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未被灌輸過族之大義的情懷,自是不覺的這些事情與他有關,可他深知這些事情都與鳳璃有關。


    他可以不在意族人,不在乎戰事,可鳳璃必然是在乎的,就算是為了鳳璃他也應該很將此事放在心上,更何況爺爺還答允他,隻要能勸說鳳璃應了與狐族的親事,便不在幹涉他與鳳璃。


    所以他答應了爺爺的條件,他又是曉之以理,又是動之以情,又是溫言相哄,又是軟語相求的終於讓鳳璃鬆動了,鳳璃答允了迎娶那狐女,而他的心裏卻是悲喜交加的各種滋味。


    他愛鳳璃,他可以看著鳳璃娶那狐女,卻不願見鳳璃與那狐女互生情意,於是那之後爺爺每每讓他勸諫鳳璃與那狐女相親和睦時,他都麵上應允,背地裏隻當耳邊風,不予理會。


    那狐女嫁過來之後,為博鳳璃歡心也是用盡手段,奈何卻都是些倒行逆施之法,不僅沒博到鳳璃的疼愛,更是每次都惹的鳳璃不快,嚴重些時則會惹的鳳璃勃然大怒,一怒便會持續好幾天,於是也就有了鳳璃時不時的便會同他使一迴性子,怪他不該勸說他娶狐女,還會氣憤的讓他瞧瞧如今這光景,每日雞飛狗跳的。


    他卻不甚在意,鳳璃生氣,他哄著便是,並未覺得如此有什麽不好,反倒是鳳璃,每次對他發完脾氣,甩完冷臉後,第二天又抱著他好一頓懺悔,他覺得甚是受用。


    可今日看鳳璃的臉色,怕是被那狐女氣的厲害了,一時喜一時悲且語無倫次的。


    感覺頗有點像那次將他從花家綁迴寢殿時的模樣,熱情到有些瘋狂,言語之間又有些悲傷,想必這次應是氣大了,看來他得花大心思才能將鳳璃哄好了!


    “明日是月圓之夜,每月圓之時予賢都無法陪伴王上,不如明日王上來陪予賢避劫?”花予賢摟著鳳璃的脖頸,薄唇輕輕在鳳璃的耳側摩擦,柔聲誘哄著。


    每月圓之夜即是他妖力最弱之時,會強製現出獸身,因此鳳璃每逢這日便十分不放心,想要陪他一同避劫,卻被他一一拒絕,原因無他,隻因他一想到自己那醜兮兮的小黃蛇模樣,便不願讓鳳璃瞧見。


    可近日他方才知曉,雖他每次都拒絕,但鳳璃還是會在月圓之夜守在他避劫的洞外,一守便是一夜,所以這個想法他前幾日便有了,隻是一直未想好如何同鳳璃言說,今日卻正好借此事博他一笑,也算允了他一樁心願。


    鳳璃聽聞此話卻是混身一顫,麵露驚恐之色,急急的扯下他的胳膊,看著他沉聲嚴肅道,“明日避劫,你需記得,無論發生何事,無論誰來喚我,都不許放我離開,定要留我陪你一同避劫,可記下了?”


    花予賢的肩膀被鳳璃掐的生疼,雖沒太懂此話何意,可也猜到了八成是跟那狐女有關,大約是擔心明日那狐女在鬧起來,來請他之時,他又會勸他前去探看吧!


    他臉上揚起一抹笑容,語氣半哄半寵溺的看著鳳璃說道,“好,我記下了,明日一早,王上便同予賢一起離宮,待過了月圓夜在迴來,如此可好?”


    “對,離宮,明日我們離宮,一早便離宮!”鳳璃也突然反應過來,素著神色,沉聲讚同著。


    “好!”花予賢柔聲應允著,伸出胳膊又圈上了鳳璃的脖頸。


    鳳璃卻是極為不安,他不知道此法是否行的通,但也隻能冒險一試了,隻要予賢避開了那次劫難,說不定,說不定過去了明日,予賢就能出現在他身邊了。


    鳳璃心情複雜的擁著花予賢,看著他入眠,看著他睡的香甜,看著他完全不知明日將會有多大的風險……


    熹光微亮之時他抱起熟睡的花予賢,腳步沉重的向月牙嶺的腹地處走去,在過些時辰畫卷裏的他就要起床了,他要在自己起床前將予賢送迴去。


    肖驍躺在一張皮毛上,心情頗佳的與銀玉並排躺著,看著天空中開始變淡的星光,目光掃過那顆花開正豔的扶桑問道,“那棵樹,有什麽故事嗎?我瞧你看的挺認真的。”


    銀玉順著肖驍的話向那顆樹看過去,輕聲道,“那是神樹扶桑。”


    肖驍也側過身子,伸手摟住銀玉的腰,向那顆樹看過去問道,“有什麽說法嗎?”


    “那樹承了羲皇的神格,養護著媧娘與羲皇的神識!”銀玉說著側過頭來看向肖驍道,“說來,你也應該同他們問聲好。”


    臥槽,如今連隨便一顆路邊的樹,來頭都這麽大了嗎?


    “那,我也得跟鳳璃似的,對著它三拜九叩?”肖驍想著銀玉那時的神情問道。


    銀玉臉上綻開一個明亮的笑容,說道,“你無需三拜九叩,隻問聲安好便可!”


    肖驍盯著銀玉的笑臉,一時沒忍住,對著他那清亮的眼睛便親了上去,一下不夠又親一下,親完眼睛又親向他的鼻尖,臉頰,最後輕輕一吻落在他溫潤的唇上才算完事。


    果真是情之一字動不得,一動便如泄了的洪般一發不可收拾,不到石泐海枯絕對停不下來。


    “那我怎麽向他們問好,喊就行了嗎?”肖驍的目光仍然停在銀玉的臉上,貪婪的看著,怎麽看都覺不夠。


    “嗯,是個好辦法!”銀玉略思索了下,同意的點點頭。


    “行吧!”肖驍應了一聲,又看了銀玉一會兒,才撐著身子站起來,衝著離他大約五十步遠的大樹喊道,“喂,你們好,我叫肖驍,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迴應他的卻是那顆樹笑顫了的枝條,笑彎了的樹腰。


    “它,它能聽懂?”肖驍看著那顆亂顫的樹,驚訝的扭頭看向銀玉問道。


    “自是能懂,媧娘雖失了神格,也毀了一身修為,但也在這樹裏養了幾千年了,後羲皇又將神格獻於此處,滋養著這顆樹,雖如今兩體共用一副神格不能在化出神形,簡聽人言還是能做到的。”銀玉也站了起來,順手拉過肖驍將他圈在懷裏,向扶桑樹傳音問道,“你們覺得如此可算般配?”


    ‘甚是般配!’半男半女的粗糲聲傳入銀玉的腦海中,他竟覺的這粗糲的聲音無比動聽。


    東方熹光微亮,扶桑神樹一樹桑葉一樹紅花,兩樹同根偶生,迎著那兩位相擁在一起的人兒輕擺著枝葉紅花像是在祝福,又像在叮囑。


    “神君,”鳳璃一襲鑲金黑袍,懷裏抱著花予賢出現在萬妖幡前。


    銀玉聞聲緩緩鬆開肖驍,轉身看了鳳璃一眼,淡淡道,“即已別過,便將他送迴吧!”


    鳳璃沉聲應道,“是”便將花予賢放迴妖幡前那方熒光通道中,留戀的看了他最後一眼,這才聚起妖氣送入妖幡中,輕念了聲,“歸”花予賢的身影便隨著那條通道一起消失了,瞬間幡上的畫麵也定格在了他熟悉的賢月閣中。


    銀玉緩緩走來,取迴了妖幡,轉身走到結界處準備將它重新封印,不料卻是被鳳璃追過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銀玉麵色平靜的側頭看向鳳璃,不語。


    鳳璃麵露驚恐之色,喃喃問道,“怎會,怎會如此?”


    他明明叮囑了予賢那天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他走,他明明跟予賢約定好了一早便離宮,予賢也的確那麽做了,可那時的他卻滿心歡喜的抱著予賢,答允他去一趟議事殿,迴來後便隨他離宮,陪伴他去避劫。


    可他還是在議事殿裏接到了王後中毒危在旦夕的消息,還是在各族族長的‘陪同’下去了王後殿,予賢還是獨身去了後山避劫,還是被王後設計捕了,為什麽,為什麽什麽都沒變?


    “昨日,今日與明日的不同便是,昨日是已發生之事,今日正在發生著,而明日卻是未曾發生,你今日做的決定或許能改變明日,卻無法改變昨日。”


    “流逝的時間,發生過的事,已有了軌跡,就像這幅畫卷,每一楨都定格在屬於它自己的位置上,無論你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那些有了軌跡的事情,無論你召喚了誰,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產生了什麽效應,兜兜轉轉之後,他們還是會走迴各自的軌跡上去,如若你不顧後果,一意孤行,要在這幅畫卷之上大刀闊斧的修改,破壞了畫卷原有的軌跡,這時空便會出現斷層,斷層一旦出現將會吞沒整張畫卷,也包括畫卷之上的生靈,可懂了?”銀玉看著臉色越來越灰敗的鳳璃,心下雖有不忍,還是將這層厲害關係與他說明了。


    臥槽,為何莫名想到了消失的瑪雅文明,肖驍在一邊聽的心神俱驚。


    父尊遺骨所化的法器,威力強大可控一界生死,這話說的著實不是虛言,不過這一界生或死卻不是由父尊決定的,而是由這一界的上位者所定,或許也正因為如此,這六界的法器雖強大,卻各有結界不予人操控。


    “神君,”鳳璃撲通一聲跪在了銀玉麵前,重重的叩了個頭,“請神君將此幡賜予鳳璃!”


    銀玉迴頭看了眼扶桑樹強烈晃動著的枝葉歎了口氣道,“本君知你何意,這萬妖幡本就是你妖界之物,原就該媧娘……”說到此處想起媧娘拿這幡鬧出的禍端,又改口道,“你若意在此幡,需迴本君一問,必得如實作答,你可願?”


    鳳璃神情頗為嚴肅的道,“神君請問,鳳璃起誓所答之語句句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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