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在,阿房隻得從榻上起來,泡了家裏最好的茶,放在桌子上,兩人相對而坐。


    秦王看她身姿窈窕,眉不畫而黛,唇不笑自樂,跟以往一個樣子,便又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每次自己覺得天快塌下來的時候,都是她樂觀地笑著鼓勵自己,才讓他從荒野中重燃起奮鬥的信心。


    四目相對,雖然想說的話有很多,但又無從說起,阿房為秦王倒了杯茶,放在他麵前:“大王,請!”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未變。”秦王拿過茶杯,喝了一小口。


    阿房尷尬地笑了下,轉移話題:“大王之子還小,正在長身體,怎能隻讓他吃烤餅,要不大王請早些迴吧,別再罰他,讓廚子給他做點好的。”


    “難為你惦記那孩子!你叫他夕兒就好。”秦王滿心愧疚,歎息道,“這麽多年,真的是我負了你,阿房,可願跟我迴秦國?”


    “謝大王,雖然現在趙國也已經是秦國的天下,但我生在這,長在這,還是離不開這裏,而且我早已經成婚,已經配不上大王。”阿房落寞地彎唇而笑,曾經夢轉千迴的人就在眼前,但亡國之恨難消。


    秦王臉色陰沉,突然抓住阿房手腕,恨聲說:“如果不是夏疾醫告訴我,你想騙我何時?不要挑釁我的耐心,連本王你也敢騙是嗎?”


    阿房臉紅了,想甩開手,但秦王緊抓不放,她疼的暗自吸氣,還是淡定地喊道:“阿政!”


    剛才的秦王,怒氣簡直快要忍不住,但聽到她叫自己阿政,手又慢慢鬆懈下來,眼睛紅了:“阿房!跟我迴去。”


    “大王後宮佳麗三千,不缺我一個,我隻想在這個小醫館生活一輩子,讓父親去秦國吧,我不會去的。”阿房搖頭,呆呆地看著如今的秦王,隻見對方器宇軒昂,明亮地刺眼,她實在不敢靠近。


    秦王深吸一口氣,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但他的耐心有限,快速地說:“我可以將佳麗三年解散,也可以在這個醫館陪你一輩子,隻要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對我。”


    阿房搖頭,淚突然滑落臉頰:“迴不去了。”


    秦王看阿房哭,心都碎了,起身坐在她身邊,兩人相擁而泣。


    除了秦王,沒有別的男子擁過她,此刻的阿房真得覺得自己擁抱住了整個天地,短暫的溫暖讓她沉迷,但隨後起身說道:“就讓我把阿政永遠留在心裏,大王請迴吧。”


    秦王無奈迴到趙宮時,天色早就暗了下來,趙高看秦王臉色陰沉,氣壓低的可怕,一路上都沒敢說話,恭恭敬敬地在旁伺候。


    “大王,晚餐已經備好,可現在端過來?”迴到王宮大殿,趙高躬身說道。


    “吃不下,把群臣叫過來,商議攻打燕國之事!”秦王心裏憋悶,便把怒氣都撒在了攻打六國上,反正燕國離得近,不如一鼓作氣,將其先滅了。


    “是!”趙高趕緊出去辦事去了。


    除非緊急事情,一般晚上秦王很少上朝,眾臣如今都住在趙宮,很快就都魚貫而入,見秦王早已表情嚴肅地坐在王座上,快速在殿上站好,一時間無人說話,都默默想著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


    郭開晚上在殿上當值,那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但也不敢問別人出了什麽事。


    “眾卿可有事要奏?”秦王深吸口氣,將注意力集中在朝堂上,沉聲說道。


    “大王,今日魏國使臣剛傳來消息,魏景湣王增去世,其子假繼位!”王綰躬身說道。


    “嗯!新君繼位,正是攻打魏國的好時機,王老將軍!你覺得先攻打燕國還是魏國比較妥當?”秦王目光從一眾大臣身上略過,見王翦從中山屯軍迴朝,快速問道。


    “大隊人馬已在燕國邊境,不如一鼓作氣將燕國消滅,魏國離秦國甚近,日後攻打不遲。”王翦身披戰甲,一身殺伐之氣,拱手迴道。


    “如今燕軍早有戒備,正在招兵買馬,在上穀和易水大量屯兵,直接攻打不易,我大軍可聲東擊西,從東南繞道而行,兩麵夾擊。”羌瘣出列奏道。


    “大王,不如由我入燕,前去遊說,假意與燕國合作,燕王喜昏庸無能,多次在趙國背後捅刀,沒準會同意和秦國結盟攻打魏國,到時候或許可一舉兩得。”頓弱提議道。


    秦王點頭,徑自思索了片刻,喝了口茶,突然覺出地動山搖,地麵一陣晃動,嚇了一跳,眾人也都惶恐不安,秦王命趙高速速出去看到底怎麽迴事。


    “大王!”沒一會,趙高迴來,說是九公子正在後花園讓人砍一棵大樹,粗壯的樹枝掉落,所以才會引起地震。


    嬴子夕今日從醫館跑出去,趁著父王跟夏姑娘敘舊,沒空搭理自己,便想抓緊時間,去那個叫榆次的地方簽到,誰知剛出城門,馬車走到一處田地邊,見一群農夫在河邊吭吭哧哧地提水,想要澆灌那幹裂的田地,便暫時停留,去田間觀察了一番。


    趙國因連年幹旱,今年糧食幾乎顆粒無收,農人為了有口飯吃,不得不將土地翻新,種上種子,然後從河裏一點點挑水澆地,嬴子夕便突發奇想,不如幫農人做個水車,也好過他們一點點挑水灌溉。


    迴到趙宮,嬴子夕先畫好圖紙,讓匠人試著著手去做,他看後花園有一棵老樹的枝幹都被旱死了,就命人把那樹枝都給砍下來,想用做水車的材料。


    誰知,樹幹太過粗重,掉下來時,咚的一聲,大地搖晃。


    “去把九公子叫來!”秦王也懶得問緣由,沉聲說道。


    “是!”蒙毅點頭,趕緊出門尋人去了。


    嬴子夕正在一小巷子裏指揮侍衛做事,見蒙毅叫他,不得不乖乖跟他走了。


    秦王跟大臣們討論事情,暫時沒空,蒙毅便默默領著九公子站在了旁邊。


    等討論告一段落,秦王才注意到他兒子,先不管他是在和誰打架,還是想要將城牆拆了,開口問道:“你不是有預測能力嗎?給我說說燕國什麽時候能滅亡,說錯了,罰你一百個板子。”


    “父王!我隻知道,燕國如今正受秦國威脅,惶恐不安,燕太子丹明年定會派刺客刺殺你!”嬴子夕想了想,別的不知道,這個刺殺的大事件,他可是記得很清楚。


    九公子說完,震驚四座,眾臣議論紛紛,雖然不太相信,但又覺得有些可能,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劍士眾多,燕王請刺客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當著秦王說出這樣的話,也就他兒子敢了。


    昔日趙國趙武靈王之子,趙惠文王在位時,就曾癡迷劍術,劍士爭相而至門下,食客達三千多人,而燕國緊鄰趙國,遊俠劍客也是隨處可見。


    秦王眼中閃著怒火看向兒子,他是相信有人會刺殺他,但不相信昔日好友會刺殺他,搖了搖牙,冷冷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父王,我怎會騙你,我早跟你說過了,我第六感超級靈敏,所以有預測能力。”


    秦王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大腦嗡嗡的響,怒火蹭蹭的長,青梅竹馬放棄他,昔日好友想要刺殺他,他真的就活成了孤家寡人,但突然又聽他兒子說話。


    “不過父王不必憂心,我們可以先派出刺客去刺殺太子丹,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嬴子夕舉起拳頭,信誓旦旦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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