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夫妻二人的視線全部聚集在了宋言汐身上。


    她幹幹一笑,輕搖了搖頭。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暫時失聲的人是墨錦川。


    或者,她也可以考慮暫時毒啞他。


    捕捉到宋言汐一閃而過的寒光,墨錦川勾了勾唇角,動作極其自然地扶上她的胳膊。


    態度關切又緊張道:“娘子當心腳下。”


    那小心翼翼的語氣,聽得老夫妻不同程度的皺了皺眉。


    這小夫妻倆,矛盾挺深啊!


    頂著二老關切的目光,宋言汐隻好淺笑著點點頭,任由他將她扶到院子裏的躺椅上坐下。


    屋簷上白雪皚皚,院子裏卻看不到半點積雪。


    感受著太陽曬在臉上的融融暖意,宋言汐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總算有了片刻鬆緩。


    有道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至於外界紛紛擾擾,暫時便不提了。


    宋言汐眯著眼,聽著吳伯夫婦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唇角不知不覺間揚起一抹笑意。


    略顯蒼白的小臉在陽光籠罩下,仿佛被渡了一層淡淡的粉,美的好似一副畫卷般,讓人不忍心打攪這一份難得的寧靜。


    墨錦川抱著被褥出來時,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


    他一瞬彎了眉眼,放輕腳步走到躺椅邊,動作極盡溫柔地將手中被褥輕輕蓋在了宋言汐的身上。


    宋言汐其實並未睡著,也聽到了他靠近的腳步聲,隻是冬日的陽光曬得人整個都是懶洋洋的,連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她心想,左右墨錦川已經替她在二老麵前立了蠻不講理大小姐的人設,她不如貫徹到底。


    否則白白擔了這個名頭,豈不是很虧?


    如此想著,宋言汐心中僅存的那一點愧疚也沒了,使喚起墨錦川也愈發得心應手。


    有些事情甚至用不著她寫出來,隻需一個眼神,他便立即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並妥帖辦好。


    吳大娘起初是看不慣的。


    甚至想著再給宋言汐做做思想工作。


    “夫妻夫妻,哪有這個樣的?”


    吳伯隻用一句話,便打消了她的念頭。


    他看了她一眼,問:“咱們成婚第一年,嶽母也是這麽說的。”


    吳大娘氣得幹瞪眼,卻想不到什麽能反駁的話。


    當晚,吳伯被迫與墨錦川在堂屋地上擠了一晚。


    美其名曰,身為過來人要給他傳授一些心得。


    比如,天大地大不如媳婦大,媳婦不管說什麽都是對的。


    再比如打是親罵是愛,就算是真在氣頭上踹你一腳,那也比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你要好。


    他們這些做男人的,得學會宰相肚子裏能撐船,自己家媳婦又不是別人家的,讓一讓又少不了一塊肉。


    可你要是不讓,那你就自己想去吧。


    墨錦川一直默默的聽著,好半晌才問:“就算是多年夫妻,惹了娘子生氣也要搬出來睡?”


    黑暗中,吳伯沉默了很久。


    久到墨錦川都以為他睡著了,才聽他冷哼一聲道:“是她非要出來睡,天寒地凍的,我是讓著她。”


    “原來如此。”


    “年輕人怎麽這麽多話,睡覺!”


    *


    外頭的消息傳進禾木村,用了半月的光景。


    聞祁帶領的梁軍,原本勢如破竹攻破了安軍數道防線,卻在邊城外吃了大虧。


    一向引以為傲的騎兵遭到機關伏擊,死傷慘重。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梁軍切斷了他們的後路,並形成三方圍堵之勢企圖將他們困死在其中。


    若非聞祈逃的快,丟下大部隊果斷帶著精銳冒險渡河,可能隨著大敗軍情一同傳出的還有梁太子陣亡的消息。


    舉國皆知梁皇身體不好,太子若再身死,梁國豈不是要大亂?


    隻是眼下他人雖沒死,手底下卻也亂了起來。


    “王彪,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出去,你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王彪冷哼一聲,“瞅你那慫樣,現在到處都在傳他跟個喪家之犬似的逃走,連最寵愛的女人都沒顧得上帶,這種人哪配當什麽儲君?”


    “反正這裏也沒外人,我就實話跟你們說了吧,等年後邊上卡的不嚴了趕緊往大安跑吧。”


    宋言汐寫藥方的手頓了頓,就聽那人繼續說道:“我都打聽清楚了,現在邊城的將領是原來跟著大安錦王的徐嘯徐將軍,對底下的兵跟百姓那都沒話說。


    怎麽著,不比現在提著一顆心過日子的強?”


    提到錦王,屋內的氛圍一瞬變得沉重。


    甚至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淚。


    吳大娘正好進來,見狀忙道:“小強他娘,你眼睛本來就不好,可不能再哭了。”


    小強娘聞言,忙擦了擦眼角道:“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他爹就是喊我過來讓平川媳婦給看看眼睛。”


    “你最近是不是又哭了?”


    “哪能啊,這不是快過年了,我就尋思著多做幾對虎頭鞋,好讓吳大哥和平川賣筐的時候捎帶著賣了換點錢。”


    知道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吳大娘滿口應下,讓她把剩下的話帶過來一起幫著幹。


    她挺直了腰板,無比自豪道:“平川媳婦的繡工,那在咱們十裏八鄉都是數得著的,我最近都跟著她學呢。”


    王彪詫異道:“平川媳婦不僅會給人看病,還會針線活啊?”


    村子裏大家夥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討生活的,即便是生了閨女,也都是自小當成小子使喚。


    像是小強娘和吳大娘這種會做虎頭鞋的,那都算是女人堆裏手藝頂頂好的了。


    乍一聽他這麽說,屋子裏其他幾個人也都來了興趣。


    除了王彪和小強娘外,其他人與其說是來瞧病的,倒不如說是來看漂亮媳婦的。


    宋言汐將寫好的藥方遞給王彪,上頭一手娟秀的字跡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趕忙拿給旁邊人看,憨厚一笑道:“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字。”


    他說著,又扭頭看向宋言汐問:“平川他媳婦,我這是得了啥病啊?”


    吳伯從裏間走出來,仔細看了看藥方道:“沒啥大事,平時少發點脾氣就行了。”


    去抓藥前,他像是想到什麽,扭頭看了他一眼道:“一把年紀了,也該正經說個媳婦了,省得老盯一天到晚的著人家的媳婦看。”


    王彪被他說的臉上掛不住,有些生氣道:“您這話說的,要是有媳婦我還不知道要?


    也不出去看看,這十裏八鄉的哪還有沒說親的姑娘,真有那也輪不著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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