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殷注意到冉秋念話語中的停頓,便尋聲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冉秋念搖搖頭,她怕蕭殷動氣,就沒打算把先前在那黑心驛站被趁火打劫的事兒告訴他。


    見冉秋念不說,蕭殷便沒再繼續追問,但卻在心裏留了意,打算自己去查。


    他昏迷兩日,足以發生許多事情,冉秋念涉世未深,難免會有受委屈的時候,她不說,蕭殷也舍不得逼她。


    “我們現在這是到了哪兒?”蕭殷換了個問題,將剛才的事就這樣揭過。


    冉秋念鬆了口氣,忙接著說道:“也沒走多遠,就在最近的鎮子上。”


    “殷哥,這幾日你就安心養傷,我們已經走出了這麽遠,那群土匪不可能會追到這裏來的。前些日子忙著趕路,都沒功夫好好歇息,你就趁此機會,把傷徹底養好。”


    冉秋念勸說起來,她手上的銀子還夠,在這開銷不大的鎮子上,多住幾日也無妨,接下去要路過的幾個城鎮,都是繁華之地,隻怕到那時候她手裏的這點銀子根本用不了多久。


    蕭殷不知道這一點,他抬手摸摸冉秋念的頭,卻是拒絕了她:“已經耽擱了兩日,必須盡快抵達京城。土匪不足為懼,在背後為土匪撐腰的那雙手才是最危險的。我們還遠沒有到能夠徹底放心的時候。”


    “我的傷既然已經開始愈合,就無大礙。這幾日你也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要重新啟程。”


    冉秋念被蕭殷說動,雖然擔心他的傷,可也知道現在情況緊迫,晚一日進京,就要多擔一日的心,她無奈點頭,看著蕭殷利落起身,將衣服穿戴整齊,把床上的位置讓給了自己。


    “你在休息一會兒,我去鎮子上采買一些幹糧。”


    冉秋念順勢躺下,靠坐在床榻之上,胡亂點了點頭,這事兒一直都是蕭殷來做,她也已經習慣了,她極為自然的掏出了藏在懷裏的錢袋,遞了出去。


    “這銀子……”蕭殷接過錢袋,忽然覺得有些疑惑,“怎麽好像不減反增?”


    冉秋念聽到蕭殷這句話,腦子一個激靈,頓時意識到了不對,她連忙看向蕭殷手上的錢袋,麵對他狀似無意的一句感歎,挖空心思的想著應對的理由。


    “肯定是殷哥你記錯了。哪有這樣的好事,銀子還能越花越多?”


    “是嗎?或許是我記錯了。”蕭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慌忙解釋的冉秋念,心中起了疑慮。


    “我不困了,殷哥你的傷勢才剛好一點,最是需要休息的,這外出采買的事兒還是我去吧,你就在客棧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才好繼續趕路。”


    冉秋念忽然想起來停在客棧後麵的那頭驢車,若是被蕭殷看見,她可真沒法解釋這是怎麽一迴事,隻盼著能拖一時是一時。


    思及此處,她連忙從床榻上下來,順了順衣擺,伸手拿過蕭殷手上的錢袋,示意了一下。


    蕭殷卻不打算順著冉秋念的心思說下去,他心裏有些擔憂,冉秋念這樣子,分明是有事瞞著他,思及這錢袋裏不減反增的銀子和冉秋念下意識遮遮掩掩的話語,他有了個不好的猜測。


    “我與你一同去。”蕭殷這般說道。


    冉秋念愣了一下,輕咳一聲,默默點頭,這下怕是要瞞不住了,她暗暗想著,本打算從鎮子上的馬市裏悄悄買一匹馬迴來,把那驢子換下,但現在卻不好這樣做了。


    她歎了口氣,選擇了坦白:“我把馬賣了,換了些草藥,多餘的部分,就換成了驢子。”


    蕭殷知道冉秋念還有所隱瞞,不然也不至於在錢袋尚且豐盈的時候,山窮水盡到要把馬給賣出去,他隻略一思索,就大致猜出了冉秋念的銀子是從哪裏來的。


    他麵色微變,沉聲問道:“你把白玉牌給典當了?”


    他們二人身上值錢的東西不多,除了他身上放著的那塊通行玉佩,也就隻有冉秋念一直貼身帶著的白玉牌。


    麵對蕭殷的問詢,冉秋念咬了咬嘴唇,垂眸承認了下來:“那白玉牌再貴重,終究隻是死物,及不上一條人命,就算是祖母知道了,相信也一定不會怪我做下這樣的選擇。”


    “那東西是你的心愛之物,寓意非凡。”蕭殷輕聲說道,他心緒複雜的看著冉秋念,事已至此,更何況冉秋念這麽做都是為了自己,他便沒再說什麽。


    隻是這白玉牌是必然要贖迴來的。


    “可是我們的銀子已經不夠了,接下去還要趕好些天的路,處處都是需要銀子的。白玉牌乃是活當,贖迴的事,倒不急於一時,不然等我們在京城安頓下來之後,再派人來贖迴。”


    那白玉牌是冉秋念身上唯一能夠證明身份的信物,自從她失憶醒來之後,除了蕭殷,也就隻有這塊白玉牌始終陪伴。


    驀然失去這塊玉,冉秋念自然也是不舍的,可為了眼前生計,她隻能做這樣的決定。


    可蕭殷卻不能就這樣看著冉秋念當掉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他敏銳的發覺了其中的不對勁之處,這一次不再由著冉秋念逃避,而是追問了下去。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冉秋念知道蕭殷是在問自己為何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連馬和玉佩都拿去換了銀子。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她也幹脆沒有再繼續瞞下去,把昨日在那黑心驛站被訛的經曆如實相告。


    果不其然,聽到這件事情的始末之後,蕭殷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火氣,他冷聲說道:“實在是欺人太甚。”


    “可不是,但那驛站的夥計與掌櫃串通給我下套,他們人多勢眾,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破財消災,想想可真是不甘心。”


    冉秋念也是憤憤不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兩人隻圖財,雖是貪婪了些,好歹還沒有壞到骨子裏,得了銀子之後,也好好將冉秋念和蕭殷給放走了。


    “殷哥,我們現在流落在外,也不宜節外生枝,這件事情我看就這樣算了吧。”雖然不甘心,可冉秋念更在意的是蕭殷身上的傷,除了這個,旁的都是次要的。


    “你放心,我有法子解決。”蕭殷知道冉秋念在擔心什麽,隻抬手摸了摸冉秋念的腦袋,讓她安心把這件事情交給自己處理。


    蕭殷的話裏仿佛帶著一股莫名的力量,讓冉秋念原本還有些七上八下的心徹底平靜了下來,她點點頭,與蕭殷一起從客棧裏出去。


    沒想到蕭殷帶著冉秋念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西街的馬市。


    他們也確實需要一匹拉車的馬,不拘多好,隻要能拉得動馬車就好。想到客棧裏的那頭又老又瘦的驢子,冉秋念都擔心這驢子會不會在半道上累死。


    隻可惜這鎮子並不如何繁華,馬市裏也隻有寥寥幾匹馬,看著都不太有精神,隻能算是最劣質的次等馬,也不知能不能經得起長途跋涉。


    一匹匹看下去,很快就把馬市裏所有的馬匹全都看完,但沒有一匹馬能讓冉秋念和蕭殷滿意。


    “還是原來的那一匹最好,可惜被黑心驛站給私扣了,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驛站裏?”


    冉秋念滿眼失望的看著馬市裏的那些劣等馬,不由自主的感歎道。


    “你們兩個到底買不買我的馬?我這馬雖然看著不精神,但腳程可沒的說,十裏八鄉,也就我這裏能拿得出好馬。”


    馬販子聽到冉秋念說的那番話,頓時有些不滿了,這來來往往的都是人,若是真讓冉秋念把自己販賣的馬都是劣等馬的消息傳出去,那他今後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下去了?


    “你的馬確實算不上上品,念兒說的也沒有錯。你既然以販馬為營生,當知道如何相馬,從馬的軀幹、四肢和步態就能辨別出一匹馬的好壞。想必也不用旁人多說?”


    蕭殷見馬販子對冉秋念態度蠻橫,便將人擋在身後,沉聲說道。


    他也並沒有說的太多,隻是點出了幾個地方,馬販子一看這是遇到了行家,頓時就不敢造次,生怕蕭殷再說下去,把他這幾匹馬身上的缺陷全都點出來。


    “原來公子是位行家啊,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望公子嘴下留情。”


    馬販子作了作揖,見蕭殷不為所動,眼珠子一轉,注意到他身後的冉秋念,立馬打蛇上棍,對冉秋念陪著笑臉,連連致歉。


    “無事,方才也是我衝動了些。”見馬販子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冉秋念被他那能屈能伸的變臉速度逗樂了,她忍住笑意,連連擺手,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馬販子見狀總算是鬆了口氣,他見蕭殷和冉秋念準備離開,忽地開口說道:


    “我們這小地方,這些馬已經是最好的了,自然比不得那些錦繡之鄉。可我們這兒也是有好馬的,我前日聽說,附近的山林間曾有千裏馬出沒,一身油光水滑的黑皮毛,腳程那是沒的說。”


    說到這裏,馬販子看出冉秋念有些不信,連忙比劃著繼續描繪起來:“我那見過此馬的同鄉說,聽嘶鳴就可以斷定絕對是一匹難得的上品馬駒,可惜性子太烈,踢傷了好幾波捕馬的販子,漸漸也就沒人去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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