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校區迴來已經是半夜了,若男怕自己睡一宿會忘掉,便趕忙拿出筆記本,把江欣茹說的關鍵問題記下來,洗了澡,便昏昏睡去。

    可能是由於昨夜的經曆使她疲勞過度,都快中午了,若男才從夢中醒來。她看了看表,見快到午飯時間了,連忙爬起來穿好衣服。

    突然,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便趕忙坐下,靠在欄杆上。一向自恃身體強壯的若男,這時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怎麽迴事?若男想,難道是起得太猛了?

    想著今天還有幾件事要做,若男穩定了一下心神。覺得好些了,便掙紮著站起身,匆匆去洗了把臉,去食堂吃飯。

    看著食堂裏人來人往的教工和學生,若男想,也許那個主謀就在其中。雖然在若男心中的第一嫌疑人此刻並不在學校裏,但在事情大白天下之前,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得想辦法查查資料了。若男邊吃邊想。

    但要到檔案室查資料,沒有領導的批示是不行的。

    若男不經意地在教工食堂裏搜尋著,她要在其中找到那個能幫助她的人。

    忽然,若男看見一個人。這個人個頭不高,頭發稀疏,戴一副深度眼鏡,麵目慈祥,學者氣質濃厚。可能由於操勞的緣故,五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卻象六十多歲。他,就是川江大學文法學院院長吳自良。

    吳自良打好飯獨自坐在一張桌子旁吃起來。看到機會難得,若男端起飯盆走過去,在吳自良對麵坐下。

    “您是吳院長吧?”

    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吳自良打量著眼前這個漂亮可愛的女學生:“你是——”

    “我是校學生會宣傳部的,想寫一本包含學校過去現在、以及各個專業的學術權威情況的資料性小冊子,我認為學校在這方麵有點欠缺,希望校領導能支持一下。”

    “要得,要得,你們學生會的想法不錯。有什麽困難,需要什麽幫助?”吳自良顯得非常爽快。

    天哪,若男簡直不敢相信,校學生會宣傳部去年就為此事和校領導溝通過,結果沒有得到校領導的支持,理由是:第一,經費緊張。第二,學生了解本專業的權威專家就可以了,沒必要涉足太多。今天若男這樣說,隻是一種借口,目的並不在於此,沒想到吳院長如此支持,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我需要學校的檔案室能對我們編寫人員開放,經費方麵能否也讚助一點。”若男試探著說。

    “可以。”吳院長真是爽快。

    若男剛要再說些什麽,這時,一位教師走來對吳院長耳語了幾句什麽,吳院長急忙拿起飯盆,要與那位教師一起走。站起身來,他想起對麵的若男,便對若男說:“今天下午上班,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吧。”

    如果真的批了經費,自己不成詐騙了?若男心裏嘀咕。怎麽也得等開學了,學生會宣傳部一起協商這件事。

    “您下午還要上班嗎?”若男也趕緊站起身說。對經費的事,她想推到開學以後再議,現在最關鍵的是能到檔案室查找學校的曆史資料。

    “你們放假,我這個院長可沒那麽清閑呦。下午一上班,我正好有空,我們再具體商量,就這麽定了。”

    從食堂迴來,若男感覺還有些四肢乏力,骨節也酸痛,兩眼皮直打架,連忙給鬧鍾上上鈴。千萬不能誤了和吳院長見麵的時間。

    究竟是怎麽迴事,若男也搞不懂,從老校迴來,好象耗費了非常大的體力。若男平時就喜好運動,精力充沛,可即便跑上一萬米也不會累成這樣。

    吳院長好象已在等著她了,見到若男,吳院長端過沏好的茶,遞過水果。若男感到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隨後,若男便把編寫小冊子的必要性、重要性向吳院長作了充分的闡釋。若男雖然年齡不大,但口齒伶俐,思路清晰,不愧是校學生會的宣傳骨幹,把自己的理由闡述的頭頭是道。

    吳院長欣賞地看著若男,問:“你是哪個係的,上幾年級啦?”

    “我在法律係,開學上大二。”

    “唔,可惜呀,”吳自良道,“你雖也屬於文法學院,但和我專業不同。否則,象你這麽聰明的女孩子,一定能做我的內弟子,將來成為一名曆史學家。”

    吳院長是現在國內一流的研究古文字的曆史學家,能夠成為吳院長的內弟子,幾乎是每個曆史係學生的向往。

    若男見吳院長如此對自己青睞有加,心裏非常高興,一時覺得與吳院長的距離也拉近了。便開口道:“其實我也挺喜歡學曆史的,平時也願意看看這方麵的書籍,隻是因為我父親的原因,才報考了法學。”

    “改專業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願意,我想這並不難。”

    見吳院長這樣說,若男感到有些突然,便猶豫了一下。吳院長見她不作聲,便笑著說:“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也是隨便一說。”

    若男點頭答應,見吳院長和藹地看著自己,便大膽地問:“吳院長,學校的老師教學生並不是一視同仁,還有親疏、內外之分麽?”

    吳院長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笑著說:“這就是你不太了解我們這個專業的性質嘍。”他扶了扶眼鏡,接著又說,“搞古文字研究的人,要比一般學曆史的人有天份,有想象力,有時就象破譯密碼一樣。川江大學從江蔭楠教授開始,就從本科生中挑選一些學生,一方麵重點培養,準備繼續深造,另一方麵也可以協助研究工作。我本人就是有幸被江教授選中的人之一,是江教授的內弟子。”

    “江教授有幾名內弟子呢?”

    “一共有四名,我,江欣茹,李放,周中合。我比他們高幾屆,是他們的大師兄。跟江教授時間最長,與江教授的感情也最深。”說到這兒,吳院長象在追憶往事,兩眼凝視前方,陷入沉思中。

    “那您的幾位師弟現在都和您一樣,在做古文字研究工作嗎?”若男問。

    “唉,”吳院長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傷感,“江欣茹文革期間去世了,李放後來也失去聯係,周中合改行搞文物鑒定了,也隻有我目前還在做古文字研究工作。總得有人做這個工作呀,要不,江教授的成果豈不付之東流了?”

    二人又聊了一陣曆史學的知識,若男饒有興致地聽著,被吳院長淵博的學識折服了。

    忽然,吳院長笑著說:“跑題了,跑題了,你不是來談編寫小冊子的事嗎?這樣吧,我一會兒給檔案室打個電話,你們有需要直接去查。至於經費麽——,你們寫個報告,我批一下,你看好嗎?”

    “那就太謝謝您了,吳院長。”若男由衷感謝地說。

    “有什麽困難直接和我說,沒事兒也常來坐坐,我很喜歡和你們年輕人聊聊的。”送若男出門時,吳院長笑著說。

    這個辦事利索,和藹可親的院長給若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刻,若男真有了點想改專業的衝動了。

    校區的最北邊,就是教工宿舍區。經過一夜的休息後,若男又恢複了精力。吃過早飯後,便專程來拜訪江蔭楠教授。

    站在若男麵前的是一位麵目清臒的老人,但走路有些微微顫抖,給人一種風燭殘年的感覺。一想到他中年喪妻,唯一的女兒慘死,孤身生活了這麽多年,若男心裏不禁有些酸楚。

    若男說明是校學生會委托他來探望老學術權威的,江教授便把若男讓進屋。

    雖是老人一個人生活,按資曆學校仍分給老人一套三室兩廳的大宅,安排了鍾點工照顧老人的生活。因此,老人生活雖然孤獨,卻也衣食無憂。

    “多虧自良的照顧了,”江教授感慨地說:“要不我這把老骨頭哪能活到現在。”

    聊了幾句,若男便發現江教授的耳朵特別好使,頭腦思路也清晰,不象一個近八十歲的老人。看來勤用腦的人,大腦便衰老的慢。若男想。聊起老人的古文字研究專業時,老人感慨地說:“為了這個研究,我害死了相依為命的女兒,現在我已不再研究了。有時自良來,我都不讓他說起這些,不提了,不提了。”

    不提這些,又怎能了解事情的真相呢?若男想。

    可如果非要說這些,觸及老人的傷心處,又於心何忍。也許老人早已忘掉了那些咒語,說了也沒有用。

    想到這兒,若男隨便聊了兩句家常,便起身告辭。

    這是最令若男失望的一次調查。本來,若男感到自己在越來越接近事實真相了,而江教授就是打開事實真相的大門的鑰匙。現在,這把鑰匙無法使用,打開這扇大門就不得不用其他辦法。

    一連幾天,若男在學校檔案室查找有關資料。她幾乎查遍了所有的檔案材料,可結果是一無所獲。所有涉及江蔭楠教授以及江欣茹在文革時期情況的資料都沒有找到。

    女生宿舍樓裏,提前到校的學生逐漸多起來,看來離開學的日子不遠了。若男心裏不禁焦急起來。

    也許李靈能幫上忙。若男心念一動,然後馬上又自我否定了。的確,李靈是個神秘的人物,讓她參與會有什麽後果,若男沒把握。

    陰了一天,也悶熱了一天,晚飯後才下起了雨。若男望著窗外的雨點,心情格外的煩躁。事情沒有進展,時間卻越來越緊迫,如果8月28日小紅出了什麽事,而真正的主謀卻躲在一旁看熱鬧,那也太沒有天理了!

    一定是思路上有問題。若男想。還是把思路重新梳理一遍,也許會想到新的線索。

    若男開始把整個事情從發現到調查的過程一一細想起來。當她想到和媽媽一起去單位時,忽然想起老齊說的話,“同態複仇”,對,同態複仇!

    若男興奮地坐起來,她好象有點明白了。咒語應當是從江蔭楠教授那裏發出的,那麽對他來說,同態應當就是——喪女。也就是說,如果遭受厄運的是小紅,那麽真正的主謀就應當是——小紅的父親,周中合!

    若男心裏一陣狂喜,事情的真相原來如此!

    可隨後,她心頭又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小紅是無辜的,可她的父親卻是如此殘忍的兇手。一旦小紅知道了真相,該會多麽的痛苦呀!不過,要拯救小紅的生命,就不得不揭出真兇,這種痛苦小紅必須得去承受。

    咬咬牙,若男打定了主意。

    下一步,就是如何找出證據,讓主謀顯形,拯救小紅了。

    若男是心寬的女孩,對她來說,不存在失眠的問題。但今天,也許是想透了這件事,若男有些興奮。因此直到快半夜了,才朦朧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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