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姨坐在上麵,看著水晶鏡裏的場景不禁眉頭緊鎖,那眼睛,總覺得熟悉。


    “你真是下了死手,這眼睛是當年蘇懷然用來吸取其他修士靈力的陰邪東西,你竟然拿它來對付一個九歲小孩?”


    南禦伸出芊芊玉手托起他精致的下巴,眼睛向上看著恩姨,烏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跟森林裏小鹿一般惹人憐愛。嘴角扯出一抹不諳世事,天真無邪的笑:“恩姨這話說的好像希望月荼能豎著出來似的。”


    恩姨沒有說話,她不禁開始懷疑夫人的做法是不是對的。月荼確實是不詳女不假,但是就像小姐說的一樣她也確實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當年小姐在外遇到惡靈糾纏的時候,不也是月荼舍身相救還差點送了性命。


    小姐說過“哪怕是以不詳之力行救人事難道也是禍害嗎?”


    對啊,不過是天賦特別了點,不過是前人的禍害為什麽要讓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去承擔?


    可她是下人,聽主子的話是她的本分,更何況夫人對她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夫人下令瞞著小姐絞殺月荼的時候她曾經有一晚偷偷去過,那時候的月荼麵如菜色,唿吸輕淺像是受了很重的傷,還沒未等她伸手為月荼診脈時,一隻水劍擦著她的指尖就過去了,倘若不是當時自己反應的快現在自己手上的就不是五根手指了。


    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懷疑月荼身邊是不是有一個神秘人守護在她身邊,之後的幾天為了驗證她的猜想都會派人去夜襲,毫無懸念全部戰敗。盡管自己沒有見過那人,但是依舊能感受到神秘人身後的功底。


    她隻能默默祈求那守護在月荼身邊的神秘人可以救下她,這孩子太苦,請讓她活下去。


    冰涼的觸感從腳踝順著神經一直蔓延至頭皮,身上立刻汗毛倒立,頭皮發麻。


    那怪物長相奇醜無比,盡管幻化出四肢但是一隻手掌上也隻有三根指頭而已,指頭肚上是一個個濕滑冰涼的的吸盤,觸碰到腳踝還能明顯的感受到不屬於水的東西從吸盤裏流出,就像章魚的粘液。


    怪物一手抓住月荼的腳踝,一手的吸盤牢牢吸住甲板往上爬,身子逐漸露出來:身體細長,上下一致,動作靈活沒有脊柱可隨意彎折。儼然一根煮熟了的麵條————隻不過這麵條是黑色的,還惡心得很。


    強忍胃裏的翻江倒海,月荼將再次凝聚靈力,變出一堵透明的靈力牆,將怪物的手和身子分離,但是怪物在牆外不停地捶打,這靈力牆根本就撐不了多長時間,月荼也不需要它能替自己撐多長時間。


    反手一把漂亮的紫色彎弓出現在手中,拉弓,一點微光隱約可見弓弦,月荼瞄準怪物。


    “唰!”弓箭發出,穿過靈力牆,射進怪物身體,瞬間被變成碎片,碎片四處分散打在月荼的衣服上,手上,臉上。


    水珠再次變化,消失不見,變成黝黑的蟲子鑽進身體。。。


    蘇懷然看見已經成形的眼睛的時候一瞬間是愣在原地的,這眼睛。。。盡管是大了點但是依舊能看出這就是自己當年用來吸取其他妖靈修士的工具。這東西好用的很,可以監視,腐蝕萬物,吸取靈力。


    有道是風水輪流轉,當年自己發明出來加害他人的東西現在竟然要反殺主人。一個死物,不像驚蟄那般還知道認主,隻要有人驅動就會被利用。但是蘇懷然好歹也是製造它的人,到底有哪些特性他比誰都清楚。


    巨大的眼睛確實是沒有什麽攻擊性但是它有腐蝕性,眼睛會流出眼淚,眼淚所落之處皆是碎渣。前方危機尚未解除身後就傳來月荼的慘叫聲。驚蟄都發箭了還能有什麽不能處理的怪物嗎?


    “啊啊啊啊!!!”一道淒厲的慘叫劃破天際。


    蘇懷然急忙轉頭看去,隻見小丫頭像瘋了不停地抓自己的皮膚,身上多處流血,手臂處更是血肉模糊,脖頸也是鮮血不止,好像身上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可是她身上除了


    蘇懷然加快攻擊一手托天:“萬劍引!”霎時間萬把水劍從天而降,如磅礴大雨全部打在眼睛上,眼淚不斷腐蝕水劍,水劍也源源不斷的往下落,蘇懷然趁此機會雙手結印,隻見他手中藍光乍現一把精致的銀色長劍出現在手中,也不管外麵的人看不看的見了,估計自己在跟剛剛的惡靈打鬥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就算不知道那驚蟄呢?


    驚蟄顯世,睢戾一現,他們必然知道:“盡管我隻有兩成的功力,但是殺你,足夠。”長劍一揮,銀光劃過將眼睛劈成兩半,萬劍齊下剁成肉泥,漸漸變成爛泥消失在水中。


    縱身一躍來到月荼身邊,死死抓住她的手,這要是再抓下去脖子裏的血脈都要被扯出來了:“住手!”


    月荼不顧蘇懷然的阻撓依舊堅持抓撓,即便血肉模糊也像感覺不到一樣:“蟲子,好多蟲子。。。蘇懷然好多蟲子,救我。。。”


    蟲子?她身上有蟲子嗎?


    “沒有,你身上什麽都沒有,快住手!!”無濟於事,月荼依舊不能停手。


    無法,隻能將她打暈,不然她早晚會失血過多而亡。隻能退出考試了,他很清楚,倘若這次自己帶她離開月荼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同時他也知道,按照月荼的天賦,不可能被仙門百家錄入的,甚至有可能暴露惹來殺身之禍。還不如早早退出,從根源解決問題。


    “對不起,你不要怪我。”


    “你說什麽?”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月荼一下子懵了,但是看蘇懷然高舉筆直的手,她似乎明白了什麽:“蘇懷然!我身體裏真的有蟲子,你不能把我打暈,不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就不會通過考試,我會恨你一輩子。。。”


    手起手落,月荼終於不再抓自己暴露在空氣外的血肉了。蘇懷然抱著懷裏滿身鮮血的小姑娘,靜靜地坐在船上,保持著這個姿勢好一會沒動。他和月荼痛覺相連,血肉外翻但是依舊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很奇怪,蘇懷然知道月荼看見的是幻術,秦家一定是請了厲害的說書人,但是為什麽會沒有痛覺,他掀開自己的袖口,手臂上有五道劃痕。


    沒有痛覺,隻會覺得奇癢難耐。


    再結合月荼之前的戰鬥經曆,細細一想,這水域未免黑的離譜。再渾濁的水有了光的照耀也應該能看見一點,可是這水不管怎樣連一存都看不到。而且,自己就是禦水師,哪有水是變成水滴水柱還是黑的跟墨一樣的?


    等等。。。墨?這說不定就是墨水!


    墨水殺人,幻術。。。


    說書人為了製造完美的幻境有一種口耳相傳的做法:將想要製造的幻境寫下來,寫的越有感情越好。經過多次篩選多次多次否定才能有那麽一本書是滿意的,然後按照書裏的內容多次反複練習,直到熟練掌握。這也是“說書人”的本質。


    要想得到一本完美的幻境話本隻能看個人的天資天賦,上天要是不給你這口飯吃你說什麽都按不到碗沿,拿別人的話本也沒用,傾注感情的是別人,不是你就不是你。


    有的人寫幾年就能寫成,有的人寫十幾年,或者一輩子也停留在一般水準的也大有人在。


    這世間有一種墨,用它寫東西時間短交流不深看不出什麽,但是時間一長它就會變成一種怪物,在沒有眼睛,嘴巴咧到耳朵根,一口鋸齒,舌頭很長,身子細長勻稱,隻有三個手指頭。


    這就有點像忠誠於主人的狗,隻不過這個更加兇惡而已。


    能生產這種墨的隻有一個地方,艾歲部落。


    可是就算這樣可不至於渾身發癢難道是身邊還有什麽遺漏的地方?這地方除了水就是樹,現在樹都已經被眼淚腐蝕掉了,這個地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月荼隻接觸過墨水怪物,其他時候沒有離開過,不會有人在墨水裏下藥的,暴殄天物,那墨水對說書人來說有多珍貴就像最吝嗇的地主家的一顆東珠。


    那就隻能是通過唿吸,自己還算是半靈體不用唿吸。能傳出氣味的隻能是那些被腐蝕的爛樹樁子?


    想到這蘇懷然手腕一轉,一抔被腐蝕的樹的殘渣飄然而至眼前。


    太黑了,已經無從考察了。蘇懷然撕了塊布包裹起來揣在懷裏,準備帶迴去給易牡丹看看,這次再去一定又免不了一頓奚落。


    蘇懷然打橫抱起輕的像一片羽毛似的月荼,神情黯淡,眼底結了一層冰。大手一揮隻聽“咣”的一聲,好像什麽東西破碎。周圍的景象全部消失,留下來的隻有一個偌大的房間,除了腳下的一艘小船什麽都沒有。焦黑的樹渣,爛成泥的眼睛統統被墨水帶走了。


    蘇懷然眼睛眯了一下,在地上留了“棄考”二字便施了隱身訣帶月荼離開了。


    他們這是要將月荼置於死地,一點生還的機會都不給。前有惡靈,眼睛後有墨水怪物。整個考場是封閉的,隻有外麵的監考能看見裏麵的情況,倘若他們也不管的話月荼隻能活活將自己的血肉全部扯出,最後失血過多而亡。


    若不是要保住月荼,照往常的性子,外麵的人一個都活不了。如果自己再強大一點,力量能有以前的五成也至於會發生今天的情況。


    如果月荼有事,清妄秦氏,姽嫿南城。所有和這件事有關的知情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當年的“憫生祭台”他不介意再發生一次。


    考場外的水晶鏡裏月荼無故浮在半空中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麽人抱著一樣,不一會地上跟鬧鬼似的突然出現“棄考”二字。


    恩姨欣慰的嘬了一口手裏的香茗,使勁抑製不住上揚的嘴角,結果越克製越怪異,恩姨咳嗽一聲企圖掩飾尷尬。南禦將一切看在眼裏,他是想破腦袋也看不明白,為什麽那隻惡靈裏封印的“眼睛”會跑出來,這惡靈殺過無數人,隻要是能進入他的幻境的基本都會被惡靈殺了,可是這次卻三下五除二的就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殺了?


    “恩姨認識那個神秘人?”


    恩姨看見剛從禦水迷宮出來的秦雪,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視一臉驕傲的說:“不認識,但不妨礙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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