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驍走出診室後就看到了一直等在外麵的肖振剛,不知為什麽,看到這一幕他突然就覺的眼睛一陣陣的發酸,想掉眼淚,就連他爸過來後一直圍著他不停的追問、念叨,他都沒跟以前一樣嫌肖振剛囉嗦。


    肖驍悄悄握了握拳頭,避過肖振剛的視線側過頭使勁眨了兩下眼睛,直到感覺那點淚意徹底被他逼了迴去了,“爸,我沒事,醫生說了就是最近沒睡好導致的神思恍惚,不是什麽大事,給開了點藥,吃兩天藥就好了。”


    肖驍把手裏拿著的藥單遞給了他爸,肖振剛接了過來研究著,藥名他都認識,但是治什麽的一概不知,不過既然醫生說了沒事,他也就能稍稍放下點心了。


    肖振剛輕輕拍著兒子的肩膀,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側了側頭還是把話又咽了迴去,換了話題,“兒子,你要是感覺哪裏不舒服了千萬別忍著,別硬撐,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學校那邊爸爸去給你請假!”


    “嗯……”肖驍低頭答應著,聲音裏帶了點淺淺的鼻音。


    他其實並不需要肖振剛去幫他請假,比起呆在家裏他更願意呆在學校,可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反駁肖振剛,他們父子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麽和諧的氣氛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肖驍一直老老實實的遵醫囑,按時按量的吃藥,學校那邊肖振剛硬是給他請了一禮拜假,說是讓他把臉色養好在迴去上課。


    不知道是醫生開的藥起了作用,還是醫生那番話的暗示有了效果,反正之前那股一直纏繞在肖驍心底的焦躁,恐懼,不安和自責的情緒正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沉澱下來。


    這幾天他已經開始能睡的著覺了,不在覺得房間裏哪兒哪兒都有肖澤,也不在做惡夢了,雖然每當看到肖澤的東西時他還是會下意識的不安,傷心,但已經沒了那種幾乎要被這種情緒吞噬的感覺。


    肖驍這種慢慢向好發展的狀態一直持續到許豔的精神恢複過來,他們第一次一起正式的去墓地祭拜肖澤。


    肖澤的喪禮是肖振剛著手操辦的,因是少喪,辦的也簡單,那會兒許豔的狀態也是根本不能在受刺激,於是肖振剛也就沒告訴她自己做主了。


    這是肖驍和許豔在肖澤離世後的一個多月裏頭一次來看肖澤,顯然不論是許豔還是肖驍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肖驍在走進墓地的那一刻臉色就開始變得蒼白,當他看到墓碑上肖澤那張笑的燦爛的黑白照片時,眼前一黑顯些暈了過去。


    而許豔則是看到墓碑時便崩潰了,跑上去抱著那冰涼的墓碑又拍又打,嘴裏還念念有詞的罵著肖澤沒心沒肺,不仁不孝,似乎她抱著的,罵著的不是一塊石碑而是肖澤本人。


    那天從墓園迴去許豔又病了,而肖驍的惡夢也又開始了。


    還是那個他多次反複做的夢,夢境從肖澤來他家的第一天開始,肖澤怯怯的抬頭喊他哥哥;他要去學校住校了肖澤舍不得他,在他床頭前站了半宿;肖澤日複一日風雨不間斷的堅持著一定要給他送飯……


    這幾年裏他跟肖澤相處的畫麵,走馬燈似的一幕一幕的在他的夢境裏帶著他跳轉,隻是這次夢到最後的時候最後的結果變了。


    這次不再是肖澤向他表明心意時被他甩開後從樓上跳了下去,而是肖澤表白後他很明白直接的拒絕了肖澤。


    就在他準備跟肖澤說明隻把他當弟弟時,肖澤的臉突然開始變得猙獰,眼神也變得陰鷙起來,狠利的眸子狠狠的盯著他,一步步逼近他,陰冷空洞的聲音響徹整個樓頂,厲聲的質問著他,‘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我對你不好嗎?我在乎你,我跟隨你,我追逐你,你為什麽不喜歡我?為什麽,你說,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敢看我,你看著我……’


    肖驍看著朝他嘶吼著一步步靠近的肖澤,那瘦弱的身體從胳膊處開始變形,折了手腕,掉了關節,彎曲了腿骨,還有那撐在脖子上的腦袋失去支撐突然耷拉了下去,即使這樣肖澤仍然執著的像他走過來,歪歪扭扭,一步一步堅定的朝他走過來,大片大片鮮紅的血液從他身上湧出又順著身體流下來,流到樓頂上的水泥地麵上,鋪紅了那條向著肖驍走過來的路,‘肖驍,你看到了嗎,你明白了,我有多愛你,你知道了嗎,我甚至可以為了你放棄我自己,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到,哥哥,你看看我……’


    肖澤嘶吼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帶著點懇求的意味,隻是那陰側側的感覺和他那鮮血淋漓的正以詭異姿勢挪動著的身體,讓肖驍心裏又驚又懼的同時胃裏還一陣陣的犯著惡心。


    他努力的想對肖澤說點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他很著急,隻能一步步地向後倒退著,躲避著肖澤的逼近,突然腳下一空,身體頓時失去重心墜落了下去……


    肖驍是在夢裏摔下了七樓,但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疼痛,因為在夢裏他太激動,撲騰的很厲害導致從床上撲騰了下去。


    自從肖振剛給他們換了這張上下鋪後肖驍就一直在上鋪睡著,前段時間他精神恍惚時經常覺得肖澤就睡在下鋪,以致於他總半夜抱著被子跑去客廳……


    現在他雖然不會在出現那種幻覺了,可肖驍還是不願意睡在下鋪,他希望他爸能給他換張床,但看著每日傷心欲絕的許豔和每天忙成陀螺的肖振剛,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從上鋪掉下來的動靜就算是在喧鬧的白日裏都能讓人感覺一震,更何況是在這寂靜的深夜。


    睡夢中的肖振剛就是被這一聲沉悶的聲音驚醒的,等到他醒過神來,發現聲音是從肖驍房間傳出來的,嚇得都沒想起來穿鞋,著急忙慌的撩開被子光著腳就往肖驍的房間跑。


    當肖振剛推開門按開燈,發現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肖驍時,他心裏一涼,腿不知怎麽的就開始發抖,等到走進了,發現肖驍隻是扭傷了腰動不了時才大大的鬆了口氣。立時就撲到肖驍身邊慌慌張張的動手就要扒肖驍的衣服,“你摔哪兒了?啊,腰是扭了是折了啊?”


    “爸,爸,別,你別扯,我沒事,真的,就是扭了一下,真沒事!”肖驍一邊搶救著自己的衣服一邊往外推著肖振剛不斷伸過來的手。


    “真沒事?我怎麽聽著那麽大動靜呢?”肖振剛停住手上的動作狐疑的看著肖驍,手還堅持的攥著肖驍的衣服沒放開。


    肖驍忍著腰上的疼痛向後艱難的挪了挪,避過他爸的拉扯:“那是我掉下來的時候想站起來,就順手扒拉著旁邊的椅子撐勁,結果著力處沒找對,把椅子扒拉倒了!”


    “真的?那就好,沒事就好,那,你先起來去躺著,我去給你拿藥……”肖振剛看著肖驍的神色鬆了口氣,放開了肖驍的衣服,改去扶他的胳膊,小心的架著他從地上站起來,就準備給他扶到床上去躺著……


    肖驍站起來後,輕輕往後扯了扯被肖振剛扶著的那隻胳膊,沒有動,他看著下鋪上那被許豔收拾的幹淨整潔的被褥,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服自己躺上去,“爸……要不,你扶我去客廳沙發上去擦藥吧!”


    肖振剛愣了一下,看著肖驍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床鋪時,瞬間,他明白了。


    “明天,明天爸爸就去把床給你換了,今兒要不就先在沙發上湊合一宿,別往上爬了行不?”肖振剛扶著肖驍的胳膊跟他打著商量。


    肖驍點了點頭隨著肖振剛走出臥室。


    這次肖振剛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真是說做就做。一大早爬起來,先往單位打了個電話交待了些事情後,便跑到家具市場給肖驍買床去了。


    但家具市場的上班時間,一般都是上午過去大半了才開始陸續開門。肖振剛過去的時候營業的都還沒幾家呢,但他也沒那麽多事,就是買個床,瞅著一個長寬高都跟肖驍原來睡的那張差不多的床時,當即就拍板買了下來。


    肖驍站在客廳扶著他那仍有些隱隱作痛的腰,看著他爸跟兩個工人一塊進進出出的,屋裏屋外的,搬床搬鋪蓋卷的為他忙活著,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許豔待在房間裏沒有出來,隨著他們父子倆折騰。她也知道肖驍昨晚從床上掉下來的事情,雖說肖澤剛沒了,家裏就開始把肖澤睡過的床搬出去,她心裏也有些不好受。可到底是沒說什麽,許豔知道,這些東西早晚是要收拾的,人都不在了,留著那些東西幹什麽呢!


    “這是啥,還要嗎?”客廳兩個幫忙搬床的工人,正一頭一個人準備把上下鋪的床板抬起來時,幾本日記本劈裏啪啦的先後從床板底下滑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肖驍的眼神隨著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就在他看到地上東西的那一瞬間腦袋“嗡”的一聲懵了,他知道那是什麽。


    肖澤喜歡寫日記,他早該想到這快四年的時間裏,肖澤不可能隻記了一本日記。原來他都放在這裏。


    是呀,上次他也是親眼看到肖澤蹲在床板下麵摸索了一通,才摸出他要的那本日記,這些就是肖澤這幾年來寫得全部的日記……


    “別動……”肖驍在反應過來之前,本能地先出聲阻止了那隻準備去撿日記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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