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竟癡了許久,方被蕭嵩拍著肩頭,恍了恍神。見手握劍柄,眼目不離劍身,該是提劍之時,使力三分,卻不得劍離桌子寸毫。


    憑著方才夢幻仙欲,徐青自覺與這古劍甚是投緣。便如仙翁的坐騎一般,喊它一聲,它都敢答應一聲。


    這會子提劍當不算難事,妄想著擺弄看看。瞧那付真一劍斬乾坤,自己竟也能揮劍如是,看他不驚掉了眼珠子。


    哪知臨到近前,卻是恰不如其分,這會子甚是尷尬。付真微笑。


    梁帝異道:“複塵,這把劍你竟提不動麽?雖說劍量破重,但你是習武之人,耗些氣力,當能提起才是。“


    付真道:“陛下此言差矣,我這重劍塵封數十載,由玄鐵鑄造,重三千斤。縱然是習武之人,卻也難以舉使。”


    梁帝驚道:“如何這般重量?你竟日日背在肩上,豈不扛壞了雙膀?”


    付真道:“多謝陛下關心,草民自小修習,力大如山,早已慣了。世子殿下提不動當在常理。”


    徐青並未作棄,暗想這劍身頗有丘壑,能使自己浮想萬千。方才瞬刻之間,竟如中了魔一般。


    入夢見幻,頗似曆經半生,卻隻消一瞬。


    眼下提不動,欲使運暮靈玄功試上一試。隻是三人身前,卻不能露了破綻。隻好抑下求劍之心,放開掌心劍柄。


    朝付真道:“付少俠,這把可真是奇劍,不但劍紋神工,且約莫千斤墜重。在下實在舉不動,倒是讓陛下見笑了。”


    說罷望著梁帝。梁帝笑道:“朕何來取笑?好了,三位散了罷,各自家去歇著。”


    三人告退,出至房外,老監恭敬行禮,三人紛紛還禮,自禦階下去。蕭嵩往東行,付真徐青向西走,與蕭嵩作辭。


    臨行前蕭嵩笑對徐青道:“世子殿下方才的一番話,可真讓本侯佩服。不過殿下還需謹記,你的師尊並未故去。你若是想知道他的下落,便告知本侯開匣之法。”


    徐青頓了頓,迴道:“如此本殿下還要多謝侯爺的不殺之恩嘍。且容我迴去思量,晚些再予侯爺答複何如?”


    蕭嵩有些吃驚,他萬沒想至徐青能這樣從容不迫,當下甩袖走開。徐青帶著笑意,轉身往西走去。


    付真跟在後頭,隻若有它思,也不說話。徐青亦不同他說甚麽,二人就這般走在琉石路上。待迴了皇所,走進門內。


    二人分道行之,徐青見到宮婢,遂喊她過來,問及蕭綜可否歸來。


    那宮婢點頭應是。徐青又問:“綜殿下心情如何?”


    宮婢道:“殿下怒氣甚足,逮著人便是狠狠著罵,奴婢都不敢走近了瞧。隻能站在遠處,觀了個大概,迴頭也是聽姐妹們說的。”


    徐青問到此處,也隻好放她離去。心想這蕭綜定還是生著氣,不可徒惹風波。避其鋒芒,好生冷靜,思謀幾時才是要緊的。


    由是往自己院裏走去,卻撞見了趙璃匆匆走來,見到徐青登時急道:“徐大哥,你去哪了?璃兒醒來沒見著你。問了所內的婢女,都不知道你的蹤跡,可叫璃兒擔心了。”


    徐青道:“我這是去麵聖了,適才綜殿下推我去的。一時走得急,你又在打睡,就沒和你說了。”


    趙璃道:“聖上可有說甚麽?此番你偷入皇宮,聖上可有怪罪?”


    徐青道:“你放心,聖上並未追究。隻是那蕭嵩透露了我的身份,聖上卻甚是歡喜,不但不罰還要加封我為兗王。”


    趙璃疑道:“這蕭嵩到底打著甚麽算盤?他此舉絕非好意。徐大哥,你千萬不可大意。”


    徐青笑道:“我們進屋再說,這裏不宜深談。”


    趙璃會意,二人折去寢屋說話。


    徐青自知梁帝蕭嵩有利可圖,便將這些告知趙璃。


    趙璃得聞,大為驚異,追問幾迴詳節。徐青慢慢解釋安慰,趙璃才自作罷。


    轉眼已至晌午,說了一上午的閑話,徐青有些乏累。屋外婢女端來酒菜,二人吃了幾口。


    趙璃見徐青臉顯疲意,不忍多敘。二人食酒吃菜,不時膳罷。


    趙璃收拾著碗筷,讓徐青稍事休息。


    徐青有些疲累,也不多言。趙璃端盤出屋,徐青躺榻。本想著好生思量適才與梁帝並蕭嵩的談話。然思著思著,隻覺眼皮有些睜不開,於是輕緩合上,一時入了夢。


    卻說趙璃端著木盤,繞至後院裏的廚屋。將碗具交給小廝後,便於這後院閑步。


    不時烏雲密布,天降驟雨。皇所內婢女所衛除卻收拾晾曬在外的衣物,皆是一片安寂無聲,隻伴隨著涔涔雨水。


    霎時天暖氣清,日陽微灑。徐青一覺醒來,走出屋子,當即下定決心,待趙璃走來,與她商論半時。


    趙璃本自憂急,此時看著徐青堅毅無雙的臉龐,愁意頓消。二人走往東所,往蕭綜房裏行去。蕭綜正仰頭憂思,見屋外有人敲門


    開門見到徐青趙璃兩個,他自也沒好臉色,可來者是客,徐青又正值聖寵,便不好拒之。隻往屋內走,也不請他兩個進來。趙璃徐青互看一眼,邁步進屋。


    蕭綜坐在椅上。冷道:“二位有何事盡早說,本殿下還有要事需辦。”


    徐青道:“殿下,你可知陛下傳我前去,對我說了些甚麽?”


    蕭綜道:“父皇說甚麽與我何幹?你也無需特地趕來和我說。”


    徐青道:“殿下莫要這般說,你且聽我細與你說。你當知邊陽王趙平,也就是璃兒的爹爹不遵聖意,等同於舉事謀反。


    中原武林各派皆以為是聖上不仁,誓要與江湖開戰,是也不是?”


    蕭綜道:“是又如何?”


    趙璃道:“殿下一直受陛下冷落,隻因你過於沉迷詩書。若能用你那滿腹才華助陛下題下討賊文書,宣告四海,必然甚得陛下青睞。”


    蕭綜異道:“你的意思是要舉兵討伐你爹爹?”


    趙璃道:“事已如此,璃兒也不再顧念親情。隻是希望能早日勸爹爹迷途知返,可他執迷不聽,璃兒隻好大義滅親了。”


    蕭綜道:“眼下是要大興兵事,敢問二位,兵自何來,父皇可準許了?”


    徐青道:“陛下正向我勸說,讓吾領北城塞林。揮師南下,直搗趙平大軍。”


    蕭綜笑道:“塞林軍早已歸趙平一人統領,縱然父皇親臨北城,他們也未必聽服。如今你們兩個,就算受了父皇旨意,也是無用。


    即使率軍南下,到了趙平邊兒上,那幫塞林軍定會倒戈相向,到時隻會一敗塗地。”


    徐青道:“不成想殿下思謀深遠,複塵佩服。隻是殿下怕是忘了,複塵乃是先帝遺子。


    而先帝在塞林軍中威望高絕,如今得見複塵到至,自是歡欣雀躍,必然事事聽從於我。”


    蕭綜道:“先前我多有不信,這會子見父皇禮遇有加,貌似還要為你加官進爵。如此看來,你倒真是世子無疑,這麽說來你我有些血親,本殿下也不和你打誆。


    先帝逝世多年,趙平事軍多年,早已是根深蒂固。你此番貿然行事,可有思慮後果?”


    趙璃見蕭綜此話實誠得緊,便朝徐青道:“徐大哥,我看殿下所說不無道理。此舉艱險異常,你得三思才可。”


    徐青道:“璃兒,一路走來,哪裏不是處處透著險境?幾時不是危情陡生?你我又何曾懼過?”


    轉而朝蕭綜道:“謝殿下關心,不過先皇雖逝,但英魂猶存。複塵篤信,塞林青甲絕不忘本。”


    蕭綜見徐青堅定非凡,也不好多說,自覺也該為父皇做些甚麽。又道:“既然這樣,你方才說要一紙文書,布告天下。父皇應當不是此意,父皇所需的應是暗地處置,絕非大張旗鼓地舉兵討賊。


    如此看來既是有損皇家威嚴,又恐適得其反,稍不留意,便會惹起滔天巨禍。”


    徐青稍自沉思,再番衝蕭綜說了一席話。蕭綜聽罷,雖有猶疑,終究覺得有理,一時血脈有些噴張。


    想著半生以來,每日吟詩弄賦,舉酒閑懶。如今可憑一己文采辭藻,撰寫討賊檄文,可謂一件痛快事。


    話不多說,三位商定,直往禦書房行去。到得正陽殿外,禦守走過來恭敬著道:“請綜殿下安。”


    蕭綜道:“你去瞧瞧父皇可在禦書房。”


    禦守道:“奴才方才見陛下乘龍駕出去了,是去禦花園賞花,或是後宮娘娘那裏,奴才便不得知了。”


    蕭綜滿臉落望,徐青道:“既然如此,我們不便叨擾。待陛下迴宮,你記得通稟一聲,就說我們來過了。陛下若有閑暇,可否容我等一拜。”


    禦守道:“徐少俠放心,奴才自會告稟。”


    三人離殿而走,蕭綜自要迴所,趙璃卻說要去禦花園外走走。


    雖說除卻聖上不許閑雜人等進園,然走在外頭自受管束,興許還能遇上聖上,正好能與他說話。早日取得聖上準許,免得多生變故。


    蕭綜與徐青並無異議,三人便朝後宮行去。卻說後宮佳麗三千,妃嬪眾多,各自閑在宮裏。


    賞花賞景,坐椅嗟歎,等候夜間聖上臨幸。與其囈語度時,睡榻雲雨,愜意非凡。


    卻需那妃子正值寵愛,若不如此,失寵之人,如涼薄之水,徹骨寒冰。


    無人問津,無人撞門,無人傾訴,無人問暖。若不能使謀爭取,贏得聖心,自然少不得孤獨終老。


    縱使獨善其身,每日弄書撫琴,優雅度月。然心機剖測之妃亦要事事針對,事事踐踏。最終的結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三人走於琉璃沙路,賞評花草橙蔬。也不知過有幾刻,來至禦花園外,繞園一輪,亦未見到梁帝。


    隻是有說有笑,漸漸地蕭綜也沒那麽厭惡徐青。二人畢竟都樂好讀書,對於古今以來,文人墨客所撰寫的詩詞典籍,各相說話,頗覺良益。


    總覺著知音難求,然機緣巧合之下,相遇宮梁,實乃大幸。


    趙璃隨在一旁,見二人提口成詞。一麵品讀著其中的意味,又反應過緩,跟不上語調。


    不自覺慢了下來,二人歪頭不見趙璃,轉身迴至她旁。瞧她出神的模樣,問及詳情,一時捂嘴取笑。


    趙璃立覺羞澀,惱羞成怒,怨他二人道:“你們清閑說話,倒把我晾在一邊。我走慢些又當如何?也不礙你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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