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忍不住拔劍而出,一個跨身飛至其前。


    楚淮舉槍來此,槍法靈妙,雖不含半分內功,卻仍舊妙筆生花,沒有破綻。徐青一劍不得手,身落其旁,挺劍又來一刺。


    哪知楚淮早已看中破綻,忙使槍擋來,槍身細長,刀劍難傷。徐青被他所逼,迴至馬上,縱馬揚鞭。


    心想自己雖劍力超絕,然對付此等狂妄之輩,偏不使半分內力,步履亦不匆快,隻專心尋他的短處。


    不過長槍短處難尋,那楚淮一手紅纓使得是有來有迴,進可攻退可守。二人相持不下,底下暗魘愈發著急,他們心知徐青故意不使內法,隻為服眾,也為一時之氣。


    雖是翹首望盼,但也思著要盡快逃離此地。隻是如今兩大領頭對決,此時妄動便是壞了規矩,場麵定然不受控製。由此耐下性子細細等候。


    楚淮亦知這徐青並未使全力對敵,照說江湖中人劍中必有渾力。可這徐青竟半分皆無,究竟是本身無功,還是故弄玄虛而瞧不上自身,尋思定為前者,由是更為怒不可遏,當即奮起耍槍,槍頭直指徐青。


    徐青歪過身子,避過鋒芒。哪知楚淮握槍一抖,槍身彎曲,直往徐青擊來。徐青忙提劍格擋,卻不知槍柄力大,一劍未能格住,此番定要敗退。無奈之下徐青隻好巧使內力,灌注於劍,硬抵過去。


    這才沒被擊退,反而震得楚淮大吃一驚,收槍迴身。暗知這徐青內力不淺,先前隻是與自己過家家,實質的功力深不可料,登時有些猶豫。


    徐青卻覺可恥,自己明明暗下決心,不會使運內氣,如今卻是忍不住,竟這等讓他人看了笑話。站在一處的蕭嵩嘴口微揚,瞧二人稍有遲疑,便輕步走至二人中間。


    朝二人道:“兩位不必爭了,本無需如此。此次奉聖上旨意,我等來此就是要止戰休兵。這位徐少俠與聖上頗有淵源,頗受器重,一切皆是場誤會。”


    楚淮見蕭嵩這般說,雖心存怨懟,卻懼其身份。語氣稍有輕緩,當即說道:“侯爺,似這些個江湖草莽若不一鍋端了,日後大理寺還怎麽在金陵立足?”


    蕭嵩道:“楚將軍的疑慮本侯焉能不知,然彭槐死得不明不白。也不知是何人暗地裏做這陰詭之事,還需查明清楚才可。


    再說了,這些兄弟們都是世子殿下的親身護衛,世子殿下是江湖人,在外漂泊多年。又暈睡多日,且護佑世子多年的彭老彭魘主無辜慘死,豈能讓人順心順意?


    因此楚將軍無需多論,隻依著本侯之言,先將彭槐的死因查實了再說。”


    楚淮還欲還口,這時卻瞧見李駿在旁朝他使眼色,便覺著蕭嵩畢竟是安國候。雖說權勢不大,卻是當朝元老,不可與他起爭,卻暗竇蕭嵩稱徐青是世子殿下,隻覺著古怪。遂疑向他問道:“侯爺說甚麽?這位是....世子殿下?”


    蕭嵩迴道:“這是先帝留下之子,被奸人所擄,所幸先帝護佑,世子未遭迫害。相隔二十餘年,終究折返金陵,這位就是複塵殿下。”


    徐青怔住,驚思這蕭嵩如何便將自己的身份曝露而出。雖說這一日早晚會來,自己的身世也終究會被世人所知,可沒承想竟來得這般快?不知這老賊究竟意欲何為,由此極為不安,隻閉口不言。


    獄卒寺兵甚是吃驚,多有不服,卻也不敢多說。那楚淮迴道:“末將遵命,一切聽侯爺的指令。”


    蕭嵩便令寺內兵士各自歸整,令暗魘將彭槐屍身運走。李駿卻靠至蕭嵩身旁道:“侯爺,這樣不太好罷。陛下明令,彭槐屍身不可有失,您怎麽......”


    蕭嵩道:“李統領,陛下不過一時氣急敗壞,須知如暗魘所願才是正理。若你不曉其中的緣故,尋個時機,本侯與你說說。


    陛下若問起了,你可說是本侯一手著令,不關你李大統領半分事情。”


    李駿忙笑道:“侯爺這可折煞末將了,末將豈敢。不懂之處,還要請侯爺多加指教。”


    蕭嵩道:“好說好說。”


    徐青眼觀蕭嵩一句平萬仇,心想此人的本事,在這金陵城裏也不可小視。


    身在龍城,豈能安身獨命?隻歎了口氣,不過暗魘無傷,雖不知他蕭嵩打著如何算盤,卻也頗為觸動。遂走過去道:“多虧侯爺仗義執言,若有複塵用得到的,隻管同複塵說。”


    蕭嵩笑道:“殿下客氣了,本侯哪能麻煩殿下?”


    幾人客說幾句,便出寺歸走。暗魘自是將彭槐屍身葬在金陵城外,同一月前死去的陳遠葬在一塊兒。


    因是朝廷重犯,不可張揚,故尋城外幽山安葬。徐青與他們一道,站在彭槐陳遠墳前磕拜,眼中淚花湧泄,恨意愈發十足。


    捶胸起誓,定要與那兩麵三刀的蕭嵩一決高下。


    而此時深宮殿房,梁帝正與蕭嵩商議,正說那徐青安葬彭槐。梁帝問道:“愛卿如何要放那股暗魘離開?那彭槐早已定了死罪,隻是尚未審訊完畢,卻無故死去。


    如此更不能被運出寺外,大理寺如何立足?朝廷聖威必會受削。”


    蕭嵩道:“陛下稍安,殊不知暗魘的作用可大著呢。陛下可知暗魘遍布南北,勢力磅礴,皆是先帝留下舊屬。


    若是陛下將他們斬盡殺絕,必會冤冤相報。如此陛下不僅要忙著對付趙平,還要小心暗魘反撲,這幫人詭魅至極。


    眼下皇宮之內依舊藏伏暗魘,陛下何不聽老臣一言,不可與世子殿下置氣,定要與他好生談談,說服他為陛下做事。一旦世子真心實意地為陛下辦事,陛下又何愁暗魘?


    且若能依靠暗魘之力,擺平趙平這等人的禍患,豈非一舉二得?逐個擊破,何樂而不為呢?”


    梁帝恍悟,又生了愁,朝蕭嵩道:“愛卿所言甚是有理,朕如何竟沒想到這些?隻是愛卿亦知複塵絕不會真心為朕辦事,況且愛卿放任他去城外,若是一去不複返,又該如何?”


    蕭嵩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郡主還在宮內呢?陛下應遣人好生監護,不可令郡主再度出逃。”


    梁帝道:“這是何意?郡主出逃....愛卿的意思是....”


    蕭嵩道:“郡主乃世子摯愛。據老臣所知,隻要郡主被陛下攥在手裏,世子定逃不遠。終究還是要迴來的。”


    梁帝道:“原來如此,朕早該想到,有勞愛卿多多費心了。”


    兩人敘話至夜,方各自散去。梁帝迴想蕭嵩所提趙璃一事,待他離開後,立時遣人暗暗監望趙璃,其一舉一動皆需定時迴稟。


    老監奉命,自去著親信前往。而趙璃自與徐青作別,一麵擔憂他的安危,一麵又需顧料小怡的病症。


    兩相躊躇之下,心知聖上不會對他行不軌之事,至少性命無虞。反觀小怡狀況不佳,得盡早想法子救助。


    便折迴紫雲苑,不令婢女跟隨,獨自一人前往僻靜旁院。走至知葉婆婆屋前,見屋門微掩,湊近了身子。


    窺見小怡正躺在榻內,知葉婆婆坐於榻沿,手中托著瓷碗,應是在喂食與她。


    敲門幾聲,知葉婆婆迴頭驚望。趙璃推開屋子,麵露輕笑,知葉婆婆才算寬心。


    小怡卻是甚為恐慌,挪起被子蜷縮於內,不敢吱聲。知葉婆婆忙道:“小怡莫怕,這位是郡主,是咱們的大恩人。你忘了你上次瞧見的那位姐姐庭前習竹的事啦?”


    小怡聽罷,忙將被子挪開。伸出腦袋,仔細打量著趙璃,忽而咧嘴笑開:“你是庭竹姐姐....姐姐...!姐姐...!”


    趙璃甚為不解。知葉婆婆便朝她道:“郡主可是忘卻了數月前,綜殿下做客紫雲苑,你二人月下信步,轉而揮竹習武。


    那時小怡出來玩鬧,見到郡主手提長竹,一時神往,要過去尋郡主說話。


    那時幸在老婆子及時趕至,捂住小怡嘴口,拉她迴去。”


    趙璃恍悟,忙道:“原來如此,那個時候小怡便是這樣夜玩日眠的?”


    知葉婆婆點了點頭。趙璃細瞧著小怡,隻見她依舊咧嘴憨笑,也盯著趙璃不離一分。


    趙璃見她如此心智不全,心裏不覺黯然神傷,便朝知葉婆婆道:“婆婆,小怡這般狀況。你我不可怠慢,得盡快想法子解決此事才可。”


    知葉婆婆端著湯藥,喂完最後一勺。小怡努努嘴,依舊看著趙璃。知葉婆婆迴趙璃道:“郡主,小怡的病情每況愈下。


    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老婆子也隻好朝她服用過量的安神湯,使她白晝睡得長些,這樣才不致惹出禍端。”


    趙璃道:“婆婆,這樣可絕非長久之計的,如此隻會加重病情。”


    知葉婆婆道:“可老婆子也無能為力了,這麽些年該用的法子亦用盡了。”


    趙璃見知葉婆婆長籲短歎,心裏蠻不是滋味,辭別告退。走出屋外,望天歎首,迴記知葉婆婆所述,當年神秘奇女子究竟是何來路?眼下卻是頗為難查,隻有尋著當年皇宮內....


    趙璃忽地記起葉跡,當年他將徐大哥救出宮外,或會知道一些細節。可這個當口他生死未知,便連暗魘也沒法尋追,又該去哪問?


    走出院外,女婢趕來喊趙璃用膳,可她唉聲歎氣,根本沒心思去前往紫膳房,隻擺手不去。直走出苑外,瞧這高牆厚壁,漫天陰霾,魚蟲遊塘,燈火冷暗。


    曆經許多事,愈發覺著世事無常。究竟是命運使然,還是心力難足?


    漸漸地,趙璃踱步至景香園,見園中淡香飄至,便走進去觀賞。夜間漆暗,園中卻時有花籠,燭火不息。除卻刮風落雨,皆是前路明透。


    墊著步履,趙璃仰望園上青石。石形怪異,上頭又題有詩句詞賦,雖有月光照拂,卻模糊難識。況且自己不通詩賦,何必多此一舉,莫不是與徐大哥相處得久了,亦變得文雅清俗起來了不是?


    思到此處,趙璃不免咯咯一笑,一會子又覺著心痛如絞。再過一會子,繞過幾處花柳,卻又癡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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