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殷若有所思的聽著馬販子的描述,這熟悉的暴脾氣,怎得越聽越覺得似曾相識。可這裏距離錦繡城總有十多天的路程,怎麽可能會是那匹馬?


    冉秋念沒有注意到蕭殷的神色變化,隻覺得這馬販子不實在,非要把那匹野馬吹的神乎其神,照這麽說,那還是匹威風凜凜的“馬王”了?


    不是冉秋念不相信他,實在是對比了馬市這些“老弱病殘”的劣等馬後,這馬販子誇得天花亂墜的那些話,再也激不起半點兒火花。


    冉秋念隻當自己聽了是聽了一個故事,不甚感興趣的敷衍了兩句,和蕭殷一起離開了馬市。


    “看來隻能先從客棧租一匹馬暫用。”冉秋念搖搖頭,心中無比期盼原本被扣下的那匹馬還在驛站,否則接下去往京城的路就更難走了。


    他們從客棧借了馬,快馬加鞭趕迴驛站,在入夜時分趕到了地方。


    “這個時間,驛站的人隻怕都已經睡下了。”


    冉秋念下了馬,透過驛站門前掛著的兩盞燈籠,望了望裏麵,不見一絲燈火。


    “隻要人還在這,東西就必須要迴來。”


    蕭殷神色微冷,占了念兒的便宜還想高枕無憂,天下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冉秋念有蕭殷做靠山,頓時也有了十足的底氣,她忽然計上心來,一臉壞笑的對著蕭殷招了招手:


    “殷哥,他們雖然開黑店賺黑心錢,但隻謀財不害命,倒還不算罪無可恕,與其將他們痛打一頓送官,還不如換個法子,叫他們再也不敢做這樣的虧心事。”


    冉秋念一露出這副熟悉的神情,蕭殷便知道這丫頭是想到了什麽整人的主意。


    他見冉秋念眼睛裏閃著靈動的光,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便打消了原本的計劃,垂眸耐心聽著冉秋念的打算。


    “殷哥,你覺得如何?”冉秋念眼睛亮晶晶的,嬉笑著看向蕭殷,像是一隻偷了腥的貓,叫蕭殷隻覺得心頭一軟,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了。


    “如此,甚好,就按你說的做。”


    蕭殷把從客棧租來的馬駒拴在了林子裏,任由這匹馬在空地上休息吃草,喝露水解乏。


    漆黑的夜裏,除了鳥鳴,間或還夾雜著幾聲馬的嘶鳴,遠遠的散進風裏,聽到耳邊卻不怎麽分明。


    冉秋念拉了蕭殷,躡手躡腳的推開驛站的門,無聲無息的溜了進去。


    門又被輕輕合上,出乎意料的是,還未怎麽找人,冉秋念就在堂內看見了躺在幾張拚湊的桌子上,打著唿嚕睡得正酣的夥計。


    他這副沒心沒肺的安睡模樣,讓冉秋念被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倏地湧上了心頭,她冷哼一聲,從後麵的小廚房裏找來了之前熬藥時看到的半盆雞血。


    冉秋念嫌棄的看了一眼這腥臭的玩意,手一翻,便將整盆雞血劈頭蓋臉全都潑到了那夥計身上。


    夥計被潑醒,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就見到一張蒼白的女人麵孔,正站在他的腦袋邊上,冷冷的看著他。


    他嚇得大叫一聲,翻身從桌子上摔下來,整個人都跌進了地上積起來的血泊中,他摸到手下粘稠腥臭的東西,根本顧不上冷靜思索,低頭一看,血糊糊的一片,在他的雙手,臉上和身上蔓延開去。


    “有鬼啊,救命啊!”


    夥計慘叫一聲,拚命往後退去。


    見這黑心夥計被自己嚇得屁滾尿流,冉秋念差點沒繃住笑,她輕咳一聲,繼續向著被嚇破膽的夥計靠近。


    “別過來,別過來,我們無冤無仇,你何必纏著我一人?鬼大爺,鬼大姐,求求你放過我一條小命,別來索我的命。”


    夥計抓到手邊的東西就往冉秋念身上砸,可那些東西才剛剛丟出去,還沒碰到人,就莫名其妙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夥計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被蕭殷用暗器打落,還以為是女鬼法力滔天,更是被嚇得魂都飛了。


    “你仔細看看我是誰?”冉秋念沙啞著聲音,緩緩說道,“你騙走了我所有的銀子,害我孤身趕路,驢子失足跌入深淵,是你,殺了我。”


    “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殺的你,是掌櫃,是他,他出的主意,你去找他索命,我也是被他驅使,那些銀子,我一分也沒拿到,全被他一個人獨吞了!他才是最該死的!”


    夥計不敢看她,但聽到對麵控訴的那些話,自然也反應了過來。他沒想到自己隻不過是見財起意,昧了一點黑心錢,竟然會引來這樣的後果,頓時又是後悔又是害怕。


    想到自己擔了這麽重的罪孽竟然連一分銀子也沒拿著,心裏把掌櫃恨死,氣急攻心之下,竟直接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冉秋念沒想到自己才說了這麽兩句話,就把人給嚇暈過去了,頓時有些不知如何反應。她轉頭看向蕭殷,詢問接下去該怎麽辦。


    沒想到蕭殷直接將後屋裏睡得正香的掌櫃丟了出來,正砸在昏過去的夥計身邊,把人撞醒了過來。


    掌櫃睜開眼睛的時候,正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低頭一看,手心裏滿滿都是腥臭的血。


    他臉色一僵,視線順著手裏的血跡,慢慢放到了躺在他旁邊渾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夥計身上。


    “殺人了!殺人了!”


    掌櫃慘叫一聲,後退開來,卻不妨撞在了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上,他倏地噤聲,僵硬著頭轉過臉來,冉秋念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意,寒聲說道:


    “你二人勾結,騙我錢財,害我枉送性命,我今來討債,那夥計交不出銀子,隻能用他二十年壽命抵債。現在輪到你了。”


    冉秋念說著作勢向他伸出手來,掌櫃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往遠處逃去:“別索我的命,別索,我,我有銀子,我願意把所有銀子都給你,都還給你。”


    掌櫃的早就被滿地的血和昏死在血泊中的夥計給嚇破了膽子,還以為地上那些血都是夥計身上流的,一聽自己也要被索命,到手的那些銀子頓時燙手起來。


    他從懷裏抖抖索索的掏出一包銀子,正是前兩日從冉秋念身上騙走的那些,他日日抱著睡覺,數了一遍又一遍,早把這東西認定是自己的。


    現在要他拿出去,自然肉疼,可以他如今年歲,若不還了銀子換命,一折二十年的陽壽,他可承受不起,想到這裏,他隻得一狠心把銀子對著冉秋念拋了過去。


    冉秋念接過銀子顛了顛,也沒有打開細數的意思,她冷聲繼續說道:“還有我的馬!”


    “都在那兒了,馬已經被賣了出去,足足賣了五兩銀子,全都在這兒了。”


    掌櫃低著頭不敢去看冉秋念,見她問起馬駒,連忙把買馬人的名字和住處全都竹倒豆子一般吐了出來,那副貪生怕死的嘴臉讓人生厭。


    “閻羅王說了,若是日後你們再賺這樣的黑心銀子,做一次,減壽十年,若再害人性命,必派鬼差索命,用銀子也贖不了你的命!”


    冉秋念撂下最後一句話,便示意蕭殷將掌櫃打暈。


    “好了,以這兩人膽子,今日之後隻怕是再也不敢重蹈覆轍。”冉秋念拋了拋手上的銀子,不無遺憾的說道,“可惜那匹馬已經沒了,五兩銀子的上品馬,也不知便宜了誰。”


    “這裏汙穢,我們先出去再說。”


    蕭殷將意猶未盡的冉秋念帶出了那間驛站,此時明月從雲朵後麵露出了頭,暖黃色的光灑下來,伴著清風把屋子裏雞血的腥臭味道吹散,冉秋念心底的那口惡氣也隨風散了。


    “雖然馬沒要迴來,但總算出了氣,倒也不虧。殷哥,這迴可多虧了你,不然這筆銀子準要不迴來了。”


    雖然主意是冉秋念想出來的,但是若沒有蕭殷的全力配合,她也不會這麽順利的把掌櫃和夥計全都嚇住,冉秋念笑嘻嘻的攬住蕭殷的手臂,把銀子往他手上一塞。


    “今日,你可是我的大功臣了。”冉秋念臉上一紅,促狹的笑著踮起腳尖,湊在蕭殷耳邊小聲說道,“多謝夫君為妾身出氣。”


    說完,丟下愣在那裏的蕭殷,冉秋念紅著臉麵帶笑意,快步跑到了拴馬的地方,將蕭殷甩在身後。


    蕭殷隻覺得一邊耳朵有些發熱,看著冉秋念輕快的背影,心下微微觸動,可旋即他又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虛假的,是他編造出來的權宜之計,他早該和冉秋念解釋清楚。


    可看到冉秋念越發依賴他的眼神,蕭殷有些進退兩難起來,若是在此時告訴冉秋念一切的真相,他有些難以想象,冉秋念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冉秋念快步走在前麵,麵上紅霞一片,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漸近,知道是蕭殷追了上來,更是忍不住揚起了笑意,隻等著蕭殷叫住自己。


    可還不等兩人匯合在一起,遠處就傳來了馬的嘶鳴,這聲音多有淒慘,似乎是遇到什麽威脅了。


    他們可隻有這一匹代步馬駒,若是馬沒了,不說客棧那裏要如何交代,接下去迴程的路都是一大難事。


    想到這裏,冉秋念頓時沒了打情罵俏的心思,臉色一變,和蕭殷前後腳往那動靜傳來的地方快步趕去。


    “殷哥快點,說不定是馬駒遇到了野狼,它還被拴著,就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冉秋念生怕馬駒被咬壞,趕緊對著蕭殷催促起來,讓他先趕過去,不必顧慮自己。


    蕭殷知道利害,腳步一點,很快就趕到了他拴馬的地方,卻發現並不是野狼鬧事,而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匹野馬,正蠻橫的欺壓著他們的馬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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