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剪雙手邁入竹林,原來是一個八、九歲上下的小男孩正在練拳。


    龍世秋悄悄走到近前,在一旁石頭上撩袍坐下靜靜觀看。


    小男孩打的是一套六合拳。


    這是一套常見的入門拳法,望著他那充滿稚嫩卻極其認真的小臉,龍世秋嘴角不禁露出微笑,眼前忽然閃現出二十年前自己的模樣。


    那一年,他也才十歲。


    那一年,他的小臉也是如此天真無邪。


    那一年……


    “喂,你是什麽人?”


    一時間陷入沉思的龍世秋忽然被一個清亮的童聲打斷。


    小男孩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麵露慍色地站在他麵前。


    “我姓龍,叫作龍世秋,飛龍的龍,世界的世,秋天的秋。”麵對小孩不但不能撒謊,還要認真細致地講解。


    “龍世秋”小男孩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拍著手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可是新來的鏢師?”


    龍世秋搖搖頭道:“我不是鏢師,我是客人。”


    “原來是客人”小男孩眼珠一轉,忽然叉著腰道:“你可知道偷看別人練功是武林中的大忌麽?”


    龍世秋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被這孩子問得無言以對!


    “我爹爹說過,偷學別人武功的人以後沒人會和他交朋友。”小孩板著臉一本正經道:“你一定沒有朋友。”


    雖說童言無忌,但他居然又說對了!


    龍世秋歎了口氣,道:“你放心,你剛才練的武功高深莫測,我隻看了一眼,學不會的。”


    小男孩嘟起小嘴想了想,終於開心地笑道:“這倒也是,我爹爹說了,這套六合拳沒有三五年是練不成的。”


    “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你爹爹是誰?”


    小男孩道:“我叫唐原,原來如此的原,今年九歲。”這小男孩忽然間和龍世秋不知名地熱絡起來:“我爹爹叫作唐天龍。”


    龍世秋笑道:“原來你是唐總鏢頭的公子,失敬。”


    唐原似乎對這句廢話沒什麽興趣,滿眼好奇地問道:“你會武功嗎?”


    “會一點。”


    “那你和我爹誰的武功厲害?”


    “你爹是總鏢頭,他厲害。”


    “你打架用什麽兵器?”


    “拳頭。”


    唐原一聽,張大眼睛道:“那你的拳法一定很厲害,你都會哪些拳法?”


    龍世秋笑道:“我不懂拳法。”


    唐原一臉不信地道:“你胡說,不會拳法怎麽打架?”


    龍世秋歎了口氣站起身,他打算盡快結束這段談話,倒不是嫌棄唐原,關鍵肚子已經咕咕叫起來。


    小唐原見他起身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袍子追問道:“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


    龍世秋低頭看著唐原充滿靈氣的眼睛道:“我打架都是直接衝上去,然後一拳打在對方臉上。”


    小唐原吃驚道:“這樣也能打贏?”


    龍世秋含笑輕撫著他的小腦袋點了點頭,剛一轉身就愣住!一名妙齡少女正拱手站在竹林間,半咬著紅唇瞪著他。


    這少女正值碧玉年華,雖不施粉黛卻肌如凝脂,嬌俏的臉上露出似嗔非嗔的表情,透明一般烏黑的長發挽了個垂鬟分肖髻,穿一身碧綠色的翠煙裙,腰間鬆綠色的軟煙羅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


    龍世秋多少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但美得令自己不敢直視的女人這還是第一個。


    難怪孔夫子說“食色性也”,喜歡美女是男人的天性,自古以來有多少豪氣幹雲、縱橫天下不可一世的英雄豪傑最終都敗亡於美人石榴裙下。


    天底下不好美色的男人大概隻有一種:死人!


    就連東廠那些切了子孫根的廠公們家中都是妻妾成群,何況那些血氣方剛的真男人。


    龍世秋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她卻一點不靦腆,盯著他問:“你是誰?”這句話雖然是氣唿唿問出來的,但傳入耳朵卻宛如黃鶯般動聽。


    “姐,他叫龍世秋,是咱們家的客人。”小唐原跑到姐姐身邊,主動向龍世秋介紹:“這是我姐姐,她叫唐詩瑤。”


    唐詩瑤瞪了弟弟一眼,看著龍世秋道:“你這人好不通事,誰讓你在這教他打架的?”不等龍世秋開口牽著唐原的小


    手轉身就走。


    小唐原知道姐姐生著氣,隻得規規矩矩跟著她離開,走幾還不忘扭頭衝龍世秋吐了吐舌頭。


    龍世秋心中泛起的一絲漣漪很快就沉靜下來,他不允許自己有非分之想,他甚至為剛才的一絲心動感到羞愧,有時候內心深處的自責遠比自己扇一記耳光領悟得更加透徹。


    此刻他正邁步走進玉鼎鏢局大堂。


    大堂正廳內唐天雷、蕭文聖、江上寒正坐著說話。


    “龍大俠”唐天龍一見遠遠迎上前來:“昨夜休息得可好?”


    一陣寒暄引見過後,龍世秋開門見山道:“唐總鏢頭與諸位救在下於水火,在下不勝感激,有什麽幫得上忙的,請總鏢頭直言無妨。”


    唐天龍見他如此爽快,也就不藏著掖著,歎了口氣道:“半個月前,咱們鏢局走了一趟從京城往湖南嶽陽的銀鏢,總共三萬兩,走這趟鏢的是二弟唐天雷和三弟洪光瑞,一路上倒也順利,誰知走到嶽陽卻出了岔子。”


    江上寒托著腮若有所思地接道:“八百裏洞庭,沿岸有大小漕幫十餘個,他們該不會貪圖近道走了水路吧?”


    唐天龍點點頭,忍著氣道:“江老弟果然是行家。本來這條鏢路我已經營多年,但向來都是從陸路走鏢,十幾年來從未發生過差錯,這一次卻……”


    龍世秋端起茶盅,低頭吹了吹,並不說話。


    一旁蕭文聖察言觀色,他發現這位龍大俠果真不簡單,從他的眼神中不難看出,大當家的往往說出前半句,他就已然猜出下半句來。而且從他淡定自若的舉止來看,此人不但胸中有大丘壑,眼光看事情也很通透,心中不禁一喜。


    和聰明人說話,一定要用聰明的方法。


    想到這裏,蕭文聖插道:“此番我洪三哥不聽勸阻,大意輕敵,選擇抄近路夜渡洞庭湖,不僅致使三萬兩鏢銀夤夜被劫,恐怕還中了賊人的反間之計。”


    唐天龍重重歎了口氣,接道:“說到老三的暴脾氣比老五有過之無不及,他僅憑對方落下的一把刻了‘遊龍’二字的兵刃就帶人打上了遊龍幫水寨,結果不但損兵折將,就連他自己都被生擒活捉,關了起來。”


    江上寒忍不住道:“遊龍幫可是洞庭沿岸數一數二的幫派,不僅人多勢眾,頂尖高手也不在少數,何況據說他們與官府衙門的關係也非同一般,洪三爺這次恐怕要吃不少苦頭了。”一頓又問:“如今怎麽說?他們還是不肯放人?”


    蕭文聖歎著氣道:“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遊龍幫幫主藍靖宇放出話來,意思是說既然玉鼎鏢局認定三萬兩鏢銀是遊龍幫所劫,他們就不能白受了冤屈,要想放人可以,請龍大當家的親自帶三萬兩銀子贖人。”


    果然是“人若不狠,地位不穩。”


    江上寒聽完蕭文聖這番話端著的茶盅差點沒氣翻了,不過細細想來,若此事真非遊龍幫所為而白白壞了名聲,藍幫主的要求就並不一定過分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就是這樣”蕭文聖看著龍世秋道:“不知龍大俠有何高見?”


    龍世秋卻並沒有在看他,依舊低頭喝著茶。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江上寒眼珠一轉,嘿嘿笑了兩聲走上前道:“龍大哥,這件事果然棘手得很,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裏外六萬兩銀子就打了水漂了,玉鼎鏢局上下此番為了營救哥哥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就等著您開金口,出主意呢。”


    龍世秋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從唐天龍左側屏風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爹爹,四叔,他既然不願幫忙咱們就自己去查。”話音未落,唐詩瑤已經走到唐天龍身旁,一雙杏目狠狠瞪了龍世秋一眼道:“擺什麽臭架子!”


    唐天龍故意嗔道:“這兩位是鏢局的貴客,瑤兒不得無禮。”


    唐詩瑤粉麵一沉,低低道:“什麽貴客,一個像隻猴子,一個像根木頭。”


    唐天龍聞言立刻沉下臉喝道:“休得胡言!”忙衝龍、江二人抱拳道:“小女年少,出言無狀,還請二位莫怪才是。”


    江上寒原本就是個三花臉,聽罷哈哈笑道:“傳聞令愛有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今日見了果然不虛啊。”


    唐天龍擺手道:“江老弟謬讚了。”


    唐詩瑤冷笑道:“傳聞有時候也未必都是真的”她邊說著邊緩緩踱步走到龍世秋麵前,斜了他一眼又道:“傳聞龍大俠武功深不可測,也不知是真還是假,說不定是個冒名頂替的騙子呢。”


    龍世秋輕輕歎了口氣,這位唐大小姐雖然長得國色天香,卻不是牡丹,而是玫瑰,每句話都帶著刺的。


    蕭長生嗬嗬笑道:“瑤兒不可妄言,你若哪天有幸能得龍大俠指點一二,便能勝卻數年苦練哩。”


    龍世秋算是怕了她了,一臉無奈地低下頭來品著茶。


    “那敢情好,幹嘛哪天呀,我看今天就是個好日子。”話音剛落,唐詩瑤突然一記粉拳直奔龍世秋麵門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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