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想的顯然不隻有冉秋念一個,梅姑娘也聽了出來,她想到青先生發怒時候對待手下人的那些手段,立馬便嚇得抖了抖,趕忙出聲辯解道:


    “青先生明鑒,這野丫頭目中無人在先,還口出狂言,我隻不過是想要小懲大誡一番,她卻無端將我打傷,此事之錯,全在這野丫頭身上!”


    “看來是我近來太縱容你了,才養出你這狂妄跋扈的性子,梅姑娘,你讓我很失望。”


    青先生看著摔在地上,一身狼狽的梅姑娘,緩緩搖搖頭,目露嫌棄之色。


    反觀冉秋念,因為剛才的一通發泄,麵上還帶著一分薄紅,看著宛如盛放的桃花,越發美豔不可方物。


    兩廂對比之下,青先生的心自然而然就偏到了冉秋念的身上。


    更何況,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出言維護冉秋念的邱先生,有些意外也有些滿意。


    沒想到隻是初次見麵,冉秋念就能不著痕跡的把院內最不近女色的邱先生都給迷惑了,這樣的好苗子,可比不知死活的梅姑娘,有價值的多。


    “明日你們就要被送去別苑,就憑你們現在的樣子,可別墮了我的名聲。還不趕緊把梅姑娘扶下去上藥,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青先生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梅姑娘,語氣也是冷冷淡淡的,眾人一見,便知這梅姑娘是徹底在青先生這裏失了寵,頓時看向她的視線裏就帶上了幾分憐憫。


    等人七手八腳的將麵如死灰的梅姑娘抬下去之後,院子裏的姑娘隻剩下了冉秋念一人,小鵲有些瑟縮的低著頭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被青先生想起來發落了。


    好在院子裏的人此時都沒有功夫注意到她。


    冉秋念不知道為何梅姑娘被抬下去的時候臉色這麽難看,仿佛不是去上藥,而是去上刑一般。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鞭子,那玩意也不知為何,她使起來分外順手,也因此鞭打梅姑娘的時候,她是收著力的,最多是讓她疼極,並未傷到筋骨,隻要用好藥調理,也不怕會留疤。


    以這地方對皮相的重視,冉秋念不覺得這裏會沒有上好的傷藥。可冉秋念卻未想到還有牆倒眾人推這一說法。


    “桃姑娘,今日你廢了我調教的最好的人,但你的價值尚在她之上,所以我不會因此罰你。”


    青先生笑著對冉秋念說道。


    冉秋念卻隻是冷眼看著,等他繼續說下去。


    青先生果然還有後半句話未說:“但你太過桀驁,不服管教,卻是犯了大忌。念在你是初犯,隻關你一夜暗室,略施小懲,望你記得這個教訓,往後管住自己的嘴。”


    “邱先生,不知你對我這個處罰,可還滿意?”


    青先生忽然對著邱先生說道,邱先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直接離開:“你自己的人,自己調教,關我何事?”


    青先生笑嗬嗬的目送他離開,見冉秋念還站在原地,便喚了一聲小鵲。


    “桃姑娘,咱們也走吧?”


    小鵲戰戰兢兢的應聲,上前對著冉秋念指了指路。


    冉秋念不知道那暗室是個什麽地方,但既然是懲罰,那便肯定不會讓她輕輕鬆鬆的過去。可在她甩出鞭子的那一刻,冉秋念就已經做好了麵對接下來一切的準備。


    她邁開腳步,跟著小鵲離開了這座園子,往暗室走去。


    “桃姑娘,你剛才何苦逞一時之氣,說那些話?暗室可不是什麽舒服的地方,但好在隻是黑了些,熬一熬就過去了。你把梅姑娘打了,日後在天字班你就居首,這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在兩人走出青先生的視線範圍後,小鵲終於忍不住鬆了口氣,打開了話匣子,與冉秋念交談了起來。


    可冉秋念卻還記得自己被梅姑娘為難的時候,小鵲的袖手旁觀,對這丫頭,始終存了幾分警惕,親近不起來。


    “是嗎,我聽梅姑娘先前說的,還以為她對你有恩,如今看來,倒是不盡然。”


    小鵲能留在這裏做婢女,是因為梅姑娘替她在青先生麵前美言。這話,冉秋念可還清清楚楚的記得。


    “她根本就不是好心如此,而是喜歡輕賤旁人,桃姑娘有所不知,我原也是有機會晉升的……”


    小鵲的話戛然而止,卻引人遐想。冉秋念看了她一眼,從她眼中看到了尚來不及掩飾的野心和怨氣,頓時心驚。


    “原來如此,那邱先生又是什麽人?看著與青先生地位相當,但先前去見教習師父的時候,怎麽沒見過他?”


    冉秋念垂眸沉思一瞬,壓下心頭異樣,轉換了話題。


    “邱先生?”小鵲愣了一下,解釋道,“他雖是教習師父,但教的是武功謀略,姑娘們用不著學這些。”


    冉秋念點點頭,卻是想到了被帶去另一邊的蕭殷。殷哥必然也已經見過這個邱先生,也不知他那邊一切可好安好?


    “這裏就是暗室,桃姑娘請進吧,從現在到明早,還有好幾個時辰要熬呢,若你實在撐不下去,就砸門喚人。”


    小鵲猶豫了一下,還是多說了這麽一句:“青先生看重你,那些看守也不會太較真,桃姑娘不必太過擔心。”


    冉秋念點點頭,不論如何,還是對小鵲道了謝,推開緊閉的暗室大門,抬腳走了進去。


    這屋子狹小,沒有一絲光線,隻角落裏一張破竹榻,丟了一床看不清楚顏色的被子。隨著門內關上,失去這唯一光源後,整間屋子頓時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冉秋念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睛,壓下一瞬間湧上心頭的不安,深唿吸一口氣,緩緩向著之前看到的竹榻走去。


    她伸手觸摸著床沿,確認了位置後,才靜悄悄的坐下。


    屋內一片寂靜,隻有黑暗和冉秋念自己的心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她不知道外麵已經是什麽時辰,那濃重的黑暗和死寂讓她逐漸變得煩躁起來。


    原來這才是關暗室的真正懲罰?冉秋念不著邊際的想著,她環膝縮坐在牆角,眼睛閉了又睜。


    本以為就要這樣一直熬到白天,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了幾聲輕微的聲響。


    若在平時,冉秋念是絕對發覺不了的,可這暗室實在是太靜了,幾乎連頭發絲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


    冉秋念猛地抬頭看向頭頂上方,入眼自然還是一片熟悉的黑暗,她屏住唿吸,不知是恐懼還是期待,她在等待著那聲響再一次的傳來。


    下一刻,頭頂上方的瓦片被輕輕移開,冉秋念清楚的聽著這細碎的聲音在暗室響起,隨著那塊被挪開的瓦片,一縷柔軟的月光透了進來。


    可冉秋念注意的並不是此時的時間,而是從瓦片空隙之間露出來的那張熟悉的麵容。


    “殷哥!”


    冉秋念的聲音輕輕的發了出來,許久未曾開口,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暗室的隔音極好,若非砸門那樣的動靜,很難驚動外麵的看守,可冉秋念還是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


    是蕭殷來救她了,冉秋念想著,也從竹榻上站了起來,仰頭看向蕭殷,原本因為暗室的寂靜和黑暗而生出的煩躁不安在看到月光下那道人影的瞬間,徹底煙消雲散。


    蕭殷從上麵輕輕躍下,環住麵色有些蒼白的冉秋念,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說道:“我來晚了。”


    “殷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冉秋念嗅著鼻尖令人安心的熟悉氣息,閉了閉眼睛,小聲說道。


    “有人偷偷給我傳了消息。”說到這裏,蕭殷也覺得奇怪,原以為是陷阱,可事關冉秋念,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會來闖一闖,但那人竟然並沒有騙他。


    “來不及說這些了,我打聽到他們明日會把你和一批調教好的男女一起送走,我們必須今夜就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蕭殷低聲說完,重新上到屋頂,冉秋念隻等了片刻,原本被人從外麵鎖緊的房門就被打開了。


    冉秋念從門口出去,就見原本的看守全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蕭殷打開暗室大門之後,便拉了冉秋念往外走。


    山寨的地形很是複雜,守衛也極其森嚴,若是沒有內應畫明路線,他們初來乍到想要順利走出去,隻怕困難重重。


    但是那悄悄給蕭殷傳遞消息的人卻很好心的附上了一份路線圖,可以繞過大部分的崗哨。能得到這樣詳盡的路線圖,絕非易事,背後傳遞消息的人必然在寨子裏身居高位。


    可這樣的人又為什麽要幫他們逃走?蕭殷顧不得去想這些,當務之急是先把冉秋念平安帶離山寨。


    當小鵲帶著給冉秋念準備好的晚膳走到暗室門口之際,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些守衛,她臉色一變,趕忙丟了手上的食盒,匆匆忙忙推開門。


    暗室內早已空無一人。


    不好,人跑了!小鵲反身往青先生的院子跑去,沿途給遇到的崗哨報信,她的眼裏全是扭曲的快意,這下子,桃姑娘可要倒大黴了!


    就在兩人一路有驚無險的走到寨子口,即將徹底脫離山寨的時候,四處忽然響起了喧鬧聲,冉秋念的逃跑被發現了。


    “快走。”蕭殷一把攬住冉秋念,運起輕功,快速向著山寨外麵的一處密林裏掠去。


    可惜已經太晚,不到片刻,四麵就湧來了拿著尖刀的山匪,將冉秋念和蕭殷包圍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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