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月霖離斬去一臂後,佛子鏡塵便一直沉默寡言,此時卻突然開口。


    “萬般皆由因果,施主今日種下的因,他日貧僧定還以果!”鏡塵雙手合十,麵色發狠地唱喏道。


    聞言,薑澤眉峰一挑:“喲?!竟然還放下了狠話?挺上道啊!”


    薑澤戲謔地打量著鏡塵,全然不像一個佛法精深、聖潔無塵的佛子做派,倒似那街頭尋釁的小混混。


    也難怪鏡塵會不惜形象放下狠話。


    佛子鏡塵自出道以來便自帶無敵光環,沒想到此次聯手卻一敗塗地,以致心中業火叢生,澄澈的明鏡台都染了一絲塵埃。


    鏡塵原為躲避戰亂失去雙親,流離失所的孤兒,混跡於街頭市井之間,摸爬滾打中艱難求活,因此也沾染了一身世俗痞氣。


    一日,大和尚伽羅入世丈量紅塵、渡化眾生,不經意間瞥見正與乞兒爭搶剩飯的年幼鏡塵,身上竟隱隱有佛光乍現。


    大和尚為此停下了腳步,慧眼一開。


    卻見滿身汙泥的鏡塵通體佛光流轉,身上雖髒,心卻澄澈無垢。


    大和尚歎其佛緣深厚,乃先天佛陀之相,遂收為隔代弟子,以作未來佛主培養。


    天資卓絕再加以大和尚的傾力栽培,入世以來鏡塵無往而不勝,碾壓同級修士,極為自負。


    此次仙府遺跡之行,還是鏡塵入世以來首次被同輩修士挫敗,而且是在與淩虛等人聯手的情況下。


    若不是最後通過試煉得到了那機緣,恐怕此行將血本無歸。


    “自今日起,貧僧決定潛心修閉口禪!”佛子鏡塵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日再見施主,便是了結因果之時!”


    “堂堂大乘寺佛子隻敢挑軟柿子捏,不怕落人笑柄?!”月霖離臉色一寒,挺身護在了薑澤身前,“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手是我砍下的,大可衝我來!”


    薑澤先是一愣,原來在月霖離眼中,自己竟是軟柿子?


    費盡心力塑造的硬漢形象轟然倒塌。


    聽到月霖離所說,遠比鏡塵放下的狠話來得心痛。


    “閉口禪又如何,你說不說話與在下又有何關係?”薑澤沒好氣地鄙夷道。


    身後的玲瓏扯了扯薑澤衣角,低聲道:“閉口禪是佛門的一門大神通,見識過的修士無不聞風喪膽!”


    “以閉口苦修為代價不斷積累功德,開口之日舌綻蓮花,言出法隨,一言可定生死!”


    “嘶...有這麽厲害?!”聽完玲瓏介紹後,薑澤心裏頭有些心虛,不過片刻後便恢複了鎮定。


    在鏡塵麵前,自己臉上的幻形麵具可從未褪下過,縱然鏡塵想背地裏使絆子,也無法從茫茫人海中尋到他。


    “那是!閉口禪修行的時間越長,所積攢的功德越多,威力就越大!”一向俏皮的玲瓏眼中難得流露出凝重,“大壞蛋你被人盯上了!”


    鏡塵不再言語,隻冷眼看著薑澤。


    不管是陰陽割昏曉大陣的圍殺中,還是荒蕪古地大殿內的比拚都是這小子攪的局,月霖離不過是打手罷了!


    更何況月霖離如今強勢至極,不可與之抗衡,短時間內閉口禪也收效甚微。


    而混跡市井的經驗告訴他,隻有逮住一個弱的往死裏揍,別人才會懼怕!


    鏡塵不再說話,以此表達自己言出必行。


    這就打算開始修閉口禪了?月霖離神色焦急,她自然知曉這佛門神通的威力。


    短時間倒也罷,那種莫名的氣機,費點功夫也能擋住;若修行個十年八年,此神通可越階咒殺!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閉口禪?那就永遠閉口吧!


    就算鏡塵最終憑借底牌逃脫,也難以再跟上這代天驕的腳步。


    來不及細想,一聲清鳴,青玉劍瞬間出鞘。


    月霖離提劍上前,冷冷地看著鏡塵,鬥境八階的氣勢席卷開來,眾人隻覺唿吸一滯。


    什麽是霸氣?這就叫霸氣!


    薑澤感歎道,敢在大姐頭麵前放狠話?一言不和就要你狗命!


    鏡塵臉色一白,未曾想月霖離既會為區區一個內門弟子翻臉。


    淩虛幾人也暗罵鏡塵太過裝杯。


    既然打定主意要修閉口禪弄他,那暗地裏修就行,非要強行騎在別人臉上裝杯?


    “慢著!”沒想到月霖離如此決絕,淩虛隻得咬牙站出來替鏡塵出頭。


    “滾開!不然連你一塊殺!”月霖離不屑地瞥了一眼淩虛。


    聞言,淩虛氣極,身子微微發抖。


    曾傲視群雄的劍宗聖子,何時受過這個氣?


    打又打不過,隻能設法逃脫了。


    淩虛不經意間偏頭,此處離蓬萊樓船的方位極遠,鏡塵想要逃脫十分艱難。


    月霖離注意到了淩虛這個微小的動作,強大的氣機瞬間鎖定二人。


    “何必呢?本來大家歡聲笑語拜別,然後各迴各家,各找個...”薑澤走上前,無奈道。


    “既然佛子想要在下小命...”薑澤輕咳道,“那大乘寺的補償得加錢!”


    “兩萬靈石漲到三萬!”


    “你...!”鏡塵牙齒咬得嘎吱作響,瞬間便破了功。


    以閉口禪威脅,對方不僅渾然不懼,竟還打算坐地起價?!


    是無知,還是真不怕死?


    “區區兩萬三萬靈石,不要也罷!”月霖離放言,生怕薑澤豬油蒙了心,要錢不要命。


    森寒的劍鋒鎖定鏡塵,恐怖的氣機四溢。


    “加,我加!”看月霖離眼中如實質般的殺機,鏡塵忙一口應下。


    薑澤點點頭:“既然談妥了,那諸位道友,恕不遠送!”


    裝杯不成反被吊打,鏡塵趕緊加快腳步離開,生怕月霖離反悔。


    淩虛一行人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也隨即灰溜溜地離開了。


    “為那三萬靈石埋下這個大一個禍患,值得嗎?!”月霖離訓斥道,可謂愛之深責之切。


    薑澤不由得一怔,沒想到月霖離竟生這麽大的氣,趕忙解釋道:“不會的,我絕不是看上這區區三萬靈石,而是...”


    薑澤運轉真氣灌注臉上的幻形麵具。


    隻見薑澤麵容一陣扭曲,竟變幻成了鏡塵那清逸俊秀的臉。


    望著月霖離目瞪口呆的模樣,甚是可愛,薑澤微微一笑:“這白給的一萬靈石,它不香嘛?!”


    聞言,月霖離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忽而目光定定地盯著薑澤,以霸道的口吻命令輕喝道:“把麵具給我揭下來!”


    薑澤趕忙推脫:“不行,這麵具是宗主賜下的!”


    “沒有宗主允許,恕在下無法做到!”


    薑澤直接將師尊抬出來壓她,月霖離隻得作罷,不敢違逆師尊的意願。


    見月霖離心有不甘,薑澤朗聲道:“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月霖離輕哼了一聲,便不再為難他,轉身與玲瓏話別。


    良久後,月霖離踏上青玉劍,禦劍乘風而起,化作長虹飛上了蓬萊樓船。


    玲瓏在下方歡快地朝月霖離揮手告別。


    離去時,月霖離迴頭瞥了薑澤身後一眼,麵紗下,嘴角勾起一個莫名的弧度。


    月霖離這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也落入了薑澤眼裏。


    大姐頭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


    薑澤撓著腦袋一時想不明白。


    忽而轉身見連山和嵐二人正杵在那,與玲瓏一同朝離去的月霖離揮手告別。


    薑澤瞬間便迴過味來,淩虛、鏡塵他們可能不會在意連山、嵐這兩個臨時搬來的打工仔。


    但月霖離作為月神宗聖女,自然可以通過二人找到他!


    薑澤大唿失算,沒想到自己精明一世,到頭來還是露出了馬腳。


    薑澤看著這兩個馬腳正對化作光點掠向蓬萊樓船的月霖離揮手,恨不得一人踹上兩腳。


    “沒想到此行還能與聖女並肩作戰,迴宗門也足夠吹上一陣了!”連山又開始發神經。


    “我迴去要寫一本迴憶錄,就取名叫《給聖女當炮灰的日子》!”嵐此時也在一旁拱火。


    薑澤拿這二人沒得辦法,隻能等迴宗門後,求月如霜看看是出了什麽毛病。


    忽而望向一旁的玲瓏,玲瓏望著月霖離離去的身影,小臉上滿是不舍。


    薑澤狐疑,這兩個女人何時開始這麽親密了。


    薑澤拉過玲瓏悄聲問道:“你和月霖離...什麽時候關係這般好了?”


    玲瓏不以為然道:“啊?我和霖離姐姐關係一直很好呀.”


    “霖離姐姐說我身上有種特別的味道,像...像久別重逢的好朋友!”


    味道?!


    聞言,薑澤打了個寒顫,想起那女人看著自己時,那異樣眼神,像極了女人看到最喜愛的食物,愛不釋手那種!


    那冷冰冰的女人,莫不是把他倆當人形神藥了吧?!


    薑澤心裏頭發毛,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正胡思亂想之際,玲瓏悄悄湊上前,眼巴巴地看著薑澤:“大壞蛋,你那須彌戒真好看,能不能跟我換一下?”


    薑澤還未迴話,連山在一旁搭腔道:“交換戒指?這不是世俗見成婚的步驟嗎?”


    “這個小妹妹,你這也是要當我們弟妹嗎?”


    嵐摸著下巴,不住打量玲瓏,隨後嘖嘖搖頭歎息道:“太小了,我兄弟應該不會這麽畜生,先排個號吧,過兩年再說?”


    聽見二人調笑,玲瓏瞬間臉紅到脖子根,她隻是覺得薑澤從毗蘆仙人那得到的那枚戒指極為好看罷了。


    年輕的姑娘,總是喜歡美好的事物。


    而男子則不同,不管是什麽年齡段都喜歡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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