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蘭處事極為謹慎,傳藥之人有言在先,倘若彭槐知曉了彭玉珊的病情或是正在服續血丹的密事,不僅不會給彭玉珊供藥,還會擇機屠殺彭家五口。


    彭玉蘭起先不信,暗覺自身在經受了被他們帶進一座地牢內,鞭打折磨之下,根本無法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正要向彭槐尋助,在走到前廳時,卻聽聞彭槐與彭夫人在廳內大吵大鬧,經小廝得曉了原來是哥哥彭玉博被官府抓進衙門,罪名是調戲官家女眷,此等醜事傳揚了整座北都城池。


    彭槐大為震怒,而彭夫人卻是堅信彭玉博絕不會作出這等傷天害理的醜事,彭槐卻道:“事到如今已是鐵證如山,你還要為這個不知羞恥的畜牲辯解?”彭夫人道:“博兒是你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雖有些貪玩,愛到外頭胡鬧,不拘小節卻懂事明禮,這等傷風敗俗的事又怎會去碰,況且還是官家的女眷,即便是平戶人家的兒子,哪怕是山賊盜匪也不會去做的事,他又如何會去做?”彭槐忿道:“你看看,這些連山野賊匪都羞於去碰的渾事,他都會搶著去做,他還有甚麽做不出來的,我彭槐怎會養了這麽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彭夫人嗤道:“你個老東西,罵夠了沒,他可是你親骨肉,你怎麽這麽口無忌憚的?”彭槐道:“我倒願他不是我的骨肉才好!”


    彭玉蘭站在外頭遲遲不敢進去,暗想哥哥絕不會作出此事,定會是有人意圖加以陷害,由是奔出府外,至衙門地牢口探視彭玉博,然守牢獄卒不願放人,彭玉蘭無奈在袖口內掏出些許紋銀,交於獄卒手中,獄卒將紋銀放於懷內,卻依舊不肯放人。


    彭玉蘭熟知這些官場的套路,自知銀兩給少了,出門匆忙,身上又沒帶甚麽金銀,隻得將套在手腕上的玉鐲取下,暗暗交給獄卒。


    獄卒立時瞪直了雙眼,笑臉盈盈地將玉鐲接下放入懷中,親自為彭玉蘭引路,直至將她領到了彭玉博的牢房中,打開牢門,朝彭玉蘭恭道:“玉蘭小姐,還請快些,不然被大人發覺了小的可擔待不起的。”彭玉蘭點頭道:“你放心,我會快些。”


    獄卒走至外頭,彭玉博身靠石壁酣睡,聽見牢門拉栓之聲,睜開雙眼,卻見彭玉蘭已來到自己的身邊,立時欣喜萬分,正要站起身子,卻半晌動不了身,隻得雙手撐地緩緩而起,意欲抱住彭玉蘭傾訴心中苦楚,可半臂張開複又收迴,瞧著自己一身的髒亂牢服,自不能令玉蘭沾染了晦氣。


    彭玉蘭見彭玉博滿身盡是血汙,本自一身淺白獄服此時卻是汙痕一片,好幾十處皆破出了長長的一道口子,內裏血肉模糊,想來定然是被施以暴刑,鞭打得皮開肉綻,彭玉蘭淚道:“他們這些泯滅人性的畜牲,難道不知道哥哥是兵部大臣家的公子麽?迴去定叫爹爹好生教訓教訓他們!”


    見彭玉博站立不住,便攙著他徐徐坐下,彭玉博弱道:“我也很納悶...都不知喚了多少遍家父的官名....可他們不但不給情麵,還愈發變本加厲...甚麽冷嘲熱諷...髒言穢語皆砸在了我的頭上...”彭玉蘭道:“哥哥,你到底做了甚麽,他們說的不是真的罷?”


    彭玉博視向彭玉蘭道:“難不成你也信他們這些話?這種慘絕人倫的事哥哥能做的出來麽?”彭玉蘭道:“玉蘭自是信哥哥的..可是...”彭玉博道:“是爹爹不信的罷....哼哼...看來我在爹爹的眼中竟是這般的不堪...”彭玉蘭忙道:“哥哥不要誤會,爹爹肯定是信你的,隻是眼下他在氣頭上,你犯的罪又太大,怕是一時之間沒法救你出來。”彭玉博怒道:“我都說了...我沒有做這些...我沒做這些...”


    抓耳撈腮,腦袋抵於石壁,彭玉蘭也不顧彭玉博身上的血汙,立時跪下身子自彭玉博身後將他緊緊擁住道:“玉蘭絕不會不信哥哥,哥哥絕不會如他人所言的那般,哥哥莫要再自慚形穢了...”


    彭玉博舉手捶在石壁上,手背盡是血痕,朝彭玉蘭道:“那日我在風月樓飲酒聽曲,不一會兒便沒了知覺,醒來後便躺在榻上,全身裸露,身旁躺著一位容貌極美的女子,那女子衣衫不整,舉目四望也俱覺陌生不熟。


    那時我已有不詳之感,便悄悄跨過那女子意欲下榻,卻見屋外闖進成群官兵,為首者除卻衙門捕快外,便是朝廷一品大員張申,他瞧見我後便似發了瘋一般,恨不得立馬要了我的性命。


    口中不住地認定是我做了不恥之事,我才兀自明白這是有人意圖加害於我,然不論我如何辯解,衙門捕快皆是不理不睬,隻是將我羈押至衙門裏,那個秦大人也不分青紅皂白,隻道已是鐵證如山,不加審問一句,便要定我的罪,進了這牢獄中,每日皆是棍棒鞭打,逼問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問我究竟是為何要行此豬狗之事,我的上線是何人,問我深夜闖入一品大員的府邸究竟有何意圖,我皆不知從何說起,便要遭到他們的毒打。”


    彭玉蘭愈聽愈驚,心想即便是做了此事,不加任何審問便蓋棺定論,押入牢中竟還行此暴刑,實在有違天理,她身長於京都,自小雖是足不出戶,可對牢獄中的律則也是略懂一二的,這般濫用私刑倒是頭一迴見,況且哥哥彭玉博還是兵部大臣家的公子,這般行事似是全然不顧彭家的臉麵,全然不把爹爹放於眼中,怒火中燒之下奔出鐵門外,朝待於外頭的獄卒恨道:“你們如何要這般對待哥哥,哥哥是冤枉的,如此濫用私刑,我定要告訴爹爹,讓他稟明聖上,到時你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那獄卒緊道:“玉蘭小姐千萬不可張揚,此乃天牢重地,倘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好了。”彭玉蘭忿道:“抓住把柄?能抓住甚麽把柄?玉蘭一介女悲還能有甚麽把柄可抓?”獄卒忙道:“小的可是偷偷放小姐進來的,幸好今日休沐,牢中獄卒不多,不然小的可要遭殃了,玉蘭小姐還是快些走罷。”第一中文網


    彭玉蘭心想大喊大叫終歸不是辦法,須得靠爹爹才可化險為夷,將哥哥自牢中救出方為當務之急。


    由是走進牢房中,朝彭玉博道:“哥哥你放心,玉蘭這就迴去告知爹爹你是如何被他們嚴刑逼供的,爹爹定會想法子救你出來。”彭玉博道:“爹爹還會顧我麽?”彭玉蘭忙道:“哥哥你這是說的甚麽胡話?爹爹就算再為惱怒,也不會棄你於不顧的,況且這幫人竟絲毫不顧及彭家的顏麵,便衝這些爹爹便會相救於你。”


    彭玉博心中依舊淒冷,不過還是微笑著道:“你先迴去罷。”


    彭玉蘭作別彭玉博出至牢外,獄卒趕忙將彭玉蘭領著牢外,彭玉蘭臉色陰沉,本想著再說幾句中聽之言撈些好處,也隻好作罷。


    彭玉蘭走在大街上,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牢中之事,可總是得不出中肯之論,待到進了家宅,至後院與彭夫人會見之時,向她傾告了彭玉博在牢中所受的欺辱,彭夫人眼中泛淚,朝彭玉蘭道:“為娘早就知曉你哥哥定然是被歹人陷害,如今受了莫大的汙害,竟還是屈打成招,實在是目無王法,你爹爹已然去想法子救你哥哥脫難,你便無需擔憂了。”


    彭玉蘭聽聞此言,心下稍有寬鬆,便入了房內休歇,而後又身置彭玉珊屋前,輕叩木門,卻未聽見迴音,一時生了怪,便朝屋內喊了幾聲,依舊無人迴應,彭玉蘭登時有些驚慌,強自推門而入。


    走進屋內,見到彭玉珊坐在木椅上愣愣發癡,彭玉蘭不解,將屋門閉上,走到彭玉珊身旁,見桌上放著一張信紙,便要將信紙拾起瞧瞧。


    彭玉珊這時忽地伸手蓋住紙上字墨,彭玉蘭奇心大作,朝彭玉珊疑道:“妹妹這是怎麽了?方才敲了好幾聲門,又喚了你好幾下,你為何不應我,害得我一陣擔憂,究竟遇著甚麽事了,這信條是從何處得來的,上麵寫著甚麽?”


    彭玉珊將信條放入懷中,轉身不言,彭玉蘭急道:“你若有甚麽苦衷,一定要告知姐姐啊,眼下你我二人風雨同舟,倘若藏著掖著不能真誠相待,又如何能應對接下來的風波苦難呢?”


    彭玉珊有所動容,朝彭玉蘭泣道:“姐姐,你不要再說了妹妹絕不會再讓你去他們那裏了,上次你迴來過後,全身沒有一處是完備的,你受了何等的對待,妹妹皆是一清二楚的,姐姐,你快逃罷,逃的越遠越好!”


    彭玉蘭似是瞧出了些許端倪,正視彭玉珊肅道:“是不是有人來了?信中倒底說了些什麽?快將信條拿來!”


    彭玉珊知瞞她不住,隻好將放入懷內的信條,再番取出,微顫著交給彭玉蘭。


    彭玉蘭接過信條細細觀覽。


    上言:“彭玉蘭小姐如晤,數日前玉蘭小姐曾做客寒舍,待客不周還望見諒,如今小姐兄長被困,在下施以小計,助小姐一臂之力,不過作為答謝,小姐還需每隔十日來寒舍做客,我會補償小姐丹藥,以作迴禮。


    若小姐肯答允我們,便要滴血成印,點指成章,再由信鴿傳迴給我,在下必定一解小姐心中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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