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帝深夜到訪齊國公府,驚動了府裏所有的主子。


    唐延作為齊國公府下一任繼承人,聽到消息趕到待客的花廳時,便見德安帝正背對著人,負手立在寒山圖前看那畫作。


    溫崇樓肅容站在不遠處,見他過來,對他飛快的眨了眨眼。


    唐延:“……”


    他一邊對德安帝行禮請安,一邊在心裏腹誹。


    溫不摧那眼色是什麽意思?


    他莫不是以為他跟自己有什麽神奇的默契存在,能夠讀懂他使出來的眼色?


    “不知陛下深夜到訪,未曾出門迎接,還望陛下恕罪。”在齊國公的教導下,唐延對德安帝向來是恭敬有加的。


    德安帝迴身,衝他溫和的笑了笑,“這又不是在宮裏,不必如此客套。你來,咱們舅甥二人好好說會兒話。”


    唐延這才直起身來,“舅舅緣何深夜外出?”


    他眉心微皺,又似責備般看一眼溫崇樓:“最近外頭並不太平,若有個什麽萬一,該如何是好?”


    溫崇樓:“……”


    這關他什麽事兒?


    又不是他攛掇皇帝出宮的!


    再說,德安帝要出宮,他是能阻止還是能咋地?


    “是朕要出宮來走走,你瞪他做什麽?”德安帝微笑著,伸手接過唐延親自奉上的茶盞,淺抿了口,才問道:“你母親已經歇下了?”


    唐延道:“母親向來早睡——舅舅若想見她,我這就讓人去請母親過來。”


    德安帝擺手:“罷了,讓她睡吧。朕聽聞你府上最近有喜事?”


    他這話一出,唐延與溫崇樓皆是心下一驚。


    齊國公府近來唯一的喜事,也就是鄧氏有孕之事。


    可尋陽***已經命人封口,在鄧氏胎未坐穩之前,不許往外放消息。


    但現在,德安帝卻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說明什麽?


    說明齊國公府裏發生的一切,都在德安帝的眼皮子底下。


    想明白這點,溫崇樓與唐延心裏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德安帝似沒瞧見他二人瞬息變色的神色,隻微微一挑眉:“嗯?”


    唐延努力穩住心神,恭敬道:“迴舅舅,是我妻子鄧氏,時隔幾年後,終於再次有了身孕。並非是故意要瞞著舅舅,隻府裏的老人說,未滿三月便大肆宣揚,很容易驚了胎,是以我們便沒往外說。”


    德安帝正要說話,便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來。


    三人抬眼看去,就見一眾丫鬟仆婦簇擁著尋陽***走了進來。


    溫崇樓與唐延忙迎上去。


    尋陽***理也沒理他們,徑直走向德安帝。


    “皇兄深夜到訪,可是宮裏出了大事?”


    德安帝擺手:“朕閑著無事出來走走,又不想迴去太早,便來你這裏看看,倒擾了你休息了。”


    尋陽***嫌棄的瞪了唐延一眼,打發他們道:“出去吧,你們舅舅這是有事要同我說呢。”


    溫崇樓與唐延都遲疑著沒動——溫崇樓的任務是保護德安帝,讓德安帝離了他的眼,萬一出了什麽事,他可擔待不起的。


    尤其他又知道了這位名義上的丈母娘私底下的野心。


    再有,他是德安帝的人,德安帝沒讓他退,他也是不能退的。


    正這麽想著,德安帝也發了話:“下去吧。這裏可是齊國公府,朕親妹妹家中,能有什麽事?”


    他這話一出來,更叫溫崇樓與唐延膽戰心驚。


    比起他二人的心慌,尋陽***就顯得格外鎮靜了。


    待溫崇樓二人出去後,尋陽***看著德安帝,平靜的開口:“皇兄都知道了?”


    德安帝麵上一直掛著的淡淡笑意終於慢慢斂了去。


    他幽沉目光定定的看著尋陽***。


    “這麽些年,朕可有對不住皇妹的地方?”


    尋陽***搖頭,道:“皇兄對臣妹以及臣妹一家頗多照顧,臣妹一直銘記於心。”


    德安帝驀然冷笑:“謀朝篡位,你就是這麽銘記的?”


    被拆穿了,尋陽***也絲毫不慌,她慢條斯理撫著因為著急出來而略有些褶皺的衣袖,“皇兄言重了,臣妹這不是還沒開始嗎?”


    德安帝又是一聲冷笑,“你竟毫無悔意?”


    尋陽***並沒有被德安帝的龍威震懾住,她甚至還笑了笑:“臣妹這也是為了給皇兄分憂罷了。”


    不等德安帝發怒,她緊接著又道:“宮中已多年不曾有新生兒了,皇兄所出的皇子們,到現在依然一無所出,皇兄以靖王謀害皇嗣的名義處置了他,對外宣稱靖王給皇子們下了藥,使他們暫時無所出——皇兄真的覺得,他們隻是暫時不能生下子嗣嗎?”


    “這麽些年,皇兄定然也想了不少法子,有段時間更是廣招天下名醫進宮來,便是為了皇嗣一事吧?”


    德安帝唇瓣緊抿,卻並沒有說話。


    尋陽***也不需要他迴應一般,自顧自的說道:“且皇兄都能容下太子偷龍轉鳳,用一個不知道誰家血脈的野種來混淆我鍾離家的血脈,卻為什麽容不下我的子孫來繼承鍾離家的江山?”


    在她萌生出這樣的念頭時,便知道決計瞞不過德安帝的耳目。


    德安帝找上門的這一刻,她便也知道,太子那邊的把戲,德安帝定然也心知肚明。


    可他沒有戳破,甚至還有縱著的意思,尋陽***就不幹了。


    論感情,她跟德安帝的兄妹之情,比不過德安帝跟太子之間的父子感情嗎?


    論血脈,她所出的子孫們,身上至少還流著鍾離家的血呢,不比那隨隨便便不知道什麽女人生下的孩子強嗎?


    憑什麽德安帝就能容得下太子胡作非為,卻不許她上場來爭上一爭?


    “莫非皇兄當真時要把皇位留給靖王那個小孫孫?”尋陽***冷哼一聲:“那弱的跟個小雞崽似的孩子,皇兄當真能容他長大?”


    將事情徹底掀開了來,德安帝反而不似先前那般憤怒。


    他麵上露出了幾分疲憊之色來,抬手揉了揉眼角:“渾說什麽?!朕怎會讓靖王的血脈繼承大統!”


    尋陽***見狀,悄悄鬆了口氣,起身上前,接過德安帝的動作,為他揉按眼睛與太陽穴。


    “最近前朝後宮都亂得很,朕今日過來,也是想與你說一聲,給朕安分著點兒,少上躥下跳的惹朕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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