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一麵看著藍衣的背影,一麵走上階梯,而後上到房前。老監守在門旁,朝徐青道:“殿下請。”


    徐青一愣,心想這老監如何會..轉念一思,上迴聖上便已在老監身前稱唿自己為世子,怨不得會這樣。


    徐青點頭示意,走入房中,見梁帝坐椅提盞。徐青走近了些跪下叩首道:“複塵參見陛下。”


    梁帝冷道:“起來罷。”


    徐青起身道:“複塵大闖禦書房,還請陛下治罪。”


    梁帝道:“治罪自是不可免的,但朕要知道你由何如此。若是值得朕饒過你,一切都好說。反之,朕可絕不饒恕。”


    徐青道:“陛下可知現在大理寺危急,複塵請求前往。”


    梁帝一驚,轉而沉著臉道:“複塵,你要知道危言聳聽並欺君罔上可要受大罪的!”


    徐青再度跪下道:“陛下,複塵絕非憑空捏造,陛下使人打聽便知。”


    梁帝正要動怒,外頭忽闖進來老監。梁帝定眼細看,站在房外的是禦林統領李駿。


    老監慌得個一跤跌倒在地,梁帝怒道:“何事如此慌張?”


    老監拾起掉落在地的青冠,仔細戴上後怯道:“陛下,大理寺告急,被一群黑衣客快要攻破啦!”


    梁帝站起身來,奔到老監前,一腳踹向他。老監幾個囫圇滾至一旁,房外李駿跪地稟道:“陛下,攻襲大理寺的正是一月前偷闖皇宮的暗魘軍。”


    梁帝驚詫之下,迴頭看向徐青。


    徐青卻正麵朝前,背對梁帝,不發一言。梁帝趕到他前頭,忽而冷笑著道:“真不愧是朕的皇侄。複塵哪,你的部下很是得力嘛!怨不得剛才那麽急著要見朕,是不是要趕在事態惡化之前,將此事壓下,好蒙混過關?


    以為朕甚麽都不知是罷,殊不知消息泄露得很快,朕已然知道了,你又當如何?”


    徐青忙跪下身來,心知梁帝震怒,此罪不小,早已惶惶不安。卻不能在人前顯現,隻拚力穩住,口內迴道:“陛下恕罪,複塵絕非此意,還望陛下明察。”


    當即磕下頭去。


    梁帝笑道:“世子還真是替朕分憂,這麽趕早地便來知會朕。不惜莽撞犯上,也要同朕道明危情,朕還真是深有感觸。


    隻是這皇宮之外,百裏之遠,位居城東的大理寺,這會子遭逢大禍。世子竟比朕的禦林將軍還要先知先覺,倒是令朕刮目相看了。”


    徐青深知此話透著陣陣寒意,徹骨涼心。一時作答不上,總不能說這宮裏頭有人給自己通風報信。梁帝必然追問,那時自己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正愁思不休,梁帝怒上心頭,即要嗤罵徐青,站在遠旁的李駿卻急不可耐,不住地說道:“陛下,眼前之事萬分緊急。此刻並非責難之時,當須穩住大局為是。”


    梁帝走近了道:“迄時情形如何?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把大理寺糟蹋得如何了?那些看守寺院的廢物又如何啦?”


    李駿迴道:“刑部鄭禦史方才來報,說寺裏頭天牢被占。幾處關要之地,相繼淪陷。隻是那幫暗魘被困在寺內,本是插翅難逃,卻兇猛異常。


    以一敵十,絲毫不懼。如今獄兵們紛紛招架不住,局勢早已不受掌控。”


    梁帝忙道:“他們來這裏是為了搭救那彭槐的罷。”


    李駿道:“是的,可是彭槐已死,他們卻要將彭槐屍首抬出....”


    言猶未盡,梁帝搶開話頭道:“你立馬給朕趕過去,帶上朕的禦林軍。巡城軍若沒支援,也令他們一並過去。


    令那群廢物,萬不可讓彭槐屍首被運出寺外,若叫他們得手了,我皇家威嚴何在?大理寺日後還怎麽審訊重犯?


    如此權威機構,竟能被一群草莽之輩弄得雞飛狗跳,你快給朕去...快去!”


    李駿得令,轉頭便走。這時房內忽傳一聲:“陛下,請讓複塵過去。”


    李駿止步,迴頭看向徐青。梁帝怒道:“你看甚麽?快去調兵!”


    李駿複轉身走開,徐青又道了一句:“複塵與李將軍同去,定能將功補過。”


    隻見李駿續自前行,梁帝忽地將他喊住,走到徐青身前,忿道:“怎麽?你是要借此一走了之,好讓朕問不了你的罪?


    朕告訴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朕也不會讓你有安生日子可過!”


    此時徐青聽著梁帝的這些話,心裏頭莫名地怒意十足。他仿佛記起了些甚麽,似在夢裏,還是彭槐的諄諄口述。


    此人長於猜忌,疑心太重,外加奸狠手辣,當年父皇受他軟禁,又該是何等滋味?


    他明知自己的身份,不費盡心機治自己的罪,還設計利用。


    雖暗中生惱,卻也隻得硬著頭皮道:“陛下,複塵並非意圖逃生,隻是願替陛下收拾殘局,折罪補過。”


    梁帝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以為朕會信你?此番你作亂深宮,朕還未治你的最呢!眼下這等局勢,你敢說與你無關?”


    這時,外頭忽奔進來一人。梁帝怒道:“你們幹甚麽吃的!甚麽人都能進朕的皇宮?”


    待瞧清楚了那人的麵貌,卻是那蕭嵩。梁帝轉怒為喜,笑著道:“原來是愛卿來了。”


    蕭嵩跪身磕頭,梁帝忙將他扶起道:“愛卿不必多禮,可知外頭情勢危急?愛卿定要為朕分憂哪。”


    蕭嵩起來道:“陛下,老臣正是為此事而來。方才在外頭也聽見了世子殿下所言,老臣覺得甚為合理。


    暗魘本來便以世子馬首是瞻,先帝帳下的劍陽候,一手創辦暗部,忠君愛國。如今先帝不在,隻因暗魘救主心切,誤入歧途。


    而彭槐自戧而故,暗魘誤以為是大理寺裏的獄卒有意為之,由是惱羞成怒。


    此時唯有世子殿下過去,急令行止,或可少受傷亡。待功成之後,臣親自帶世子過來,聽候陛下發落。”


    梁帝喜道:“愛卿可真是一語中的,朕險些糊塗了。隻是世子不懷好意,愛卿還需謹慎,定要小心他的技倆。”


    當著徐青的麵說出此話,徐青自然怒忿難當,卻也隻能忍住。蕭嵩抱禮道:“陛下放心。”


    梁帝轉身看向徐青,冷道:“起來罷,朕將你交給愛卿。你最好安分些,莫要耍些沒用的花花肚腸。”


    徐青應道:“複塵領命。”


    便隨蕭嵩出去了,李駿亦走在前頭,著令北門三千禦林開拔,朝城東大理寺進發。


    待至寺前,隻見滿地皆是刀劍兵甲。裏頭嘶喊聲一片,似是雲空籠罩血霧。徐青仔細地聽著,越發覺得這寺內的喊叫聲,並非暗魘,想必暗魘們正在裏頭大開殺戒呢。


    不過這也難怪,刑部的獄卒寺兵哪會是身經百戰,劍力無雙的暗魘們的敵手?


    李駿登時喊道:“弟兄們,隨我衝進去擒住他們!”


    禦林軍仰前大吼,紛紛湧進寺內,又兼秩序得當,不愧是皇宮裏的禦林護軍。


    蕭嵩望著徐青,笑著道:“世子殿下,如今這等形勢,當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罷。你身負血海深仇,梁帝早已視你為眼中釘,巴不得盡早除掉你這個心頭大患才是呢。”


    徐青歪頭瞧向蕭嵩,冷道:“侯爺總算說出真心話了,我還當侯爺轉性成良,還暗暗地替侯爺拍手叫好呢。陛下要想殺我,早就下手了,何必拖至如今?”


    蕭嵩道:“世子殿下心裏頭清楚著,本侯也不必多說。”


    言罷隻見徐青揚馬奔進寺內,見那黑衣一片,與獄卒巡城軍廝殺正酣。徐青連忙揚馬而去,些許暗魘瞧見徐青來至。


    立停下劍來,朝餘下暗魘吼道:“少主來啦,弟兄們先停一停!”


    餘下暗魘聽聞,急朝外頭瞧看。與其對峙的巡城軍,獄卒,外加剛剛襲來的禦林軍,亦停戰疑觀。


    徐青奔至眾人之間,朝他們道:“弟兄們,切勿再生殺戮。我等止戈休戰,豈不更好?”


    也不知哪一處發出聲來道:“這是哪裏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還想衝我們發號施令?兄弟們不用理他,我們自己打自己的!”


    暗魘們聽聞這話更為怒惱,提起身中長劍,拚殺而至。禦林統領李駿晃眼見蕭嵩而至,他本是例行指揮,這時瞧蕭嵩衝他使眼色,便朝眾軍喊道:“大家暫且停戰!”


    禦林軍自是得令休兵,獄卒與巡城軍瞧見宮裏頭的統領發令,自是要聽上幾分。鎮寺守將楚淮見狀,忙一聲令下,眾軍皆息。


    暗魘本是要休戈的,眼下見此情景,自是紛紛湧往徐青身邊。


    徐青見他們頗顯疲累,卻依舊鬥誌十足,遂同他們歎道:“彭老可運出來了?”


    其一暗魘迴道:“稟少主,早已運出,少主請看。”


    成群暗魘徐徐讓開,徐青所見的竟是幾位暗魘抬著擔架,上麵躺有一人。再定睛看去,卻是那彭槐沒錯了。


    徐青見到他冰寒麵龐,眼裏不自覺酸痛。自淺水沿江彭宅相遇,這一路之上也算日日得見。隻是待到得知其真實身份後,稍加惱怒。而他卻是守護自己二十餘年,當年將幼年的自己帶至南境,安定下來後又遣陳遠時時照料。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自己的恩情,卻是難以償還。


    徐青想到這麽多人因自己而亡,若不替他們報仇雪恨,如何鼎力於這天地之間?


    徐青有感而發,朝眾暗魘道:“諸位放心,我徐青絕不會善罷甘休,令魘主枉死於此。”


    眾人泣淚呐喊。遠旁楚淮卻冷笑道:“還不知這位大俠是哪路神仙?看來是這群莽匪的頭啊。”


    徐青怒道:“沒錯,在下便是他們的頭,如何?”


    那楚淮道:“看來隻要將你殺了,這群畜牲就不能為非作歹嘍。”


    徐青冷笑道:“你若有這個能耐,我倒要陪你周旋周旋。”


    那楚淮本是龍虎將軍,曾叱吒風雲於北境塞林城中。以槍棒棍最為精熟,隻是從未上陣殺敵,而出城至京都,被調到大理寺當差。


    經三年的時光,已是頗受刑部侍郎看重。如今已然獨當一麵,自是毫無畏懼。年少輕狂,卻首見黑客闖寺,實在驚心動魄。


    一麵驚歎,一麵又惱怒不已。如下見此情形,又添了幾分怒氣,便朝徐青道:“好啊,便讓本將軍領教領教,你們這些江湖人士,到底是何等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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