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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大營時,日已三尺高。望著方圓十裏的並州軍大營,阿黛不覺撫著懷中小金弓,一時恍然。劉封在伊人臻首輕輕一拍,笑道:“我們漢人一向熱情好客,你是我的客人,就算是急著趕路,也應該給我些許薄麵,容我盡過地主之誼再走不遲吧?”


    阿黛小臉一紅,知他這話說得好聽,其實卻是在與自己妥協了,甩頭掙開一線,哼一聲道:“留下便留下來,怕你不成!”說著將小金弓又收了迴去。


    當日雲中城下一戰,鮮卑人損兵折將,還讓劉封狠狠的敲詐了一筆,讓鮮卑諸部記住了劉封這個人。今日阿黛與劉封不期而遇,本是想挾持了他以報當日那一戰之辱,卻不想劉封卻是個不怕死了,自己反是被他給挾持了。而後被劉封帶走,一個箭尖抵著對方心口,一個短刃貼在自己小腹上,局促於馬背上緊密的對峙著,直是教人欲哭無淚。


    其間劉封數次觸摸底線,阿黛雖也曾有過與這個卑鄙的漢人同歸於盡的想法,不過阿黛乃是鮮卑諸部人人羨豔的草原之花,實力雄厚的柯最大人的掌上明珠,終不似尋常死士那般的自賤死生,這樣的念頭甫一冒頭,便又給壓了迴去,這才讓劉封一路挾持到了並州軍大營,眼見著便要落入虎口,再無翻盤之可能了。


    轅門的軍校遠遠的就看見的赤焰一騎雙人,後麵宴明郝勇等人俱不見了蹤影,初時還有些緊張,隻道出了什麽事。須臾劉封縱馬過來,這才看清了劉封懷中閉月羞花之貌的鮮卑少女,俱都大起哄了起來,唿喝口哨聲遠遠的傳了開去。


    劉封笑罵一聲,也不去理會這些目無尊卑的粗漢們,直接奔迴自己的主帳。楊默遠遠的聽著滿營的起哄口哨聲,正待問個究竟,劉封早已騎馬過來。見著劉封懷中一臉羞急之色的阿黛,楊默恍然大悟,羨豔之色溢於言表,張開雙臂攔在道前,大喝一聲:“大膽公子,強搶民女罪在不赦,公子知法犯法,正該梟首示眾!”


    劉封懷抱阿黛躍下馬背,一個飛腿將楊默踹出老遠,笑罵道:“沒事悠著去!”罷了不再會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吩咐幾個親兵打來清水與阿黛洗塵,並下去準備吃食。


    一路奔馳過來,阿黛早已香汗淋漓,瞥了劉封一眼,眼角閃過一絲譏嘲:“想不到侯爺的軍中竟有這麽一條規矩,想必那些女子,都是自願追隨你來了?”


    順著阿黛的目光,看著遠處那些說笑著出來洗滌衣物的婦女,劉封微微一笑:“是邪非邪,自有公論,阿黛如果不信,不如留下來小住幾日?”


    阿黛冷哼一聲,把手中的濕巾狠狠的甩入木盆中,大步向外走去,嘴裏嚷道:“客人參觀一下你的大營,沒問題吧?”


    “自便自便!”劉封頭也不迴,轉身進了主帳。3


    阿黛本以為他就算應承了下來,至少也會派幾個人跟著自己,卻想不到人家壓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直接把自己拋在一邊了,登時又有些許的失落,也不理一臉讒笑瞎自琢磨的楊默等並州軍無良粗漢,反是迴過身來大大咧咧的挑了簾鑽了進去,卻正見了劉封外袍解下大半,露出一隻雄健的胳膊出來,不由有些尷尬。


    劉封奔忙了一日一夜,正盤算著要來個痛痛快快的淋浴,冷不防阿黛衝了進來,一時便愣住了,轉而大笑道:“阿黛姑娘,現在是私人時間,你若有事可找外麵那個一臉欠揍相的家夥問詢,恕劉封不奉陪了。”


    “好稀罕你嗎!”阿黛撇了撇嘴,卻把目光放到了小幾上那柄精致的短刃上,正是這支短刃讓自己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一個快步將短刃搶了過來,“唰”了輕輕一拉,寒光奪目,不由的心下一凜,哼了一聲道:“你們漢人,就會憑靠這種東西!”


    劉封也不在意,笑道:“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送你幾把!”


    阿黛心頭一動,轉念一想便知他是在誘惑自己,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你哄誰呢,這等寶刃,就是你們漢人也不多見,還幾把,我就要這把!”


    正說話間,幾個親兵提著水到了外頭,卻嘻笑著並不進來。劉封衝外吼了一聲:“小兔崽子們,瞎琢磨什麽呢,進來!”


    阿黛看著臉上絨毛未退的劉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劉封的這些親兵,可一個個都比他都要大上不少。


    嘻笑著提著水進來,一個毛臉的親兵故做為難的道:“公子,這些水你看夠不夠你與夫人現洗浴的……”說話間賊眼亂翻,那樣子說不出猥瑣。


    阿黛正把玩劉封的短刃,聽了毛臉這麽一說,登時杏臉一緊,殺氣騰騰的望了過來,那毛臉卻早已嘻嘻滾了出去。


    “你們漢人,就這麽無尊卑的嗎!”略過了那個毛臉的,阿黛把氣都撒到了劉封身上,手中短刃精光閃閃,仿佛一言不合意便要衝過來捅他兩刀似了。3


    劉封卻也看出來了,阿黛看似大方,其實也不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其實還是怕羞得很,不在意的將外衫脫下來,眨了眨眼笑道:“阿黛姑娘,本侯鞍馬勞頓了許久,正要淋浴疏洗了,你看你是不是?”


    阿黛小臉一紅,橫了劉封一眼,收起短刃,素手伸進劉封那個特製的新木桶中,冰涼冰涼的,說不出的舒暢,臉上綻著迷人的嬌笑:“阿黛也乏了呢,渾身都粘乎乎的,侯爺你說怎麽辦才好呢?”


    明眸皓齒,美目顧盼,劉封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無奈打了個哈哈道:“女士優先,阿黛姑娘自便,自便就是了,嗬嗬!”說罷搖了搖頭,自我放遂了。


    外頭那一夥無良粗漢們正豎直兩隻耳朵傾聽裏麵的動靜,卻見自家公子一臉鬱悶了被趕了出來,臉上俱放著會意的笑,嘿嘿嘿的轉到一邊裝著看不見。劉封恨得牙癢癢的,繞是他臉厚,也叫這萬千道暖昧的眼睛瞅得老大的不自在,卻瞅越是不自在。自個兒轉了個圈,又想起阿黛似乎沒有換裝的衣裳,鬼使神差的便轉了出來,望蔡琰住的地方過來。


    蔡琰也聽說了劉封抱了一個鮮卑女子過來,其他人卻不知了蹤影,不禁的有些納悶,見劉封低著頭向自己這邊過來,竟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忙過來見禮。


    雖則一同行軍十幾日來,劉封與蔡琰並未有過私下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以賓主之禮相待。這會冒然的過來找她借衣裳,其中難免有女兒家貼身衣物,又覺得大是不妥,一時便有些呐呐的說不出口來。


    此等大異於昔日一軍統帥意氣風發模樣的情形,卻是蔡琰首次從劉封的身上見到的,也隻在這個時候,劉封才真正像個十幾歲的少年模樣。蔡琰聰慧無比,轉眼便已猜著的必是有關那位鮮卑少女的,女人天生的八卦脾性,任他千年萬載的亦不曾有過絲毫改變,便是端莊如蔡琰者亦不能免俗,大是期待看著劉封,眉兒彎彎,似笑非笑的,也不說話。


    劉封撓了撓頭,咳嗽一聲,嗬嗬笑道:“文姬小姐,這個,在下,嗯……”


    “嗯?”蔡琰一臉的戲謔,想不到一向雄武剛決的劉封亦有如斯的一麵,結結巴巴的未說兩句便紅了臉,蔡琰八卦之心更盛,嬌笑道:“是那位姑娘嗎?”


    “呃,是!”劉封下意識的應了聲,便轉又暗罵自己今日可是見鬼了,怎麽竟也會有如斯不自在的一刻。


    “那位姑娘美嗎?”鬼使神差的,蔡琰脫口問道。


    “嗯,美!”劉封撓了撓發麻的頭皮,抬頭看了蔡一眼,卻見蔡琰正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幽不見底的美眸裏說不出的誘人,連忙把頭轉向一邊。


    蔡琰亦是沒來由的心頭一慌,也忙扭頭看向另一邊,心下亦自暗惱,為何自己竟會有如此失禮的一問,芳心如撞鹿,握在一起的纖秀玉手微不可察的一緊,玉臉便如火燒的一般。


    論定力,劉封終還是略勝了一疇,順手在自己有些不醒人事的臉上抓了把,鎮定了下來,向蔡琰躬身一禮,正容道:“文姬,劉封有個不情之請,唐突之處,還請文姬小姐勿怪!”


    蔡琰亦已迴轉了過來,麵容一整,雙膝略屈還了一禮,妙目低垂,落在了地麵上還帶著晨露的萋萋芳草上:“公子請說便是,蔡琰當無不允。”


    “我那個朋友孤身過來,身上沒帶換用的衣裳,劉封敢請文姬小姐借一套!”此時的說話,可是流利得多了。


    蔡琰亦沒想到劉封之所以為難的,竟是為了此事,心中竟有些失落,輕笑道:“些許小事,蔡琰哪能不允,公子請稍候,我這便去取來!”


    劉封謝過,卻又暗鬆了一口氣,想不到會這麽的順利,轉又一想,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難不成還要上刀山下油鍋再闖九九八十一難不成?


    須臾,蔡琰取了衣物出來,見劉封凝視著遠方青山漸有些發呆,輕輕一笑,道:“公子,衣裳我與你取來了!”


    劉封迴過身來,看著蔡琰溫婉清甜的笑臉,心底有些發虛,雙手接過,臉上一紅:“我這朋友,是鮮卑人,其實,嗬嗬,我也隻與她見過兩次麵,算起來……”


    “蔡琰明白的。”蔡琰微微一笑,輕輕打斷了劉封有些語無倫次的解釋,“公子再不迴去,隻怕這位姑娘要等急了。”


    劉封一怔,差點揮手拍自己一巴掌,我跟她做這些解釋幹嘛,轉又一想,解釋了便解釋了,我又幹嘛要拍自己一巴掌?頭一頓,笑道:“多謝文姬小姐!”


    蔡琰怔怔望著劉封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再搖了搖頭,轉身看向遠方鬱鬱青山,輕輕的一歎。


    迴到自己主帳,那些無良的粗漢們還外頭擠眉弄眼,竊竊私語,打賭作莊。劉封咳嗽了一聲,虎著臉道:“都圍在這裏做什麽?楊默!”


    “末將在!”楊默齊胸一挺,大踏步站了出來。


    “你閑啊?”劉封陰陰的一笑,“很閑是吧?去,圍著大營跑五圈,其他人,每個跑人二圈!誰敢偷懶,等著挨棍子吧!”


    楊默大聲叫苦,十萬人的大營,方圓十數裏,五圈下來,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理那些個“哭聲震天”的家夥,劉封轉到帳外,大聲咳嗽一聲:“阿黛姑娘,我給你帶了身換洗了衣裳過來,可不可以進來?”


    “別進來!”裏頭一聲嬌唿,撲通的一聲落水聲,便又迴複了平靜。


    劉封暗笑:“不進來,那你出來嗎?”


    其實阿黛也正在為難呢,出行在外,同行裏又隻有她一個女子,身上這一身衣裳已有好幾天不曾換洗了,上麵早已積了一層汙垢,看著都自惡心,哪裏還能再穿上身來了,正在為難間,卻想不到那個卑鄙的漢人會考慮得如此周到。隻是阿黛卻怎麽也覺得這個卑鄙的漢人是別有用心的,話裏亦是帶有一股惱人的戲謔味,便又恨得牙癢癢,直不得把外麵那個卑鄙的漢人拖進來咬上兩口,轉又一想,也不知這個卑鄙的漢人給自己帶來的衣裳好不好看,竟又有些期待了,悄悄爬出浴桶,警惕的往帳外瞧了眼,飛速的抓起自己的髒衣裳,又飛速的鑽迴浴桶,想了想又悄悄爬了出來,把自己的小金弓取了過來,再鑽了迴去,這才長舒一口氣,也不知道外麵那個卑鄙的漢人有沒有偷看,小嘴一扁道:“你進來罷!”


    劉封透著簾縫,隻見著一道白花花的俏影晃過,再晃過,不禁的浮想聯翩,聽了裏頭答應,大手一揮“嘭”了一聲挑簾跳了進來。阿黛雖有準備,用自己的髒衣裳將整個浴桶遮得絲光不透,也給嚇了一大跳,杏目圓睜,狠狠了剜了卑鄙的漢人一眼,蔥白玉指扣著小金弓在浴桶上輕輕的一敲,哼了一聲道:“你若敢無禮,我便對你不客氣了!”


    劉封滿意的四下望了望,將借來的衣物放在浴桶邊上,蹲下身來,臉正對著阿黛,鼻尖對著箭尖,微微一笑道:“你要我怎麽個無禮法?”


    阿黛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大膽,一時便慌了,下意識的抓緊了圍在浴桶上麵的衣裳:“你——”


    話還沒說完,紅唇猛的被狠狠的一啄,不由的大怒,反手一掌擊了出去,卻是撲了個空,那個卑鄙的漢人飛一般的滾到外麵去了,隻留下一串放肆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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