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如鏡。


    一艘畫舫靜靜地停在湖岸。


    龍世秋和葉雲此刻就置身於畫舫之中。


    桌上的菜肴很豐盛,酒自然也是好酒,據說釀造這種酒的水取自長沙一口名叫“白沙古井”中的井水,因此釀出的酒也叫白沙酒。


    龍世秋淺嚐一口,果然曲香濃鬱,入口醇正柔和,後味迴甘。


    “我終於知道你的銀子花在哪裏了。”龍世秋看了一眼葉雲道:“我若經常喝這種酒,銀子也會很快花光的。”


    葉雲歎著氣道:“所以我每月都有幾天隻能吃饅頭。”


    龍世秋舉起筷子,又放下,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剛才亮出身份後若發現我不是自己人該怎麽辦?”


    葉雲淡淡道:“知道我身份的人目前隻有你一個。”


    龍世秋明知故問道:“其他人呢?”


    葉雲喝了口酒道:“死人永遠都會保守秘密的,不是嗎?”


    龍世秋點點頭,看向他的劍:“能死在這把劍下,也算不枉此生了。”


    葉雲微微一笑道:“可惜這把劍就算再快再鋒利,也有殺不了的人。”


    “哦?”


    葉雲抬眼看著龍世秋:“比如你,這把劍目前就殺不了你。”


    龍世秋笑而不語,伸手掰下一隻雞腿,大口吃了起來。


    葉雲盯著他的手,摸著自己的劍道:“如果我哪天死了,倒是希望你能接過這把劍。”


    龍世秋眨著眼道:“為何?”


    葉雲道:“因為隻有你才配得上使用這把劍。”


    龍世秋道:“可惜我打架從來都是用拳頭。”


    葉雲歎了口氣道:“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明明是個用劍高手,打架為何卻隻用拳頭。”


    龍世秋低頭望向自己的手,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打算參加洞庭大會?”龍世秋問道。


    葉雲點點頭:“我隻是和長樂幫的尤袞做了筆交易而已。”


    “你想幫他奪得盟主之位?”


    葉雲並不否認,他看著龍世秋的眼睛,忍不住問道:“這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也不要打亂我的計劃。”


    龍世秋道:“我可以不插手,但你總該告訴我詳細的計劃。”


    葉雲居然並不打算隱瞞,緩緩道:“長樂幫手上有份名單,名單上詳細列出了東廠安插在嶽陽所有眼線的姓名和職務,你知道,這些人很礙事。”


    龍世秋微微頷首:“關於鏢銀被劫的事你查到了什麽?”


    葉雲不答反問道:“以你的見識和頭腦難道真的猜不出誰有這麽大的能力?”


    龍世秋道:“我當初以為是火靈教,現在看來似乎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以他們現有的實力,似乎並不能全麵開花,處處出擊,除非……”


    葉雲插道:“除非有人暗中協助,而協助他們入侵中原武林的,並不是錦衣衛。”


    龍世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抹了抹嘴道:“難道是東廠?”


    葉雲點點頭,道:“西廠如曇花一現倒台後,東廠一麵暗中籠絡和清除西廠餘黨,一麵繼續打壓錦衣衛,妄圖重新獨攬大權,他們暗中勾結火靈教在各省劫奪鏢銀,目的當然不隻是單純為了那些銀子。”


    龍世秋道:“沒錯,自從戶部暫停了各地銀票的通行兌換,東廠的損失著實不小,他們在各省長久以來聚斂的大量財富不能及時變成現銀,反倒成了燙手的山芋和受製於人的把柄。”


    葉雲頷首道:“火靈教想要擴大實力重新進入中原,缺的正是銀子,於是便和東廠聯手,各取其利。”


    龍世秋眼神中露出一絲憂慮,葉雲長舒一口氣道:“隻怕劫奪鏢銀隻是他們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他們應該還會另有所圖。”說著瞥了一眼龍世秋又道:“你我所跟的不是一條線,今晚過後除非情況緊急,我們還是少見麵為好。”


    龍世秋微微一笑道:“葉老弟所言甚是,不過緣分這東西很難說,說不準我們很快又會見麵了。”


    龍世秋迴到客棧的時候,小音還沒睡。


    不但沒睡,還筆直躺在龍世秋的房間床上,聽見推門聲,一下坐了起來。


    “你去哪了?這麽晚才迴來?”小音老遠就聞見他身上的酒氣。


    龍世秋歎著氣道:“你怎麽還沒睡?”


    小音瞪著眼冷笑道:“看你這滿身酒氣,一定是跑去喝花酒了。”


    龍世秋不禁笑道:“你怎麽什麽都懂,連花酒都知道。”


    小音從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道:“你們男人能有幾個不愛去那種地方的?何況我聽說嶽陽城裏有座出名的青樓,叫做‘紫煙閣’,那些錢多得花不完的財主恨不能天天泡在那裏,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去了那?”


    龍世秋眼珠轉了轉道:“哦?還有這麽個好去處,有空還真要去逛逛。”


    小音一摔被子,起身氣衝衝走到龍世秋麵前,狠狠瞪了他一眼,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


    龍世秋等三人在客棧中歇息了三日,其間也隻是陪著小音四處散散心,這丫頭雖然古靈精怪,倒也不曾再生出事來。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龍世秋的房門就響了起來。


    沒等他道個“進”字,小音就已經闖了進來。


    龍世秋其實早就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桌邊喝茶,這丫頭幾步上前嘻嘻笑道:“龍大哥,今天可是洞庭大會的日子,咱們趕緊吃點東西,去嶽陽樓湊湊熱鬧。”


    龍世秋見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不禁打趣道:“怎麽,這會你就不怕遇到瑞慶宮的同門了?”


    小音小嘴一嘟道:“有你在,我才不怕他們。”正說著,鬼簫已經端來了一盤包子和幾樣小菜。


    三人用過早飯也不騎馬,步行往嶽陽樓而來。一路上果然見到不少武林人物從四麵八方向嶽陽樓聚集,其中有不少看上去滿臉風塵,想必是剛剛連夜遠道而來。


    越往前走,人群越發密集,等到了嶽陽樓下,遠遠就望見旌旗無數,迎風招展。


    正對著嶽陽樓的水麵之上早早架起一座巨大的擂台,擂台東側豎起一麵大鼓,數十張太師椅一字排開,似在靜靜地等候貴賓到來。


    一眼望去,數百名武林人士早早便來到場外,一時間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小音顯得異常興奮,拉著龍世秋東看西瞧,正在這時人群中發出一陣騷動,紛紛向一旁看去。


    原來是東道主遊龍幫總舵主藍靖宇率眾步入會場。


    周圍眾人立刻發出陣陣議論之聲。


    “快看,那就是藍靖宇藍總舵主。”


    “藍總舵主身後那白淨臉的小子是誰?”


    “他就是藍總舵主的獨子藍吉英,據說這小子比他爹還厲害,不但武功高的很,心腸也夠狠。”


    眾人的喧鬧聲中,藍靖宇緩緩落座,身後除了兒子藍吉英,另有數十名勁裝大漢護衛左右。


    小音點著腳尖朝場內望著,一轉身材發現龍世秋早已不見了蹤跡,一旁鬼簫如鐵塔般站著,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他人呢?”小音急著問道。


    鬼簫麵無表情道:“他隻讓我看著你,說一會就迴來。”


    小音一跺腳,恨恨道:“這個人真是討厭至極,關鍵時候總是自己溜了,也不說去哪。”


    鬼簫忍不住道:“小音姑娘稍安勿躁,他說一會迴來,到時候自然會來。”


    小音這裏見不著龍世秋正急得冒汗,場內已經陸續來了不少貴賓。


    紅日當頭,晴空萬裏。


    洞庭大會比武場內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場中央的數十張太師椅也已經坐滿了各門各派前來與會的嘉賓。


    小音放眼望去,除了九宮山瑞慶宮沈玄玉率領的一眾弟子自己熟悉之外,其餘的僧道居士、武林泰鬥自己一概都不認識。


    眼看巳時已過,隻見藍靖宇左右一掃,唯獨不見長樂幫幫主尤袞到來,不禁心頭一陣忐忑,暗道:這姓尤的遲遲不到,難道又在耍什麽把戲不成?


    正念及此處,身旁一人開口道:“藍幫主,時候不早了,我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藍靖宇見說話的正是瑞慶宮觀主沈玄玉,當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宣布:“洞庭比武大會現在開始。”


    從他身後立刻走出一人,此人麵色如蠟,身材瘦小,身後卻背著一把厚重的金絲大環刀,這人腳尖一點,身如落葉般飄到擂台之上,雙手抱拳道:“諸位,諸位安靜!”待台下無人說話時,這才清了清嗓子道:“在下遊龍幫陸永,受藍總舵主之命宣布本次比武大會規則,本次大會公分為六場,各門派均可挑選三人參與比試,連勝三場者即為單場擂主。六位單場擂主明日再作決戰,勝者將為本次洞庭大會總盟主。”


    陸永看了看台下,繼續道:“當然,如果有那位英雄豪傑自認為武功勝過擂主,也可隨時挑戰,不過拳腳無情、刀劍無眼,參加比武者須簽訂生死文書方可上台比試。”


    台下眾豪傑早已經按捺不住,不少人躍躍欲試,更多的還是選擇先行觀望。


    隻見擂台之上陸永高聲喝道:“洞庭比武大會開始!”


    擂台一側立時響起陣陣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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