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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貿然離開,也想要女孩兒迴來後第一時間就能夠看見自己。於是縮小了身體藏在房間的小魚缸裏,靜靜等待。


    幾天後,女孩兒迴來了,但說不出是哪裏,變的有些不同了。


    靜謐且幽暗的海邊,漫天繁星細碎的傾灑在幽深的海麵之上。隨著海麵的潮汐、翻湧,折射出一陣陣晶瑩的光亮。


    如同在海麵上灑下了一層碎鑽,稀少,卻又顯得恰如其分的美好。


    “貝羅,你生活的地方比這裏還漂亮嗎?”


    小女孩兒坐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隨意的踢著冰涼的海水對身旁坐著的男人問道。


    那個叫做貝羅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長長的馬尾辮兒束在腦後,順滑,且還透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隻是這發量,是不是比之前少了點兒?


    貝羅的指尖輕輕從女孩兒的發梢劃過,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我住的地方在這片海的最深處,那裏陽光照射不到,也聽不見外麵的人生鼎沸。可每到特定的日子,海靈們都會聚在一起,用各自的靈力燃起絢爛不同的花火。”


    女孩兒聽著這些話,清澈的眸子裏映射著海麵細碎的光,迸發著無限的期許和向往。


    “想去嗎?”貝羅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著問道。


    “想!”


    女孩兒幾乎不假思索的迴答。


    “嗯,那就等你再長大一些的時候,有了自己的靈力後,我帶你一起參加。到時你的靈力也可以一起在海底點燃,相信專屬於你的顏色,一定也很好看。”


    貝羅笑著,它從未想過自己竟能和一個人類的孩子相處的這麽融洽。


    或許是因為她的單純無害,又或是她的執拗……


    水族館後門的破碎的水族箱,滿地的積水,危險的水母。一個小女孩兒的靠近,哪怕是被它恐嚇逼退般的電流傷到,也沒有放棄去找一個小水桶來救自己的舉動。


    第一次被保護,還是被一個孩子。


    那一刻,那一幕,或許才是貝羅真的願意,讓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兒,走進自己的原因吧。


    貝羅變迴水母的樣子,浮遊至海麵。龐大的軀體在安靜的海平麵上悠然的旋轉,頭頂的月光穿透它半透明的軀體,與海上盈盈碎光融為一體。


    傘狀的身體下,無數觸手翩然起舞,旋轉著,帶起海麵無數水花飛濺起來,在月色下仿佛灑落的珍珠。然後帶著冰冰涼的溫度,撒到女孩兒的裙擺上。


    女孩兒笑著,用手遮擋,在這深夜無人的海岸和貝羅一起,留下了隻有彼此的記憶……


    ……


    水母的記憶一點點被塔洛斯拉出,呈現在凜凜的眼前。


    凜凜看著這些有關於水母男的記憶,不懂為什麽在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這隻水母仍然寄居在水族館中。


    它不是應該已經離開,去追隨記憶中的女孩子而去了嗎?


    就在凜凜思索著這其中是否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時,那些糾葛纏繞著的記憶紗網,卻突然停了下來。


    戛然而止的記憶突然發生改變,從海邊的一幕換做塔洛斯的記憶。


    但沒過幾秒鍾,又切換到了其他的記憶體。


    雙方的記憶就這樣你來我往的撕扯著,彼此牽製,誰都不肯有半分退讓。


    突然,那附著記憶的細紗因來迴往複的撕扯而猛的裂開!


    無數記憶的殘片如同一條繃緊的皮筋上散落而下的珠子,頃刻間飛濺的到處都是。


    纏繞在塔洛斯身上的觸手忽然消失,而塔洛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彈開,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的水壁之上!


    原本連接著彼此的身體,用於牽扯出記憶的觸須也無聲斷裂。


    無論是水母男,還是塔洛斯,他們的身體周圍都包裹、圍繞著一層半透明的灰色物質。


    那些物質連接著斷裂開的細紗,帶著彼此雙方散落的記憶,像是個泄了氣的氣球,瘋狂的將各自記憶深處的重重往事傾瀉/出來。


    伴隨著兩人的記憶填充的越來越多,整個水球都被撐起的越來越大,仿佛馬上就要炸裂開來一樣。


    忽然,在有關塔洛斯的那部分記憶中,一抹幽暗的宅邸,和枝椏繁茂的花園樹叢景象,將凜凜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幽深的宅邸之中,是人來人往的吵鬧。


    仆人們端著銅盆匆忙的在宅邸長廊中穿行,每個人的臉上仿佛都寫滿了不安和急躁。


    這是塔爾家族多年以來,終於有新生兒誕生的喜悅和緊張。


    因其餘的家族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繼承人,雖然也都完美的承襲下了自己家族的力量,但在資質上卻也稱不上太過出彩。


    所以塔爾家的這個孩子,便在無形中被寄予了重望。


    於是正因如此,每個人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直到折騰了十幾個小時後,塔爾家的孩子誕生了。


    可原本應該讓整個家族皆大歡喜的一刻,卻在孩子啼哭著降生後,悉數演變成了沉默。


    “啊——!”


    伴隨著女仆突然傳來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盆被摔落的聲音,和眾人驚慌失措的樣子。


    塔爾一族的家主聞聲而來,可剛一踏入房間,原本臉上的喜色也忽然僵持下來,一時間竟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麵對這一幕。


    隻見待產床上,出生的孩子入普通嬰兒一樣蜷縮著,而他的身體周圍則被一圈鎖鏈包圍,將它小小的身體輕輕托起。


    鎖鏈的一端被他握在手中,而另一端,則連接著母親的身體。


    “這是……怎麽會這樣!”


    塔爾家的家主低吼著質問房間裏的人,可所有人都顫抖著,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迴答他的問題。


    這時,啼哭著的嬰兒像是被他的怒吼聲嚇到,哭聲戛然而止的同時,小臉兒也循著聲音轉了過去。


    那雙墨綠與猩紅交匯的異色雙眸,清澈明亮的望向自己的父親。


    ……


    轉瞬間,小小的嬰兒逐漸長大。可塔爾一族的家主卻有意隱瞞了這件事。


    那天夜裏,負責接生的人不留活口的全部被清除。


    而這個孩子,更是被當作‘禁忌’一樣的存在,既是監視也是保護的生活。


    他瞞著元老會,瞞過所有人。沒人知道他的兒子,一出生就以為帶走母親的靈體為代價,誕生於世。


    更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身上隱藏的力量是什麽。


    可紙包不住火,隨著暮川之戰的打響,元老會和各大家族傾巢出動。


    就在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戰爭中時,那孩子的身份才被‘有心人’揭露。並趁著大家無暇處理家族間紛爭的時,暗中動了手。


    就這樣,塔爾家的孩子無故失蹤,幾經尋找後,最終竟是在戰爭的傷亡殘骸中,發現了有關他的痕跡。


    雖然有了相關的線索,卻終究為時已晚。


    一切有關這個孩子的線索全部中斷,甚至無從下手。


    直到,現在……


    ……


    看著這些源源不斷從塔洛斯的身體裏湧出的記憶,一切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展示這水球中,如同一場幻燈片,一部紀實電影。


    “不,不可能……”


    凜凜的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記憶,嘴裏呢喃著,否定著。


    這些事情,她一件都不相信!


    塔爾·塔洛斯……塔爾家族的孩子。那個被其他家族坑害,丟進靈體運輸車上的孩子。


    那個被自己的爸爸當做戰爭犧牲者,抽出了靈體,被製作成人偶的那個孩子……竟然是塔洛斯。


    夜壬一族元老會中,最具威望,塔爾家的孩子。


    凜凜簡直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她一步步的向後退著。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塔洛斯是夜壬族人的事實。


    難怪,難怪塔洛斯擁有這樣詭譎的力量。


    難怪,自己與他契約時,明明還是個與自己差不多身高的武裝人偶,怎麽會一天天的長大,還和自己吃著相同的飯菜。


    分明就是他還活著,他是由活生生的靈體創造出來的人偶。


    這個身體不過是裝載著他靈體的一具軀殼,自己居然像個傻瓜一樣,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是你把我喚醒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你的身上,有我覺得很熟悉的氣味兒。”


    “凜凜,你的血好甜……”


    “……”


    此時,塔洛斯說過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清晰的迴蕩的凜凜的耳畔。


    還有在幕川邊界的小村子裏,那個擄走孩子們的夜壬。以及一次次塔洛斯說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最終卻都無聲消逝,並都與夜壬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瞬間。


    這些事情明明都清楚的提醒著凜凜,塔洛斯他是夜壬族人,他是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人!


    葉凜凜啊葉凜凜,你怎麽那麽傻,居然會對夜壬一族的人……


    這一刻,凜凜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甚至已經亂的想要停止思考了。明明這其中還有很多細節,很多的疑問,可她根本不願意再想下去。


    現在的凜凜隻想離開,從這裏遠遠的離開。


    就連協會的委托,和這隻不知為什麽要吞噬別人記憶的水母,她都已經不想管了。


    ‘轟——’


    忽然,承載著雙方記憶的水球終於承受不住內部的擴張,猛的炸裂開來。


    記憶的碎片裹挾著水汽,洶湧迸發。


    空曠水族館大廳,水母男逐漸恢複了身體原本的顏色,隻是癱軟無力的躺在地上。隻有胸口的起伏,證明著它還活著。


    而塔洛斯的狀態則比它要好上許多,單膝跪地的從積水中爬起來。


    他抬頭,目光看向凜凜。


    那些原本被凜凜的爸爸封住的記憶,正像是突然湧起的泉水一樣,在塔洛斯的大腦裏瘋狂閃過。


    一樁樁一件件,從年幼,到被害,然後被封入人偶……


    ……


    而與此同時,遠在暮川邊界之外的夜壬一族。


    一扇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並急急忙忙的跑進一人。那人臉上的表情看的並不清楚,隻是在闖入後忽然單膝跪地,低聲迴報道。


    “報告元老會,根據我司調查,已確定塔爾家族的那位少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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