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碩道:“前麵白開濟不是說了嗎?祭天台昨日被問詢了,他們現在到處在抓人線索。還巴不得整個盛京乃至大魏都知道祭天台現在查線索,當然是越招搖越好。”


    他話剛說完,對麵兩人便遙遙地朝元碩這邊抱拳道:“元千戶,不知您帶人來此地有何要事。”


    對方將帶人二字咬得極重,明擺著將他們當做和自己一樣的來此辦公務之人。說實在的,元碩他們這一趟還真不是辦公事。


    他側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閆欣,小聲吩咐她低調一些。


    閆欣一聽還以為他們要先退。


    “要先離開嗎?白開濟怎麽辦。”


    元碩挑眉說:“今日若是遇上別人那自當是要退一步。可祭天台就不能同別人相提並論了。”


    閆欣納悶,那讓她退什麽。


    卻見元碩往前邁出一大步,平日裏做事總是長袖善舞的千戶大人扯開了嗓門,大聲迴敬道:“瞧兩位說的。都是辦公事的人,你們在這做什麽,我就來做什麽的唄。”


    那兩人中有一人當即冷臉了,另一個倒是涵養不錯,還能陪著一張假惺惺的笑臉,繼續陰陽怪氣地說:“我記著好像這一迴平南郡王沒摻和這件事吧。這大魏可不姓尤。”


    “哦,可我也沒聽說姓雲了呀。”元碩嗤笑,雙手抱著,趾高氣昂說,“不過是一條被主子牽進後院裏叫兩聲的狗,竟然就以為可以到處亂吠了。”


    閆欣在這兒混跡時也三天兩頭見些罵人嚇人的事,甚至有時候她自己也會露兩手。


    在尤府住了一段時日後,沒了對手磋磨自己,她已經許久沒見這等場麵。


    現下她默默在心底直唿元碩罵人不帶髒字的含沙射影功底不錯,又暗自記下來日後也依樣畫葫蘆罵罵人。


    那冷臉的祭天台之人臉色一沉,作勢要衝上來卻被攔住了。攔他之人嗤笑了聲,說:“誰是狗還兩說呢。這地兒也沒什麽東西了,就剩下給你們翻了吧。”


    閆欣看著他們轉頭就走,仰頭和元碩道:“怎麽在別人家翻箱倒櫃的人好像還挺光榮?我這個主子還沒跟他計較呢。”


    元碩聽她口氣好像也沒在生氣,便說:“日後有機會一定給你出這口氣。”


    閆欣倒也沒怎麽想出氣。這兒有用的東西她早就帶走了,剩下的大多都不算太重要的物件。


    人家不過在她家翻垃圾而已,她生氣什麽。


    元碩說:“走吧,進去看看他們在你家翻走了些什麽?”


    閆欣聞聲立刻飛身跑了過去。


    大門上了鎖,而且門上掛著的鎖並非是她親手做的。看門上有補痕,能猜出是徹底破壞之後掛上的新鎖——好在什麽鎖都攔不住她。


    閆欣低頭從身上摸出一根銀針,三兩下將鎖撬開。


    元碩在她身後誇了一句。


    “好身手。”


    店內出乎意料比她早前走時整潔了不少。


    元碩當時是跟她一塊來的,對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那會店內就跟剛剛遭遇了天災似的,到處都是雜物堆成的小山。


    關鍵是閆欣還能在這片類似廢墟的雜物堆裏翻出來她要找的東西,讓他甚是神奇。


    而此時閆欣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店裏轉了一圈,茫然道:“誰給我整的,弄得我原本東西放哪都找不到了。”


    元碩:“……你們工匠都不收拾屋裏的嗎?”


    閆欣道:“看人。我是屬於不收拾屋子的類型。”


    她一般做東西都在固定的位置,所以工具都會放在附近。隻要在靠近那塊地她就能想起來東西放在哪裏。一旦離開了她就不記得了。


    說著閆欣環顧了四周,歎氣說:“現在別說是在那塊地了,可能東西擱我眼前我都想不起來它有何用途。”


    元碩:“……”世間工匠當真是千奇百怪。


    閆欣像來迴在店內轉了兩圈,依舊一臉茫然。她抬頭看著昏黑的天花板,大歎了口氣,放棄道:“算了,擱這兒吧。”


    元碩問:“不然全都帶走吧,等你用得上的時候也能有地方可以找。”


    閆欣正要點頭,忽然想起了方才離開的那兩個祭天台的人,搖頭說:“不成。”


    元碩道:“哪裏不成,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放心,錦衣衛做什麽事都天經地義,雖說我們現在拿祭天台沒辦法,但其實人家也拿我們沒辦法。”


    閆欣搖頭道:“不是這個原因。”


    她看了一圈四周的擺設,說:“整理這裏的人很清楚偃偶製作方法。所以擺放時分門別類,內行人在這麽多東西裏麵,必定先拿走的是適合自己用的。但凡抓到一個,祭天台都可以交差。”


    元碩皺眉,問:“這也太陰損了。……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閆欣並不這麽認為:“我們進來時門上的鎖是新的。而且製式很特別,一般工匠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打開。這兩個祭天台的人進出自由,應該是他們上的鎖。”


    “所以這裏也是他們的人擺的。”


    元碩恍然大悟。


    “他們明知道我們也是過來查偃偶店的,卻完全沒有要盯我們的意思。就是因這點?”


    這是原因之一。


    真正讓閆欣覺得偃偶店內的擺設是個陷阱是因為裏麵留下的東西全是對偃師來說有用的東西。對真正的偃師來說不動不屬於自己的物件是最基本的禮貌。


    之所以分門別類放好,不過是為了看什麽人進來,拿了什麽東西,好判斷什麽人來過。


    她歎了口氣,說:“我們拿走任何東西他立刻就會發覺過來反查。不管我們藏哪兒去,都會惹上祭天台。”


    閆欣倒也不怕他們追查,但是追得太緊真的很影響她做事。


    當初尤乾陵派人追查她的那段時間,為了警惕自己被人發現身份,正事她是一點都不敢做。


    元碩驚訝地看她。


    “你……我有時候覺得你似乎任何時候都特別小心。”


    閆欣說:“你要是過上東躲西藏,成天怕被人發現的日子就明白了。”


    元碩也明白未經他人事,不可以己度人的道理,便點頭問道:“聽你的。那要看點什麽嗎?”


    閆欣搖頭,低聲說:“沒什麽好看的了。走吧。”


    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元碩迴頭,正好和探頭的白開濟對了一眼。白開濟鬆了口氣,說:“哎喲,我說你們去哪了。這店我來過好幾次,門一直上鎖,也開不起來,你們怎麽進來的?”


    閆欣接了話,說:“方才碰上了祭天台的人,門上的鎖是他們掛的。”


    她說得含糊,白開濟卻像是明白似的,小聲說:“看不出來。我以為錦衣衛和祭天台的關係不好。”


    元碩忙說:“當然不好。你在外遇到他們記得避著點。”


    白開濟一臉茫然。


    “不是都給你們開門了……”


    元碩推著他走了出去,閆欣負責斷後鎖門。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四下看。忽然視線停在窗戶下麵一隻小木箱上麵。


    那隻木箱她原本是拿來當凳子用的,裏麵會放一些通用的鑿木小鑿子刨子量尺矬子之類等。這些工具雖是木匠也會到,但因為做偃偶的工藝會更加精細,工具會因為使用者的身份專門特製。


    有時候這種小工具會直接代表了它主人的身份。


    因此她的工具箱是直接帶了自己專門的鎖,除了自己之外誰都別想開起來的那種。


    怎麽會丟在這裏?


    她小跑了幾步,蹲下身查看了下——箱身上看不出有留機關的痕跡。她雙手將它捧起來,翻轉了一圈,雙手摸到了某個暗藏的機關,一齊按下。


    機關哢擦一聲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的響聲,元碩探頭進來問:“怎麽了?”


    閆欣微微側頭,說:“沒什麽,看到了這個,想打開看看。”


    元碩朝外麵的白開濟吩咐讓他在外麵看著點,自己邁步進來,問:“怎麽樣?”


    閆欣解釋說:“這是我常用的小工具箱,這個機關隻有我能打得開。”


    她捧著木箱搖晃了兩下,查看裏麵的東西。


    整整齊齊,一點沒少,她正要鬆口氣,忽然看到了一卷被沾染成漆黑的卷紙壓夾在工具下麵。


    她嚇了一跳,本能將木箱子扔了出去。


    元碩本能探手,將木箱子接住,之後才迴神這些東西都有機關。他整個人僵在原地,扭頭朝閆欣:“……不會碰到要命的機關了吧。”


    閆欣趕緊跑上來將木箱子從他手裏端走,道歉說:“抱歉。手滑了。”


    她不敢相信地低頭再看木箱裏麵,那卷紙依舊在裏麵。她小心翼翼地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捏著卷紙的邊緣將它拖出來。


    元碩問:“這是什麽?你還會給自己留信?”


    閆欣搖頭:“不是我的。”


    元碩道:“你不是說這機關隻有你能開……”他還沒說完,他意識到這卷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幾乎立刻伸手一巴掌把卷紙給拍飛出去了,然後拿了隨身的帕子跑出去沾了水迴來給她。


    “小心有毒。你應該先去洗手。”


    閆欣心說能破她機關放東西在這箱子裏的人,多半也想不到下毒。


    上迴在瞿家挖到那具木偶時她就覺得元碩這警惕反應還挺好玩,便迴道:“……有道理誒。不過現在都沒發作,應該沒毒。”


    元碩:“……小心點沒壞處。”


    閆欣應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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