的能力朝中無出其右。”


    朱由校隨口道:“那就讓兵部發函召他進京。”


    “陛下,還是下旨召他吧。”


    “為何?”


    孫承宗猶豫了一下,道:“王象乾是齊人。”


    齊人即是齊黨成員,齊黨又是東林黨的死敵,隻有皇帝親自下詔,才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此時的朱由校對黨爭還沒有太深切的體會,但既然師傅說要下旨,那就下一道諭旨便是,反正也不麻煩。


    “好吧,弟子待會兒就叫王安擬一道旨。對了,師傅以為派誰去經略遼東更為妥當。”


    “熊廷弼。他與建奴交鋒多年,對遼東的風土民情和地理險隘都了如指掌,操練士卒、整肅軍紀也是一把好手,且老臣認為他的方略最適合遼東眼下的情形。”


    朱由校對“熊廷弼”這個名字的印象很深刻,半年前正是他親自下詔罷了人家遼東經略的官職,但那時他才剛剛登基,對朝政完全不知情,純粹是在大臣鼓動下做出的決定。


    “師傅覺得熊廷弼能收複遼東?”


    “至少守住廣寧應該沒多大問題,要收複沈陽和遼陽還需從長計議。”


    “那好,弟子也下旨召他進京。”


    師徒倆又扯了一些閑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下課時間,王安卡著點來到禦書房外等候,待孫承宗前腳一走,他便將準備好的“省錢方案”呈給了小皇帝。


    “萬歲爺,這是最近半年以來宮中各殿的詳細開支。老奴整理後發現有些錢花出去了卻沒起到作用,白白浪費了銀子,不如暫時先消減掉。”


    朱由校現在最想聽到的就是省錢,立馬來了興趣,他接過賬目認認真真的看起來,可惜隻看了一會兒就感覺頭昏腦脹。


    這些開支的名目可說是千奇百怪,外行根本看不出它們的具體用途,隻有那一串串冗長的數字最為直觀。


    “王安,畫了圈的部分就是可以節省的開支嗎?”


    “是的,萬歲爺。”


    “怎麽有這麽多,你直接告訴我可以省多少銀子?”


    “迴萬歲爺,要是把非必要的開支都減掉,每月可以為內庫省下一萬六千四百七十三兩八分銀子。”


    金額有零有整,一看就是經過仔細核算,朱由校心裏終於得到了一絲寬慰,這是自登基以來他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都說皇帝富有四海,可誰又知道皇家的開銷有多大,再多的銀子都不夠花。


    一個月節省一萬六千兩,一年就能省下近二十萬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王安,你做得很好,朕要賞你。”朱由校的心情愈發燦爛,打算獎勵一下兢兢業業的大總管。


    王安噗通一下跪到地上,恭恭敬敬的叩首道:“萬歲爺,這些都是老奴的份內之事。”


    “起來吧,讓朕好好想想賞你什麽。”


    “萬歲爺,老奴有個不情之請。”


    “哦?”朱由校笑道:“說來聽聽。”


    王安在心裏歎了口氣,平平淡淡道:“老奴的手腳最近越來越僵硬,眼睛也花了,老奴…老奴想辭去掌印一職,找個地方養老。”


    兩個時辰前,剛下朝那會兒,韓爌拒絕了王安的提議,堅持讓言官上書規勸皇帝,並將矛頭指向了客氏。


    站在朝臣的立場上看,區區一個奶娘而已,罵就罵了,難道還翻得起什麽大浪?


    可王安卻知道皇帝還在為那七十五萬兩銀子耿耿於懷,此時根本不想搭理言官的聒噪,如果再這樣繼續糾纏,隻會把皇帝徹底逼向客氏一邊。


    客氏能蠱惑皇帝殺掉秉筆太監,同樣也能蠱惑皇帝對官員起疑心,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兩方的較量或許會相持不下,但夾在中間的王安肯定會最先倒黴,他不想成為鬥爭的犧牲品,最穩妥的選擇就是盡快離開是非之地。


    官員可以和官員抱團一起對抗皇權,可太監沒辦法違抗皇命。


    朱由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安,心中有點吃驚但並未感到惋惜,這位大內總管是他父皇的心腹,卻一直未能得到他的信任,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在客氏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


    客氏既是他的奶娘,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這種近似於戀母情結的感情是很難被替代的。


    朱由校收起了笑容,低聲道:“你出了宮想去哪兒?”


    “迴萬歲爺,老奴想去南直隸,聽說那邊暖和一點,冬天也不用燒炕。”


    “那好吧,去南直隸替朕看著皇莊,什麽時候想朕了,就迴來看看。”


    王安再次深深的叩首,直至朱由校離去才從地上爬起來。


    他有些傷感的環顧了一圈四周,同時也放下了懸著的心,和前任掌印比起來這個結局還算不錯,不僅保住了性命,作為南直隸的鎮守太監,他依然可以安享富貴。


    次日,王體乾晉升掌印太監,魏進忠被皇帝賜名忠賢,並升任司禮監秉筆,周寧奉召第三次入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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