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博見徐青吟出此句蕩起迴腸卻充盈著萬千哀愁之詞,心中不免大有感觸,可他的一句“卷朝梁”倒是令彭玉博百般生疑,耷拉著小腦,彭玉博道:“徐少俠果然書生意氣,此詞可成千古佳話了。”徐青笑道:“抬舉抬舉.....百無一用是書生,徐青身在江湖,卻要吟詩作對,實在滑稽可笑得緊。”彭玉博道:“徐少俠的詩,本公子有一處不解,這個“卷朝梁”是為何意?莫非指的是朝廷南下征伐,徐少俠所在的江湖日漸式微,才會有此感慨?”徐青拒道:“非也......非也....這“卷朝梁”自然指的是我乃是先....”


    言未道完,卻見彭玉博忽地倒身於地,站於徐青眼前的是一襲藍衣,徐青定睛細看,所見到的陸雲湘,隻見陸雲湘道:“徐師弟,你醉了,還是快些迴去歇息罷。”徐青懶道:“陸觀主來啦...徐青等你...多時了....不是說要先...迴去收拾細軟的嗎...為何到現在才...才來這裏...我已經備好了...包袱....咱們還是...早點迴返...玉笛罷....”


    站起身來,身子東倒西歪,陸雲湘擔憂他立足不穩墜下屋去,忙攙著徐青,將他慢慢扶著坐於瓦上,口中急道:“徐師弟,你不可再這般任性了,方才你險些將你的身份道出,倘若叫彭公子知曉了,那可大為不妙,還是快快隨我迴屋歇息罷。”


    徐青推開陸雲湘,撒著酒瘋道:“告訴他又怎麽了,我徐青鼎力於天地之間....又沒做甚麽殺人放火的荒唐事....就算是先朝的皇子....又有甚麽打緊....”


    陸雲湘見他這般執拗,看來是飲了不少酒,正欲再行勸阻,卻聽徐青衝自己醉笑,口中欣道:“璃兒...你來啦.....你可知...我日夜皆在念著你.....你可不要再從我身邊...走開了...”


    徐青口中如此說著,身子慢慢向陸雲湘靠去,一把將陸雲湘擁住,陸雲湘一怔,轉而麵頰羞紅,立時運氣震開徐青,徐青整個身子飛離屋麵,陸雲湘晃過神來,急忙飛身至空,速速趕上正要掉落於地的徐青,將他拽住拎起,複又折迴屋上,隻見徐青暈著眼目,口裏含笑:“璃兒....你終究還是離不開我..”


    隻見他的手正要觸至陸雲湘的側頰,陸雲湘緊要關頭一掌拍在徐青後腦上,徐青登時暈厥在陸雲湘懷內。


    陸雲湘雖是天賦異稟,學武速快,正值花季,武力便已是登峰造頂的境界,江湖人幾乎無人不聞風喪膽,不過陸雲湘通常稍有涉獵江湖上的瑣事,更是少與男子有過多接觸。


    似今夜這等與徐青幾寸之隔的情景,全然是頭一遭,因而耳根生紅,停留了半晌也不知該做些甚麽,徐青依舊在她的懷內。


    未久,陸雲湘將徐青慢慢挪到後背,背上徐青輕走數步,至徐青屋下窗台,將他塞進屋內,而後折返屋瓦上,見倒在瓦礫上的彭玉博飲得酩酊大醉,口中不住地憨笑。


    陸雲湘不願將這個醉漢送迴寢屋,又怕他在屋頂上受凍著涼,萬般無奈之下,正要走至彭玉博前,忽地想起這周邊還有暗魘存留,適才自己趁其不備將他們齊齊打暈在地,才敢來此為所欲為的,料想也該醒轉了,待得察覺到彭玉博還在屋簷上躺著,定然會現身將他背送迴屋的。


    由是飛至暗魘暈地之處,見其仍舊未醒,便拾起瓦片擲飛出去,瓦片打在暗魘膀上,暗魘猛然驚醒,陸雲湘低下身子,隱藏氣息。


    那暗魘左右顧看,見幾位弟兄皆已誰在地上,便搖扯著他們的身子,待得幾位暗魘皆自醒轉後,紛紛不知何故,便四處尋看,然始終不知他們是如何倒在地上的,隻得續自巡視,其中一暗魘道:“定是有人將咱們打暈,這高人如此做必有所圖。”另一暗魘急道:“莫不是要對殿下下手?”


    幾位暗魘皆雙目發直,忙趕著去尋找徐青,適才他們便知徐青與彭玉博正在對坐飲酒,眼下便是速速趕去屋上尋人,卻隻瞧見彭玉博一人暈倒於地,口中唿氣打鼾。


    卻不見徐青的身影,由是大為急躁,心想徐青定然是被奸人劫走了,大為慌亂下,登時知會周遭的不論是巡視的還是躺在客棧或是山林中唿唿大睡的暗魘起身一齊亂尋一通。


    然尋了大半夜仍舊是毫無成效,孤自一人躺在屋瓦上的彭玉博竟爾沒被送進屋內,陸雲湘見到這幫暗魘傻裏傻氣的顧著尋人,殊不知徐青就躺在屋中休憩,歎著輕氣,轉身離開了此地。


    暗魘尋了一夜,還喚起正在熟睡的陳遠一道起身助援,陳遠領著一幫暗魘搜遍小鎮內的每一處屋舍,卻還是沒察覺到徐青被劫走的跡象。


    待到豎日日升,終究兜不住,陳遠竄進了彭槐的屋中,這時彭夫人與彭槐二人還未醒轉,陳遠無奈之下隻好敲了敲門窗,彭槐微睜雙目,瞧見了站在窗邊的陳遠,登時瞪大了雙眼,身子微顫,彭夫人扯著被褥,也接著睜開韻眼,彭槐情急之下將彭夫人一把摟在懷內,正對自己,背對陳遠,拚力眨著眼皮,陳遠會意,暗知自己蠢笨,因過於急躁而險些曝露身跡,由是輕步竄至外頭。


    彭夫人經彭槐一摟,頓時清醒了許多,盯著彭槐道:“怎麽了?你幹甚麽?”彭槐溫道:“怎麽?你是我的夫人,我摟摟你還不行麽?”


    彭夫人略有生澀,道:“多年來到沒見你這般柔情,今日倒是生了怪。”


    彭槐瞥見窗邊陳遠已然奪出窗外,邊立馬推開彭夫人,麵情冷淡,口裏道一句:“夫人,日上三竿了,還是早些起榻罷。”


    彭夫人見彭槐麵色立變,再沒了前一刻的柔情,便大為落望,口裏硬道:“便知道你這老鬼是甚麽德行。”


    而後起榻著衣,彭槐二話不言,直說自身還有要事需辦,便使力翻出窗外,彭夫人隻歎了口氣,獨自一人出屋用膳。


    彭槐飛到屋頂,見陳遠左右踱步,神情極為慌張,便走近些緊道:“你剛剛太魯莽了,險些壞了大事可知?”陳遠抱拳歉道:“魘主饒命,屬下太過緊張,以致衝昏了頭腦。”彭槐急道:“究竟是甚麽緊急的要事?”陳遠道:“殿下被人擄走了!”彭槐大驚:“擄走了?甚麽時候?”陳遠道:“昨晚幾位暗魘正看顧著殿下,隨後突地意識不清,待得醒轉後見殿下沒了身影,弟兄們尋遍了周遭諸舍,然卻是一無所獲。”彭槐怒道:“這麽大的事你到現在才告稟我?”陳遠道:“屬下以為無須驚動魘主,故而便自作主張地領著弟兄們去找了。”


    彭槐拚力抑製住怒火,隻道:“若是殿下有個好歹,第一個繞不過的便是你!”言罷又道:“眼下進況如何?”陳遠道:“暗魘們還在外頭,尚未有消息傳來。”彭槐道:“你和我說說,你們都尋了哪些地方?”陳遠道:“就是鎮內的所有屋舍,都搜過了。”


    彭槐稍稍思索,忽道:“定然是那陸雲湘將殿下劫走了,不然還有何人能在暗魘的眼皮底下擄人?”陳遠急道:“陸雲湘神龍見首不見尾,屬下該去哪找啊?”彭槐道:“陸雲湘初來此地,定然是尋客棧落足,鎮內的客棧不多,你且領人一處一處地去搜,謹記須得謹慎小心,不可讓陸雲湘得曉...”


    言至尾處,又覺陸雲湘實在深不可測,便又說道:“倘若你們瞧見客棧,萬不可遣暗魘進棧去尋,須得換一身平常百姓的布衣進棧,之後再向小二詢問可有藍衣女子入住客棧,混在客人堆裏,才可混水摸魚,不被察覺。”陳遠道:“魘主英明,屬下這就去辦。”


    由是轉身離開,彭槐交代完事務後,神情略有恍惚,暗想這陸雲湘為何要擄走殿下,究竟是在打些甚麽算盤,不過陸雲湘應不至於殺害殿下,畢竟同為江湖人,眼下雖得知了徐青的另一重身世,卻也不至於如此狠心。


    思至此處,隻覺肚腹空空,便重返寢屋,推門而出,隻因是早膳,棧內客流居多,眾人一致商議去二樓偏廳,令店小二擱置桌椅,備好飯食。


    彭槐走進偏廳,卻瞧見徐青正坐椅夾菜,登時雙目直瞪,麵情疑惑,彭夫人見彭槐呆立不動,口中忙道:“你在那傻站著做甚麽?還不進來用膳?”


    彭槐雙目不離徐青一寸,坐下來拾起木筷,伸手夾菜至碗內,遲遲不放入口中嚼動,心想殿下不是已然被陸雲湘擄走了,怎地還在此處,這又是從何思起。


    不過好在殿下沒事,彭槐思不透,隻好夾起碗中的菜葉放入嘴裏。


    徐青自清晨一覺醒來,掀開被褥發覺自身外衣未脫,足外布履猶在,迴記昨夜情形,好似是與彭玉博對飲良久,而後彭玉博忽地倒下了身子,不知是醉倒了還是.....


    徐青忽地記起了在彭玉博倒下之後,眼前現出了以為藍衣女子,那女子正是陸雲湘。


    之後的事情徐青再也記不得了,心想日後絕不可再胡亂飲酒,腦後依舊昏沉,走出屋外,見店小二喚自己前去用膳,便走進偏廳與幾人一道用飯。


    坐椅見彭玉博趴在桌上一動不動,身旁彭玉蘭道:“徐少俠,你昨夜與哥哥到底飲酒到了甚麽時辰,你看他趴在桌上又睡了,還酒裏酒氣的,讓人用膳不舒。”徐青道:“昨晚彭公子的確飲了不少酒,在下也是多飲了些,日後絕不會再犯了,玉蘭小姐多加包涵。”


    這時見彭槐進了廳內,卻是呆若木雞,待得彭槐坐下用膳,似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彭槐抬目見彭玉博趴在桌上打睡,問及彭夫人,彭夫人隻道:“昨夜多飲了些,今早好容易將他喚起,眼下卻又睡著了。”


    彭槐想起陳遠說過徐青曾和彭玉博晚間共飲酌酒,便忽而提喉怒道:“彭公子還打算睡到甚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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