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稍大,卻撼不動熟睡的彭玉博,彭槐見彭玉博毫無醒轉之跡,便更為怒火,當即一掌拍在桌上,這一掌拍得極重,好在彭槐未有衝昏頭腦使出內氣,不然這八仙桌定然要成碎礫了。


    彭玉博當即驚醒,挺直腰板雙目發顫道:“何人阻本少爺打睡?”


    桌邊眾人皆無動靜,彭玉博環顧一輪,隻見眾人都默聲不語,待瞥目至彭玉珊時,見她眼色使向背對廳門的彭槐,又往彭槐出瞧去,隻見他麵色鐵青,並無半點血色,彭玉博當即明悟。


    隻好佯作笑臉:“爹爹來了,快些用飯罷。”


    隻見彭槐並未動筷,而是冷道:“迴屋去,早膳免了。”


    彭玉博大異,心想自己不過是趴在桌上稍睡,也無甚麽大的過失,為何不讓自己用飯,正待辯駁,卻見彭槐眸深似劍,雙目瞪著自己,彭玉博從未見過彭槐這般神情,剛要道出的話複又咽迴肚中,隻好站身挪椅走出門外。


    彭夫人本欲抱怨,見彭槐正在起頭,便也不再說甚麽,幾人續自用膳,鄭開葉秋也坐於廳內用膳,這兩日鄭開身上的傷口已然愈合了大半。


    隻因彭玉蘭曾為彭玉珊遍訪名醫,自身也對藥學頗有精研,眼下已是擅通藥理,故而開出的藥方極有成效,鎮內的藥鋪藥物齊全,鄭開的外傷才愈合的這般快。


    不過葉秋依舊為鄭開盛粥夾菜,甚至要喂食於鄭開,鄭開顧及他人的感受,覺得於禮不合,由是坦然拒之,自己舀起粥水咽入肚中。


    膳罷,眾人依次走出偏廳,店小二上樓收拾碗筷,鄭開本欲今日便要出行,可葉秋不願,直言還需再度休歇一日,彭玉珊彭玉蘭二人也一同附和。


    鄭開走進屋門,四人隨之而進,閉上屋門,同坐桌邊木椅,徐青道:“大師兄,葉師姐,昨日我與玉珊玉蘭二位小姐巧遇陸雲湘,我們再歇息一日,明日與他們一道出發。”


    鄭葉二人互視一眼,葉秋道:“陸觀主應當早已迴去了呀,怎會與你們偶遇?”


    鄭開也有此意,徐青迴道:“具體的在下也不知,或許我們車速緩慢,她們隨在我們後麵,正巧趕上了也未可知。”鄭開道:“世上竟有這樣的巧事,既如此為何雲湘不來館中一敘?”徐青道:“陸觀主說她得去知會一聲林師姐等人,之後也沒再出現,眼下我也不知她們會在何處?”鄭開道:“那陸觀主可知我們在尚舒客棧?”彭玉蘭道:“我們已然將客棧的住址告知她了,她隨時都可尋到我們。”葉秋道:“既是如此,那為何她們遲遲不來,該不會是提先離鎮了?”鄭開道:“那倒不會,既已遇到又怎會舍棄我們而走,或許今日她們便會到此。”


    遠距尚舒客棧十幾裏的同源客棧內,陸雲湘起榻,昨晚深夜方歸,卻久久不能安定入睡。


    輾轉反側,待到豎日清早,她眼眉發黑,稍稍束發梳洗,開門便見到林旭。


    林旭見到陸雲湘精神不濟,走進她的屋子,陸雲湘複迴屋內,二人坐椅長談,林旭道:“你昨晚去了何處,怎麽眼眶這麽紅?”陸雲湘道:“無妨,昨夜探查得晚了些。”林旭道:“探察得如何了?我們何時能與徐師弟會合,且一同去往玉笛山哪?”陸雲湘道:“我意還是暫且不要告知徐師弟等人幫主的死訊為妙,未免徒生風波,不如讓兩位女徒先護送幫主迴去,你我二人去與徐師弟會合如何?”林旭道:“幫主沒了你我的看護,會不會有事?”陸雲湘道:“眼下我們已然出了淺水地界,沒有人會覬覦我們的,況且幫主已然故去多日,前夜又遭逢大雨,倘若不及時護送迴幫,怕是於屍身有損。”


    林旭點頭會意,道:“你說的有理,稍後我讓侍者再去雇一頂車轎,他們三人先將幫主運迴,我們二人前去與徐師弟會合罷。”


    二人商定,走出屋外,令店小二備好早食,喚上莊侍與兩位女徒一同進陸雲湘屋中商議,林旭將與陸雲湘商定的結果告知三人。


    三人稍有思索,並無異議,待得店小二端上粥食過來,五人匆匆用過早飯,侍者與兩位女徒去往鎮內購置車轎,陸雲湘林旭二人出棧外往尚舒客棧走去。


    街道上的人流雖無北都金陵那般擁堵不堪,卻也喧聲四起,行雲流水倒也似有江南風味。


    二人走在街道之上,有說有笑,陸雲湘真切地感知到旁周有暗魘相隨,隻是微微一笑便也不去管他。


    林旭忽道:“雲湘妹妹,咱倆可是好久沒這麽悠閑地在大街上散步,上迴還是在玉笛鎮的時候,你走進了三家鴿子鋪,才擇選了心儀的信鴿,耗費了大半的時光,後來我們聽戲喝茶購衣,若不是你耽誤了許久,我們還能再多玩會兒。”陸雲湘笑道:“這都幾個月前的事了,你還記得那麽清楚,便是那日夜晚過後,你沒發覺你我的山間舒宜轉化為動度不安了?”


    林旭歎道:“時光飛逝,這幾個月來經曆了太多,我倒真有些乏了,多想就這樣迴玉笛再也不出來了。”陸雲湘道:“你嘴上這般講著,卻親身曆經著幫主故去的那一日,想必感觸頗深,心中的執念又怎會輕易放下?”林旭道:“是啊,幫主臨終前告囑我,讓我勿要一心想著要為她複仇,定要以玉笛幫的生計為先。”陸雲湘道:“幫主此言不錯,眼下塞林虎視眈眈,已然吞並了虛境太湖,下一個要攻伐的門派還不知花落誰家,因此絕不可放鬆警惕,一切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不過幫主的仇不可不報,我陸雲湘此生定然要將那長耀擒至幫主墳頭,令她跪拜謝罪,再取他性命以祭奠幫主的在天之靈。”


    林旭道:“雲湘,你的意思是要在幫主入土過後,親自折迴太湖境屬中為幫主報仇麽?此舉萬萬不可,玉笛幫正值困危,你如何能擅自離去,棄眾姐妹於不顧?”


    陸雲湘笑道:“你這個傻姐姐,塞林軍倘若真的要對我玉笛有所覬覦,那長耀豈會跟隨大軍到來?我無需離山折返,隻需以逸待勞便可。”


    講完這一番話,陸雲湘想起彭玉蘭意欲遵照蕭嵩之意,將徐青攜往太湖虛境山,便足以說明徐青於此次江湖征伐極有關聯,掌握的訊息太少,陸雲湘一時也無法定論。


    林旭迴道:“不錯,那長耀是朝廷的人絕不會放過攻打玉笛的機會的,到時一定要讓他好看。”


    言罷見陸雲湘若有所思,又道:“雲湘,你在想甚麽?”陸雲湘道:“沒甚麽?咱倆快些走罷。”


    二人穿街踏巷,終於來到了尚舒客棧前,邁步入內,店小二急忙趕過來笑臉相迎:“客官是要吃飯還是住店?”林旭道:“都不是,我們要找人。”店小二道:“客官要找誰啊?”陸雲湘道:“我來過此地,無需你帶路了,我們自己上去。”


    店小二心想這姑娘幾時來過此地了,正於腦中思憶,卻見二人已然走到木階前,提履上樓,店小二微感詫異,便也不再管顧。


    二人走到樓上,走至徐青房前,林旭伸手敲門,卻半晌不見迴應,由是再敲幾聲,陸雲湘道:“徐師弟應是不在,我們再去其他人房裏。”


    二人又走了幾步,來到鄭開屋前,忽聽見屋內有講話聲傳來,細細聽來便知裏麵有徐青與鄭開以及幾位姑娘的俏音,林旭喜提玉手敲門。


    屋內幾位正是徐青彭玉蘭等人,五人正自敘談有關陸雲湘與徐青玉珊玉蘭巧遇之事,忽聽得門外傳來敲門之聲。


    由是徐青走至門前開門,卻見到陸雲湘與林旭站在門外,登時大驚,忙將二人迎進屋來。


    彭玉蘭見到陸雲湘與林旭,腦中千思百轉,稍有拘謹,與彭玉珊一道行禮,陸雲湘忙迴禮躬身,二人坐在桌邊木椅,因座椅有限,徐青便站在一旁踱步,葉秋喜道:“沒承想盡在此鎮遇見陸觀主與林師姐二人,正是天大的巧合呀,隻是你二人不是在虛境山麽?首主與諸位同道眼下可還安然?”


    陸雲湘與林旭互視一眼,心知此事遲早要盡數告知他們的,林旭歎了口氣,口中迴道:“葉師妹,自從你們去彭宅為彭家五口護院之後,我等一路朝太湖境屬前行,本以為可以暫避北廷塞林的追殺,喘上一口氣好做日後的謀劃,哪知到得那裏才知虛境山也如淺水那般淪陷,且太湖全派幾近覆滅,除卻同行的些許太湖弟子,其餘留存於山的僅留一人,那人便是長耀,總之太湖弟子被屠戮至盡。”


    講完這些眾人皆是大驚,徐青暗悟,想那彭玉蘭為何要自己去虛境山會見北都安國候蕭嵩,原來是虛境山此時已然是朝廷的屬地,那蕭嵩此時喚己前去,究竟是何道理,若自身真是前朝皇子,此時他們該是會對己斬盡殺絕,令彭玉蘭將自身就地斬殺即可,又何必多此一舉勸己前去呢,莫不是彭玉蘭懼怕彭槐統領的暗魘,而不敢道出真意。


    自己與彭玉蘭朝夕相處,豈非危在旦夕,徐青一時出神,眼目不住瞥向彭玉蘭,想瞧瞧她得知此事是和反應,哪知彭玉蘭麵無微色,似是這一切盡在掌握一般,而彭玉珊與葉秋還有鄭開皆是大為驚異。


    葉秋忙道:“若是虛境山被塞林軍占領,那師尊與首主他們又該去往何處?”鄭開道:“首主乃是太湖派的掌門人,得知自家門派被侵,怎會坐視不顧,必然會率領眾弟子殺迴去,可太湖派曆經百年,豈是那麽輕易便會覆滅於世的呢?”林旭道:“太湖派根基牢固,自是不會輕易吃敗,這一切說來話長,那時首主拚力趕迴門中,哪知門內並無一絲塞林軍士的蹤跡,隻留有長生居的一位名喚長耀的弟子,而這位弟子便是潛伏在太湖多年的朝廷鷹犬,此番太湖派得以如此慘敗,多是源自於這個畜牲不如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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