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沈聖昀便不再言語,沈辰陽隻得低下頭,陷入到沉默之中。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天恩難違啊!


    爺孫倆中途沒有任何交流,但很有默契地來到上書房。


    沈辰陽強行讓手不再顫抖,找出金錦絲帛,依照沈聖昀在南書房的言語,擬出足可昭告天下的聖旨。


    那方皇帝印璽,也是由他親自摁下。


    這時,沈聖昀緩緩開口,問道:“辰陽,你知道朕為何要你來擬出聖旨嗎?”


    “迴稟皇爺爺,中州災禍是孫兒一時疏忽釀造而成,孫兒方才在南書房考慮不周,不該將殺人且得罪人的事交給十九叔來做,皇爺爺要孫兒擬旨,也是想讓孫兒懂您的心思。”


    沈辰陽在說這些話時,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因為他知道,此事徹底沒解法了。


    要想及時止損,就必須要聽皇爺爺的話。


    唐家,要成為棄子。


    皇爺爺也是借擬聖旨的名義,讓自己這個太孫與劍氣山切割,以免在殺戮過後,貽人口實。


    想到這裏,沈辰陽反而安心了。


    隻是對唐道生這個結義大哥,有著不可磨滅的愧疚。


    “唉……人心都是肉長的。”


    “大哥,念在結義之情,我隻能保你活命。”


    “其他的,就別怪弟弟我無能為力了!”


    沈辰陽在心中喃喃自語,聖旨隨後經由內閣宣發至六部,再由六部有司衙門傳遞各州、府、道、縣。


    聖旨,和情報一樣,都具有滯後性。


    在傳遞過程中,唐家諸人得知金沙河一戰的結果後,他們並沒有太過慌張。


    因為全程都做的很縝密。


    如果說,李留風在臨死前,向沈仙佑供出了作為同夥的唐家,那麽此時此刻沈仙佑早就帶人殺過來了。


    這天夜裏,唐道生安然入睡。


    可進入睡夢當中過後,卻夢見了極為驚悚的一幕。


    他看見了一條“老龍”。


    那老龍伸出龍爪之時,足可遮天蔽日,朝著自己傾軋而來。


    本能地想要逃跑。


    可逃著逃著,卻看見一條雪白長蛟擋住了去路,而在那雪白長蛟的身上,坐著一位身著紫金蟒袍的年輕親王。


    正滿臉陰笑地看著自己……


    而且,在那條雪白長蛟的腹中,能夠聽見道侶柳緋玉的唿救聲。


    “道生……救我……救我啊!”


    就在這時,唐道生猛地驚醒,直接從床上直立起來,渾身處處都流著冷汗。


    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當看向周身環境時,唐道生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原來……是夢。”


    唐道生走出宅院。


    夜間春風還是有些寒涼,再加上渾身都是冷汗。


    這一吹,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了。


    唐道生本能地想要去追尋不安的源頭。


    就在這時,唐家宅院外,傳來一道嘹亮聲音。


    “按察使司劉靜劉指揮使到!有聖上旨意!”


    聽到這聲音,唐道生心神狂震。


    原本處於寂靜的唐家宅院,很快就變得燈火通明,許多族人都從床上爬起來。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在家主唐克的帶領下,齊齊跪在前院之中,準備接旨。


    很多人都在好奇,這旨意中究竟寫的是什麽?


    劉靜一身肅殺之氣,站在唐家諸人身前,語氣極其鏗鏘有力地念出聖旨上的字眼。


    與沈聖昀在南書房所說的言語,基本上沒有任何出入。


    唐克本來已經做好了接旨的準備。


    可當聽到其中字眼,整個人卻是瞬間變得臉色慘白,而那些唐家族人紛紛起身,一個個地怒目圓瞪看向劉靜。


    “劉靜!我唐家所犯何罪!何至於要誅滅九族!”


    劉靜將聖旨原原本本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這份聖旨,本官不想再讀第二遍,你們要有什麽冤屈,找閻王爺說去吧。”


    言畢,劉靜收起聖旨,大量穿戴著甲胄的人湧入唐家大門。


    他們不是兵勇,而是由按察使司所管轄的武者!


    劉靜旋即正聲道:“依照聖旨,行刑!”


    “無論男女老幼,一律不準放過!”


    “今日若是讓唐家逃了一個人,就用你們的腦袋來填!”


    此話一出,慘叫聲在唐家宅院中不絕於耳。


    唐道生看的清清楚楚。


    其中一個武者,手持長刀,竟是直接砍下了爺爺唐克的頭顱!


    “爺爺!”


    唐道生大喊一聲,驟然神色暴怒,那股騰雲境的修為氣息,霎時間顯露無疑。


    他並未被按察使司舉起的屠刀嚇到。


    而是嘶聲竭力地吼道:“族人們!皇帝昏庸無道!此乃冤殺!此乃冤殺!”


    “我們絕不可束手待斃!”


    “皇帝要誅我們九族,我們今日那就拚死相抗,給唐家殺出一條活路出來!”


    唐家宅院外,還有一輛車駕。


    其中,正是言王沈仙佑,他伸出手撥開簾子,清清楚楚地看到唐家院內的拚殺之聲。


    以及,唐道生的言語。


    車架外的許魄冷笑一聲道:“嗬!殿下,這個唐道生未免也太不要臉,事情是他們做的,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地說,他們是冤!”


    “不必因此有任何情緒,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沈仙佑淡然道。


    “末將可不懂這些道理,末將隻知道他們和李留風聯起手來,導致金沙河三陽壩潰堤,致使諸多百姓遭到無妄之災,而且還想以此誘殺殿下,誅其十族都不為過!”


    沈仙佑對此隻是笑了笑,並未反駁許魄的言語。


    收拾掉唐道生。


    大玄江山最大的威脅便會消除。


    事實能夠證明,天命之人,扛不住明晃晃的屠刀。


    唐家諸人竭力相抗,但他們所麵對的敵人,不是什麽其他世家勢力,而是有著權力背書的中州按察使司。


    掌管一州刑名,手握生殺大權。


    麾下武者,也是為了能夠代替朝廷禦下所招攬的諸多好手。


    重點是,有聖旨,那些和唐家相關的諸多勢力,誰都不敢出來施以援手。


    唐道生隻能看著,一個個族人在眼前倒下。


    自己渾身都是血。


    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族人的。


    原本數百族人,如今隻剩下三十餘人,按察使司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沒有放過。


    那些族人們看到那些靠近的鐵甲武者。


    個個心如死灰。


    唐道生更是如此,但內心的求生欲,卻是在此刻達到頂峰。


    隻見他忽然舉起刀,朝著身邊的唐家子弟砍去。


    “諸位弟兄,死在我手裏,也比死在他們手裏要好,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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