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清早蘇醒,起身拜謝呂子昂夫婦,出村向南而去,情知南處江湖英豪齊聚,官僚稀疏,定是個極好的去處。


    不及多思至遠村商戶換得一匹俊馬,身至馬背縱鞭徑去,行馬到得津城近處山窪,停馬上山取先前埋於此地的財寶,那財寶是東臨城所盜,幾番用度之後剩下的零頭。


    陳昭行跡被東臨城官卒覺知,遣千餘騎塞林軍星夜追趕,然陳昭行得早,又善於偽隱,塞林軍各處搜查,實是無計可施,終令陳昭至了南部江湖盛地。


    塞林軍追至後地再也追不下,隻好迴馬作棄迴都,陳昭至了江西尋一曄城定居,後又尋山定寨,先前東臨城取得的財物也夠得安身立命。


    陳昭使這些銀兩四處招納匪士,各處英豪聽聞北地東臨的陳昭來於此處,皆望風而赴,須臾年間,陳昭寨邸已成。


    將此山寨取名越來寨,與先前山寨一致,既為感懷昔年兄友,又為作名攝官。


    遠在北部金陵的趙平得知此事,心生恨意,未曾想那陳昭銷聲匿跡了這些年,卻仍能自立門戶,還特意將寨名取為越來,這分明譏嘲自身無能,遣撥勁烈無它的塞林軍卻不能斬草除根。


    如今又一座越來寨重起,直生生打了邊陽王趙平的臉,趙平暗自怒恨,欲出京遣兵討伐,卻被梁帝攔截,言那匪徒陳昭已入了南部武林。


    若遣兵遠伐實是不便,倘引起了武林人士的不快,怕是要卷起千層風浪。


    這般令說,趙平隻得忍怒作棄,又遇小女趙璃私逃京師一舉,這事便耽擱了久許。


    現而趙璃再番出京下南,趙平經黃楠生勸說,加之一神秘人的助言,終放過了陸雲湘一行人,使其安然迴南,而自身偽為班師,實為行軍紮營於它處,度陸雲湘等人行得遠了。


    才發兵悄悄南下,誌在收服整個武林,除去南部朝患。


    而江東淺水境界,江水一隅的江心闕上,此時各路英豪皆落座飲茶拂風。


    李斜與陳昭及陳遠也分坐檀椅,越來寨屬另圍一桌,太湖派生坐於眾豪之首,其掌門陸遊子居上位抿茶,另昔年雄居第八位的杏花林琴女鍾柳煙立於眾豪右端側座,往生院陶明所坐之位距李斜甚近,且寸眼不離其身,似是立馬便要與其過招一般,鬆江派掌門王欽領弟子坐於陸遊子之左,諸般豪傑皆定目凝視英武台。


    英武台上立有一人,那人正是淺水大弟子李言,李言見諸英皆已聚齊,便客笑提聲道:“諸位皆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英雄人物,再過五日便是江上佳宴,現下諸英豪多已聚至,玉笛幫傳言弟子今午至江心告稟,明日玉笛幫必到。”


    言罷稍頓,又補了一句:“今年新進門派葉雲,由於遠在南境,路途甚遠,還須再候三日。”


    此言已出,台下輕語綿雜,仿是怨那葉雲派仗著盛名而擺起派架,前番葉雲選拔外門弟子,諸派皆遣弟子前去助場習學,然這般大會卻遲遲不至,若是路途遙遠該早幾日出發才是,因途徑悠遠而令諸豪相候,若路上有個外事,豈不錯失了舉宴,那時還要以路遠分說不成。


    台下怨言四起,落座陳昭之旁的李斜暗暗喜顫,聞眾人皆怒,便暗自竊喜,若遭江湖恥怨而令葉雲名衰。


    豈非一大快事,欣取桌上清茶猛飲了一口,旁側陳昭度之生笑,朝其趣道:“諸英皆怒,唯李兄獨喜,是何道理啊?”


    陳遠一旁度之,看破不說破,隻輕揚嘴角續自望台,李斜見陳昭望己生笑,稍稍頓道:“陳兄說笑了,我何曾獨喜?”


    陳昭見李斜不認,也不纏言,隻取茶微抿,李斜視向陳遠,見他默言不語,卻麵露怪色,稍有不解,複自望武台。


    台上李言見眾雄不定,提嗓道:“各位英雄稍安,葉雲派乃名門正派,隻是遲來了幾日,還請各位諒解,好了,這幾日諸位好生聚會敘談,這闕內的酒食不計其數,諸位好生享用,無需拘禮。”


    言盡喚弟子傳命各家酒樓店伴,紛紛上酒上菜,供武林人士享用。


    諸派門內弟子先是得掌門準允,才自取杯盞斟酒,各自笑談趣生,好自歡欣愉悅。


    此番參會之人皆各大名派,然獨一人無名無派,孤身而至,去年那人也參會且取得英武榜八首,那人便是杏花林鍾柳煙,鍾柳煙本江西曄城人士,自小熟知琴藝,早年喪父喪母,由姨母扶養長大。


    後獨居杏林,終日以琴作伴,引得周遭歹人至林,欲占其妙身,強為妾室,慌得那柳煙東躲西藏,後得高人相助,震退歹人,又傳其功法,授其一門禦琴攝魔的絕好武藝。


    鍾柳煙日夜苦習,終得成大果,後之安於杏林撫琴,若有癡人欲行不軌之事,鍾柳煙隻需觸動心法,彈一支琴曲,直叫那歹人魂飛天外,暈目倒地且神智不清。


    自此杏花林鍾柳煙便是曄城外處一道宜人風色,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然其琴藝天籟,行客隻消坐柳聞賞,便如入仙境之橋。


    每日昏後,鍾柳煙便會撫琴一曲,一時過後琴音漸失,行人聽不到琴音,便續自趕路。


    杏花林位居決生峪上,行人峪下聽曲便可,即便生了近林之心,也當有心無力,隻是上山便險峻難行,更抵不住鍾柳煙的攝魔琴法。


    這無門無派的姑娘卻自西向東來到了淺水地界,去年參與了江上宴會,憑借一身琴藝奪得英武榜第八,為眾豪驚歎不休。


    今年又重現江台,是為眾豪一枝獨香,鍾柳煙距李斜甚遠,卻格外醒目,李斜凝目瞧了許久。


    陳昭一旁笑道:“李兄對這鍾姑娘可有意?”李斜迴頭道:“這般傾國,誰人不為所動?”陳昭道:“李兄果然直爽,來,在下敬你一杯。”陳遠也拾起杯盞朝陳昭道:“我張遠附敬陳兄一杯。”


    三人對盞碰杯,各自豪飲,李斜飲完便道:“這鍾柳煙去載在這宴會之上一曲揚遍整座江心台,可謂大放神采,今朝複來參會,在下實是敬佩。”陳昭道:“那鍾柳煙乃曄城人士,吾也是曄城人士,可外居山卻,築寨占山,與那處相隔甚遠,她的大名吾早有耳聞。”陳遠道:“原來陳兄也是曄城人士,那想必多番聽到鍾姑娘的絕妙琴曲嘍。”陳昭迴道:“在下常年忙於寨務,那決生峪距我那風波嶺甚遠,琴音再妙在下也是無福消受的。”


    李斜道:“去載我正巧不在此地,若能聽得一曲,那便不虛此行了。”陳昭趣道:“李兄過幾日便可享用了。”李斜趣道:“陳兄又在說笑,甚麽叫享用?她又不是美食.....”


    忽止言頓聲,旁之陳遠捂口笑道:“李兄可不要口無遮攔,有失風度的。”陳昭道:“李兄與我們兄弟敘敘還行,可不要當著人家麵這般毀禮才是。”李斜窘道:“二位休要緊張,在下失言,在佳人麵前若這般毀禮,豈不同風流兒郎一般無度了?得,我自罰三杯好了。”


    取酒盞罰了三杯,雙陳相視一笑,俱隨了一杯。


    鍾柳煙獨坐一處,店伴端酒過來,她卻言不必上酒,隻取上一壺清茶即可,店伴依言迴樓取茶。


    須臾李言踱了過來,奉上一壺杏子茶,躬身作禮道:“鍾姑娘滴酒不沾,可真是難得,這裏有在下自津城購來的杏子葉,做成茶獻給姑娘,還望姑娘賞口。”


    鍾柳煙笑道:“李師兄客氣了,還請坐。”


    李言依言坐於鍾柳煙對首,近觀鍾柳煙容貌,似傾城又傾國,巧目俏口,薄唇韻麵,淺衫細襟,姿態神然。


    聞其音色,隻覺百靈妙音,勝過萬曲神良,去載李言便已瞧過鍾柳煙,而今再瞧一遍。


    風姿依存,直攝人心魄,雙手難以安放,可李言畢竟長於交涉,客友前怎可露出真色。


    立時穩身朝鍾柳煙道:“鍾姑娘今年複來參會,想來是不滿區區八位尊名嘍?”


    鍾柳煙稍稍頓首,細聲迴道:“小女子隻為廣識上乘武學,未有奪位之心。”李言舉杯笑道:“未曾想姑娘這般情懷,來,請飲此茶。”


    鍾柳煙舉杯掩麵微飲,放盞於桌道:“這杏子茶味香四溢,真是好茶。”李言禮道:“多謝姑娘誇讚,姑娘請慢用,在下告辭。”


    起身作別,隨弟子去了它處,若再不撤去,隻怕把持不住,露了異色,那便不好了。


    李斜見這李言遞茶送於鍾柳煙,又與鍾柳煙好生敘談,心裏好不豔羨。見鍾柳煙一人獨坐,卻時有江湖中人與其對坐言談,思那幾位表色顯雅,實在包藏禍心,瞧了令人作嘔。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自是淑女,君子可就難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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